“娘,冷。。。。。。俺冷。。。。。。”七岁的小凤,逃难的夜晚睡在车子的后镶边里,到达亲戚家的时候,已被冻的不醒人事,是用筷子翘开牙齿,才将亲戚给烧的姜汤灌了下去。好不容易醒转来的她,却一直高烧不退,昏昏沉沉中直喊冷。
吴氏看着高烧昏睡的女儿,心急如焚,她将能盖的东西全都盖到女儿身上,两只冰凉的手轮换捂着女儿滚烫的额头,来给女儿降着温。
地瓜窖内,阴寒湿冷,全家人人冻的缩成一团。愁眉紧锁的沈继祖,独自蹲在一角,默默地抽着烟。
“金贵呢?金贵哪儿去了?”他扫了一眼窖内,却发现少了孙子金贵,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慌忙高声询问。
“爷爷,我在这儿呢!。。。。。。”随着话音,只见沈金贵一手抱着一抱柴枝,另一只手,却拎着一大块冰,钻进窖来。
“你小子不老实呆着,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玩冰?”沈老爷见状,嗔怪着孙子。
“不是的爷爷,我想把冰砸碎了放到壶里,烧热了给全家喝,顺便也都烤烤火暖和暖和。”沈金贵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向爷爷解释着。他将冻僵的双手用力搓了几下,就把冰敲碎了,一块块放入壶内,然后从爷爷手中接过火捻,开始小心地点着火。因为柴太湿,冒出的烟呛的他两眼直流泪,可他却满不在乎,兴致勃勃地与爷爷唠着:“你看爷爷,我捡了这么多柴,呆会儿我还去捡,有柴烧,咱全家就不会再挨冻了,还可以将表叔给的煮地瓜烤热了来吃。”
“烤热了吃又怎样,不还是地瓜吗?表哥也真是的,顿顿地瓜,就不能给弄点儿别的。。。。。。”紧紧裹着棉被缩在一角的金贵的父亲沈大少,儿子的话并没有引起他的共鸣,反倒惹得他低声嘟嚷着。
儿子牢骚不满的话语,让沈继祖皱紧了眉头,他瞅着儿子那幅蔫头搭脑不争气的样子,忍不住斥责道:“你表哥家能有什么?有这地瓜吃就已经不错了!他们常年都靠这个活着,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惦记着吃。。。。。。”
“哥,我来吧!柴太湿了,你不会弄。。。。。。”一旁的七凤,见哥哥被烟呛的直流泪,忙上前将其拉开,自己蹲下身子,小心地吹着。
火,渐渐燃了起来,窖内顿时明亮、温暖了许多!
“我本想捉只野兔给大家烤了吃,可在山上转悠了半天,连根兔毛也没发现!。。。。。。”金贵挨到爷爷身边坐下,不无遗憾地念叨着。好象没能让全家吃上兔肉,就是他自己的过错。
“傻小子,这大雪天的,哪里会有兔子出没!。。。。。。”沈老爷望着乐观能干的宝贝孙子,见他一心为家人着想,紧锁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他用手抚摸着孙子的头,满眼皆是疼爱地安慰着。
“下次再出去捡柴,让你大哥多福一起去(多福,是沈老爷的次子沈守武的儿子,长金贵半岁,也就是姜氏的亲孙子),冰天雪地的,一个人在山上多危险啊,两个人搭伴,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沉吟片刻,他转头向二儿子那边提高着声音说。
“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多福怎么能去?!”还未待二儿子接话,旁边的夫人姜氏抢先开了腔。她本来就对金贵的所为是一脸的不屑,嘴都撇到了耳根边了。可闻听丈夫后面的话,立时向炸子似的大声阻拦着。
“就多福怕冷?金贵是铁打的?多福还比金贵大呢,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偏心?”刚刚才有点笑意的沈继祖,又被偏心的妻子气的横眉立目,他忍无可忍地质问着。
理亏的姜氏,被噎的无言以对,赌气侧转身子,不再言语。
窖外又飘起了雪花,呼呼的北风犀利地嚎叫着。躲在窖内的一家老小,亦如同这阴郁的天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只有那微微跳动的火苗儿,给人一丝希望和生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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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山河碎,豺狼虎豹猖。铁蹄欺弱骨,满目血凝霜。”
昔日安居乐业的沈家堡,在日本鬼子的蹂躏下已面目全非。堡的四周,已拉上了长长的铁丝网;门前设置着路障、岗哨;四角的炮楼上,架设着鬼子的机关枪;大街上,除了嚣张来回的小鬼子,看不到一个人影;好些被烧毁的民房,还在断续冒着烟;厚厚的积雪下面,半掩半露着那些未来的及逃出的百姓的尸体,殷红的血迹,将洁白的雪,染的斑斑点点。。。。。。整个沈家堡,被阴森恐怖笼罩着,疯狂的鬼子,将它暂时当做了扫荡周边村子的据点。
就在沈安同大少爷一家刚逃出堡没一个来时辰,鬼子就迅速到达了沈家堡。那些还没来的及出堡的村民,被小鬼子堵了个正着。他们惊恐万状,四处藏躲,却哪里能逃脱疯狗般鬼子的魔爪?恶狼似的鬼子,疯狂地搜索着;抢夺着;杀戮着。。。。。。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老实巴脚的沈老四,尸体竟被吊在自家门外的大槐树上。后背,被刺刀捅的象蜂窝一般,流出的鲜血,都冻成了血红的冰溜子,挂满了全身。。。。。。沈老四,是为了救女儿,才惨遭如此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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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四妻子早亡,只给他留有一女清菊。
老四含薪茹苦,靠上山打石头与女儿清贫度日。好不容易将女儿养大成人,女儿清菊也出落的清秀可人,有了一门不错的婆家。鬼子进村的这晚,父女俩,正在为天亮就要嫁入婆家的清菊,做着准备。憨实守旧的沈老四,心想女儿明天就要出嫁了,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四处逃难呢?兴许鬼子来的不会那么快吧,只要熬过了这一晚上,一大早女儿就被婆家接走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没等天亮,鬼子就开进了村子。父女俩仅有两间破茅屋,藏无处藏,逃无处逃!吓的抱成团缩在墙角,胆颤心惊地倾听着外面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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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花姑娘!”两个持枪的日本鬼子,一脚将沈老四家的柴门踹开,没等惊恐的父女俩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已淫笑着上前,拉住了清菊。
清菊拚命地挣扎着:“放开俺!求求你,放开俺。。。。。。”她满脸惧怕,徒劳地向鬼子哀求着。
鬼子两眼放着淫光,面对清菊的苦苦哀求狂笑不已,他们双双上前,动手撕扯着清菊的衣裳,可怜的姑娘,眼看就要成为鬼子蹂躏的羔羊。
“爹!爹--救我!”已被按到炕上的沈清菊,凄惨地向愣神的父亲呼救着。
“王八蛋!你们这些畜生!我跟你们拚了!。。。。。。”闻听女儿凄厉的呼救声,惊魂未醒的沈老四,立时发疯般冲到炕前,嘴里愤怒地吼叫着,双手狠命将两个欲行强bao的鬼子扯下了炕,重重摔在了地上,紧接着扑上去,两只胳膊如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了两个鬼子的腿,口内大喊:“快跑!菊儿,快点跑!。。。。。。”
“爹!。。。。。。你呢?你怎么办?。。。。。。”披头散发的清菊迅速逃至门口,回头望着舍命救自己的老父亲,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问,那种无助与绝望,撕裂着黑夜的胸膛。
“别管我!孩子,快点逃,逃的越远越好!爹--爹不怕这些畜牲!”沈老四,声嘶力竭地冲女儿喊着。
叫天不应的沈清菊,用衣袖抹着泪,一步三回头地逃入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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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格!”被钳住的两个鬼子,见沈清菊已经跑掉,嘴里一边怒骂着,一边用枪托用力砸着沈老四,试图挣脱他的手,去追赶清菊。岂知沈老四却象铁铸的一般!
其中一个鬼子恼羞成怒,他疯狂地调转了枪头,将刺刀狠命捅向沈老四的腰部,可怜的沈老四,顿时血流如注。。。。。。但他却咬着牙死撑着,始终没有半点放松!两个淫欲受阻的小鬼子,红眼了,刺刀轮番捅着沈老四的身体,恶狼般地发泄着,只一会儿功夫,沈老四的后背,就被凶残的鬼子捅成了筛子眼。。。。。。直至最后一刻,沈老四也没有松开自己的那双,抓虎的铁钳!
两个鬼子彻底疯了,他们歇斯底里地狂叫着,狠命掰断了沈老四的胳膊,倒拖着他的尸体,吊到了门外的大槐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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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家门的沈清菊,象只挣脱虎口的恐惧的小鹿,没命地狂奔着。可没能跑出多远,就又被几个鬼子兵给盯上了。
此时的沈清菊,耳听着身后鬼子兵“哇啦哇啦”的喊叫,反倒镇定了许多,她借着雪光看了看方向,打算仗着路径熟悉甩掉鬼子的追踪。怎耐可恨的小鬼子,却象苍蝇似的,无论怎么甩也甩不开。
原本就不平坦的乡间土路,更是被逃难的人车,踩碾的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数九寒天,那凸出来的土凌子,被冰冻的就象钢刀似的坚硬,脚踩在上面直硌的锥心生疼!好在清菊是大脚板(因幼年丧母,无人教她裹小脚),在这冰棘雪刺的土路上,尚还能勉强支撑。
也不知跑了多久,更不知跑出了多远,身疲力竭的沈清菊,回头看看,鬼子兵却还是张牙舞爪的尾随其后。
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光着的那只脚,早已被冰雪凌子,扎硌的血肉模糊。。。。。。可怜的清菊,瘸着一只脚,速度已变的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被鬼子兵给追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乓--乓”几声枪响,后面的鬼子应声倒了下去。精疲力竭的沈清菊,也随之晕倒在了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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