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就起了床的沈福贵,给房东留下了两块钱,收拾起行礼,带着尚还未醒透的章莲心,悄悄离开了龙泉村。
意欲转往小协其二姐家躲两天的沈福贵二人,路过一个繁华的小镇,悄悄买了几个馒头,边吃,边沿着僻静的小路,绕向小协庄的方向。。。。。。一路小心、谨慎着四周的他们,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眼看就要拐入韩家小胡同了,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的沈福贵,脸色,却又立刻变得紧张、蜡黄,一把扯住继续前行的章莲心,闪身躲入了另外一条胡同。。。。。。刚刚将身体缩入到柴堆后的他们,耳内,已是越来越近,夹杂着骂骂咧咧的,乱嘈嘈的脚步声。
紧张的每根神经,都绷起来的沈福贵,慌忙侧耳细听着。
“他娘的!。。。。。。老子觉都没睡醒,一大早就被拉出门!。。。。。。从迈来村到这破地方,白白遛细了腿,也没能堵到他半个的人影!饿着肚子跑了这么远的路,连口水都没能喝上。。。。。。他沈家人可真邪门了,上天入地了?哪儿哪儿都找不着!。。。。。。”只听一个貌似不是章怀柔至亲之人,压低着声音,向同伴怨声载道着。
“谁说不是呢?!这一趟咱又扑了个空!你瞧着吧,等不到明天,就又会把咱折腾回来!。。。。。。咱怀柔哥这回是真疯魔了!只怕找不到他那私奔的闺女,和沈家那几个儿子,他就跟沈家的亲戚们,车轱辘似的干上了!。。。。。。只可怜咱们这些跑腿的哟,算是跟着倒血霉了!。。。。。。”那接茬儿者,更是身有同感地,进一步低声抱怨着。
“没办法呀!。。。。。。谁让咱跟他是一个祖宗呢?只能认倒霉了呗!。。。。。。可恨那沈金贵,你就把他闺女的去向,说出来不就完了吗?干嘛那么死扛着?。。。。。。真真搞不懂他们这一家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也怪,咱怀柔哥那么阴狠狡诈一人,现在,愣是拿他沈金贵没辙儿。。。。。。人家一口反咬:他家老三被咱扔到河里之后,生死不明。。。。。。”这两个走在最前头的人,驻足蹲在胡同口继续发泄着。好似在等待着,落在后面的人众。
“说真的,也怨不得人家沈金贵拿这事儿要挟!。。。。。。那天确实下手太狠毒了!把人打昏了不说,还给扔到了河里。。。。。。现在的河水那么大,那老三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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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在柴堆后面的沈福贵,早已瘫倒在了地上。。。。。。无声的泪儿,已布满了整个脸庞:“莲心,三哥。。。。。。俺三哥被你爹给打死了!。。。。。。呜呜呜。。。。。。三哥,是老五害死的你呀!。。。。。。三哥。。。。。。”小声牢骚着的章家人,已经渐渐走远了。跌坐在地上的沈福贵,嚎啕痛哭着。
“福贵!你别这样。。。。。。别这样,福贵!。。。。。。不会的!。。。。。。三哥不会死的!你没听他们说:三哥只是下落不明吗?没准,三哥是把自己给藏起来了呢。。。。。。别哭了福贵,咱还是赶紧走吧,这个地方,太不安全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章莲心,紧紧搂着悲痛欲绝的沈福贵,心疼地安慰催促,道。
没再说话的沈福贵,狠狠抹了把脸,起身出了胡同,却绕过了二姐沈小凤的住处,直向西南而去。
“福贵,咱不去二姐家了吗?你这是带俺去哪儿呀?。。。。。。”慌忙跟在后面的章莲心,一脸不解地追着问。
“去俺一起在沙场干过活的一个朋友家。。。。。。他家离迈来村不远,俺要求他。。。。。。求他,帮俺到大姐家问问,问问三哥的情况!。。。。。。不弄明白了三哥的下落,俺到哪儿,都不会安心。。。。。。”头也没回的沈福贵,飞快地迈着脚下的步子,心急火燎地回答。
深深懂得他此刻心情的章莲心,什么也没有再说,默默地加快着步子,与其紧紧相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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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与沈福贵撞了个正着的章家队伍,无可奈何地撤离小协之后,竟然并没有直接返回沈家堡。而是,在章怀柔的带领下,于半道上寻了家小面摊,匆匆填了填肚子,再次呼涌着,冲着迈来村而去。
诡计多端的章怀柔,根本不相信沈家兄弟凭空而飞;更不相信自己逃跑的闺女,会与迈来村的凌家,脱离得了联系。因此,他要给一大早就搜寻过了一遍的凌家,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
“表叔,你。。。。。。你怎么又来了!。。。。。。你看看,这大热的天儿,还没到晌午,就让您老辛苦跑了两趟了!。。。。。。你等着,俺可得去打些好水,烧茶给你喝。。。。。。”个高体大的章怀柔,悄没声息地,“扑通”一脚踏进了沈七凤的院子。把个正低着头缝补着衣服的沈七凤,吓得“咯噔”一跳。拿着针的手,立刻不停地抖动着。
此时,正是孩子们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的时候。而且丈夫凌诚,也趁着章家大早上搜查过之后,去煤窑请假,顺道给家里买些粮食去了。。。。。。家里,唯有沈七凤和五岁的二儿子俊生,及睡在炕上的,襁褓中的小芳竹。这突然回马枪的章怀柔,可真真是让沈七凤惊慌失措。第一反应,就是赶快脱身去下院,给弟弟们报个信的她,慌忙与章怀柔打着哈哈,道。
“快来俊生,帮娘一起去抬水!。。。。。。抬回来娘好烧茶。。。。。。”抓起水桶就要往外走的她,一眼瞅见正向章怀柔凑过去的二儿子,脸色都变了。。。。。。害怕儿子会说出真相的她,赶紧一把扯住孩子的胳膊,用力拖拽、掩饰着,道。丢下屋内四处张望着的章怀柔,迅速朝外走。
“娘,俺不想去。。。。。。你表叔来了,俺要等着吃糖呢!。。。。。。”两眼清澈纯真的小俊生,被硬拉着他的母亲,拽的踉踉跄跄的。在他小脑袋里储存的信息是:只要有客人来,就会给买糖吃!。。。。。。这会儿,在同样期待着这个被母亲喊做“表叔”的人,给掏糖的时刻,却生生的给拽走。小嘴巴已噘的老高的他,极其不情愿地,更是困惑不解地,嘟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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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喂!。。。。。。你说说你,肖叔,来了怎么还不进俺家门儿呢?这站在个大门外,象个什么样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闺女俺不懂待客之道呢?!。。。。。。你看看你老人家,来走个闺女家,至于激动的,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嘛?。。。。。。”扯着小俊生迈出院门的沈七凤,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守在槐树底下的“肖克星”。环顾南北,连胡同两头也已全都被章家人给堵上了。。。。。。紧张的已顾不上紧张的她,气可真是不打一处来。她两眼愤恨地盯着,被大雨后的泥泞粘烂了鞋子,赤着一只脚,狼狈地立于树下的肖科,句句嘲讽、挖苦,道。
“这。。。。。。”没料到沈七凤突然出门的肖科,被对方这一通连讽带刺的奚落,真真是尴尬到了姥姥家了!手挠着头皮,无地自容地不知如何接茬。
“七凤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怎么不把肖叔请到家里去呢?。。。。。。赶紧的肖叔,跟俺家里去说话!。。。。。。这么大老远的,你好不容易来了。。。。。。”正当沈七凤面对这种阵势,不知如何脱身的时候,凌诚正好赶了回来。见状忙故意嗔责着自己的媳妇儿,给她解着围。
“俺这不正往家让着嘛,谁知咱这肖叔又不肯给俺面子。。。。。。正好你回来了。你面子大,就让给你来请吧!。。。。。。俺去打水烧茶了!。。。。。。”顺水推舟的沈七凤,说着话已扯着儿子,快速转入通往下院的小胡同。
此时,已是生产队放工的时候,收工回来的凌家乡亲,见堵着胡同口的章家人,那幅嚣张跋扈的劲儿,恨不得一锄头就给他刨过去!。。。。。。早已知晓内中情由的他们,更是纷纷指责着。担心沈七凤一家会吃亏的凌氏子弟,皆主动留在了凌诚家的大门外,暗中保护着。
遭暴雨恶淋的凌贤,正在家里发着汗,听到胡同里闹嚷嚷的混乱不堪,也已经跑了出来。正好同凌诚一起,谦让着“肖克星”,进了家门。并与屋里屋外已寻了个遍,依然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影,而更加气急败坏的章怀柔,好言周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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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好弟弟们的沈七凤,将小儿子俊生也留在了下院里,让其同忠驹哥俩儿在一起。自己和热心肠的老侄媳妇儿,抬着满满的一桶水,若无其事地回来了。进门刚好听到已然动怒的章怀柔,冲着凌诚拍着桌子叫嚣:“你姓凌的,将心比比心行吗?谁家没有闺女?要是你的闺女被人拐跑,你还能这样说吗?!”听上去,显然是凌诚劝慰他的话,触到了他的神经。以至,他歇斯底里地发作着。
“你这是放屁!你也配当爹?没见过哪个当爹的象你这样,跟土匪似的动枪动棒的逼闺女!。。。。。。你闺女那是被人拐的吗?她那是心甘情愿,为了自己的幸福,逃出了你的魔掌!。。。。。。”暴脾气的凌诚,已失去了规劝的耐性,毫不示弱地“啪啪”回拍着桌子,句句直揭着对方的疮疤。
“你。。。。。。你信不信老子喝令一声,立刻把你全家给抄灭了?!。。。。。。”在毒打沈福贵的时候,就与凌诚交过一次手的章怀柔,此时,又已被凌诚噎堵的,暴跳如雷地嚣张着。
“你敢!你出门试试看,俺凌家胡同的人,是不是好欺负的?!。。。。。。”凌诚一脸不屑地,鄙视着,道。
“哎呀表老爷,你看看这是怎么话说的?!你老人家来到俺家就是客儿,这怎么还跟俺二叔锵锵上了?。。。。。。您大人大量,俺二叔天生脾气不好,您就多担待着点!。。。。。。不过,俺二叔话虽说的不中听,但理儿,可真是那么个理儿!。。。。。。既然你闺女那么喜欢俺小舅,您老就抬抬手,成全了他们,不就你好、他好,大家都好了嘛!。。。。。。”眼看这剑拔弩张,就要火拚的态势,好心的老侄媳妇儿,赶忙上前打着圆场。
“老大娘呀!你是不知道俺村里的形势啊!。。。。。。俺村的四类分子,天不黑就必须得关大门,一点自由都没有!。。。。。。俺怎么能把俺闺女,嫁到他那老地主家呢?!。。。。。。”已在“肖克星”附耳嘀咕后的章怀柔,嚣张的气焰已弱了许多。面对年龄较大的老侄媳妇儿的一番说辞,急得他直呼对方“大娘”!为不被众人所理解的自己,急赤急咧地辩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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