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不是别人,正是这西罗的一大氏族,有大家之称,这主要源于两点,一是卢家的琴艺敢称天下一绝,二是卢家的剑术同样问鼎天下。
卢家的众人,无论男女,皆是会抚琴舞剑,这一琴一剑,皆是君子所好,美人坐琴,英雄舞剑,这一说起来,便让人觉得卢家是君子之家,端的自然也是君子行径,为天下所赞誉。
卢家所收弟子不多,但却也都是高手,至少拿出来,鲜有敌手,而伍伊人的这一句话却是真真的让沐寂北与齐家和卢家两家对上。
沐寂北笑的更深了,别人不知,这卢家她还是知道的,当初卢家藏有踏歌宝剑,当时只道是谁若能赢了卢家家主,便可拿走踏歌。
当时的寂晴素手惊鸿,一举在众人面前赢得了卢家家主,不由得令卢家有些颜面扫地,君子端方,当时卢家也是认的,只不过寂晴当时因着是要给安月恒一个惊喜,并没有表明身份。
只是没想到众人散去,卢家却翻脸无情,不肯认账,只道寂晴琴艺过高,实在是有损卢家威名,只有她再也不碰琴弦,以保障卢家的威望,才会把宝剑给她。
沐寂北当时承诺此生再不抚琴,但是卢家家主却是不依不饶,只道若是沐寂北肯就此离开,倒也不会为难于她,可若是想拿走那宝剑,必须要自断两指,以此证明此后再也不碰琴弦,不会威胁到卢家的地位。
寂晴的两指当时就是那么断的,足以可见这卢家根本不是什么君子之家,而是十足的小人行径,端的尽是道貌岸然,实在是可耻。更何况,旁人不知,沐寂北却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每每传出谁的琴艺过高,可以与卢家相较一二,卢家便会派人下请帖,说是切磋,可是不久之后,那些人便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伤了手,再也碰不了琴,无法同卢家切磋。
不用说,这些都是卢家所为,只不过外人看来,却只会说那些人沽名钓誉,根本就是徒有虚名,害怕卢家的挑战,才会故意借口双手受伤,其实哪里如此,分明都是卢家刻意为之,害人在前。
而伍伊人今日这话一出,沐寂北是无论如何都会得罪人的,若是赢了齐妃,那么务必会被嫉妒心极强的齐妃所记恨,而齐妃的琴艺是卢家所教,代表的也是卢家的脸面,自然也会一同被卢家视为眼中钉。
当然,沐寂北若是输了,那也是不行的,毕竟孙露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多多少少代表着帝王的颜面,可若偏生输给了一个皇帝的妃子,这让皇帝的心理肯定不快,不由得会觉得少了面子。
所以这局面就诡异起来,沐寂北是弹也不行,不弹也不行,弹的好不行,弹不好还不行!
沐正德鲜少把眉头皱成这副样子,到不全然是因为如今的局面,而是这么多的人竟然都在针对沐寂北,这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宝贝却被人这么设计,他倒是真不知道,何时丞相府也是这么好捏的了!
沐正德站起身来,刚要开口,沐寂北却抢先一步,巧笑着对皇帝开口道:“齐妃娘娘的琴艺乃是出自卢家,自是无人能及,臣女之所以只肯为这最尊贵的人而奏,不过是因为一切皆出自臣女本心,心乃无价,才弥足珍贵。”
沐寂北站了出来,这两家本就是她的仇人,她自然不怕她们再多记恨一分,就算是她刻意忍让,只会让她们更加盛气凌人,反倒是让孙露得逞,觉得自己软弱可欺。不过如今就算是在口头上占了便宜,别人也只会觉得她小小年纪,却如此张狂,只有等到实力展现出来,别人才会信服!
沐正德见着沐寂北开口,便又坐了回去,沐寂北的一翻话说的也模糊不清,先是称赞齐妃的琴艺出自卢家无人能及,这样一来就算自己输了也是正常,而后为了挽回皇帝的面子,又说自己的琴艺之所以如此珍贵,从不轻易弹奏,并不因为技术上的高超,而是因为琴由心生,方显珍贵。
孙露看着面容恬静没有丝毫变化的沐寂北,不由得愤恨着,凭什么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这样坦然,这种时候她不该苦苦求饶,声称自己不会吗!不应该惊慌失措,恐惧万分吗!她真是恨不得看着沐寂北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齐妃则是轻蔑的一笑,她自诩琴艺在天下鲜有敌手,想来沐寂北这番话不过是因为怕输的太过难看,给自己找回面子罢了。
伍伊人安静的看着场中的一切,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她的谋划中,孙露的心思她是明白的,无非是想让沐寂北出丑,得罪皇帝罢了,可是如今看着沐寂北那笑成狭长缝隙的双眸,伍伊人隐隐觉得孙露怕是要失策了。
安月恒微微抬起目光,看向那站在站在众人面前的瘦弱女子,一身芙蓉色长裙,深蓝色无袖小袄,双眸含笑,嘴角微勾,就那么落落的站在那里,柔软温和,仿佛只要谁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便能将她吓的惊慌失措。
安月恒继续垂了眸子,他素来喜欢温软柔顺的女子,家中也有不少这般的,可是时间久了,却总觉得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够资格与他一同俯瞰天下,沐寂北在他眼中也是一样,同那些女子没什么不同,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经意间,他想到了那个死去的女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快,其实内心深处,他对那个女子是有着一丝恐惧的,那双明亮的眸子实在是太过透彻,让他不由得心虚,她的能力更是让他惊心,她也知晓了太多的秘密,这让他不得不杀之而后!
安月恒垂眸的瞬间,沐寂北的视线一扫而过,微微勾起嘴角,第一次笑的如此开心,安月恒,好久不见。
“沐秀女这番话说的好!不仅人长的漂亮,还有一颗玲珑心啊!着实不错!”皇帝满眼赞赏,可谁也摸不清这帝王的心思。
沐寂北低垂着头不作言语,这皇帝的年龄都快赶上沐正德了,却连她这么小的年纪都不放过,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权谋啊,向来不问因果,只问结局。
“陛下,还是快些开始吧,臣女都迫不及待了!”孙露没有让沐寂北一直成为众人的焦点,更是不满皇帝的称赞,一脸娇俏的开口道
“既然如此,便齐妃先来吧!齐妃的琴艺当年可是帝都一绝啊!”皇帝点点头,开口道。
孙露心中狠狠的拧着,她明明查过沐寂北连琴弦都没有摸过,她就不信她能凭空演奏出一曲来,就算她巧言令色,不需要奏的太好,可若是太差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齐妃演奏的是一曲凤求凰,配上清亮的嗓音,确实是让人心神潦倒,远远望去,明艳端庄,面赛芙蓉,美得不似凡人。
歌声婉转,琴声悠扬,众人一时都沉浸在那动人的情爱之中,仿佛瞧见了那火热的求爱场面,从少男初见少女的怦然心动,满腔爱意,到少女的脸红羞涩,大胆追随,以至到后来双双私奔,少女当泸沽酒的那份坦然,人们似乎见证了这一场爱情的始末。
凤抬首,凰嘶鸣,一凤一凰在空中嬉戏着,交颈缠绵,让人艳羡。众人心中一阵长叹,现今还有几分这样简单纯真的爱情,还有几个这样宁愿抛弃荣华富贵誓死追随的女子,齐妃借此表示对皇帝的一片真心,不管这份情是真是假,最起码在这么多人面前,强烈的满足了皇帝的虚荣心,这便是成功。
一曲终了,韵味悠长,众人不由得感到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少女则是含羞带怯的望着皇帝,男子则是想起自己这一生爱过的,错过的,为之惊艳过的女子。
半响过后,伍贵妃率先鼓掌“齐妃姐姐的琴艺果然一如当年,妹妹这辈子怕都是望尘莫及了!”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仅是妹妹这副容貌,任是姐姐把琴弦弹出花来,也是比不得的。”齐妃走了下来,回着伍伊人的话。
这宫中,她们两个的争斗从来就没断过,齐妃这话自然也是暗讽伍伊人空有美貌,是个摆设。
“哦?姐姐这是觉得自己的已经年老色衰?只能靠着这一手琴艺才能过活?”伍伊人不冷不热的回道。
众多大臣见着两人之间硝烟弥漫,不由得转移话题道“齐妃娘娘到底是卢家教导出来的,这琴艺果真是令人如痴如醉啊!”
“是啊是啊,我看那相府的小姐就算琴艺再高,也是无法同娘娘做比的。”“这琴由心生,娘娘是历练多年才会有这等成就,那相府小姐实在是年龄太小,肯定是弹不出这等底蕴。”
众人一时间似乎都认准了沐寂北不会赢,毕竟齐妃的琴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人,众人实在是不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女子能够与功力深厚的齐妃相比。
孙露听着这些话更是满眼得意,期待着沐寂北出丑,等到沐寂北弹的不好,她再去落井下石,她定要好好问问她,到底为什么拿出这种曲子来糊弄人,莫不是在她心中,皇帝根本配不上这最尊贵的人?只要这话一出,怕是到时就算是皇帝要护着她,可是因为面子,多少也不会轻易了事。
伍伊人和齐妃见此都不再开口,也歇了战,反正她们之间的战争也没少过,更不急于这一时,倒不如看看沐寂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皇帝也适时开口“沐秀女,你也弹奏一曲吧,齐妃她自幼弹琴,年纪又长你许多,即便是你输了也无伤大雅。”
沐寂北走上前去,微微行礼,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臣女遵旨。”礼罢便转身坐在了刚刚的齐妃的位置上,看了看那镶着白玉的古琴,满意的挑挑眉。
皇帝向前探了探身子,再次开口询问:“你这是要奏何曲啊?”
沐寂北浅笑:“臣女所奏之曲为广陵散。”
“哦?这广陵散可不是你这个年纪能驾驭的了的,你可是要想好了?”皇帝的目光深了一些。
齐妃不屑的开口道“就她也想奏广陵散,不要奏成了靡靡之音。”
伍伊人却不这样认为,这沐寂北要么就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要么便是心计深沉,胜券在握,可是她看来,这沐寂北明显不是第一种。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了那浅笑着的女子身上,想着这女子竟然要弹广陵散,一个个满眼的不敢置信,这实在是太狂妄了,广陵散的前部分哀怨惆怅,可是后半部分纷争四起,杀气很重,那闺阁中的小小女子如何驾驭的了,实在是太张狂了些。
“臣女说过,曲由心生,是否可以驾驭,陛下一听便知。”沐寂北不卑不亢,却已经开始拨动琴弦。
再看去,众人只觉得沐寂北真真是个温软无害的女子,那般模样,让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一时间又开始在心里为沐寂北开脱着,那么惹人疼爱的女子不能赢就不能赢吗,明明年纪才那么小,赢了才不正常。
素手翻飞,头上的步摇微微晃动,被阳光照射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远远看去折射出耀眼的金光,广陵散的前调哀婉凄凉,带着隐隐的恨意。让人只觉听之心痛难忍,满目凄凉。
渐渐的,女子周身的气势陡然肃杀起来,先前的哀婉惆怅渐渐消散于无形,扑面而来的却是浓浓的杀气,让人压抑,看向女子,女子周身仿佛飞起无数柄利箭,散发着寒芒,蓄势待发。
安月恒这才微微抬眸,向台中央的女子看去,女子皮肤白皙,在阳光之下极为清透,泛着晶莹,微垂着双眸,神情专注,却依然让人感受到杀气凛然。
安月恒不知道的是,那双低垂的眸子里,散发的是如银屏炸裂般的寒光!
沐正德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北北给她的惊喜真是不少,不由得又摆出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她的北北还真是不简单,看来自己所了解的实在是不够。
孙露从沐寂北的双手架在琴上的一刹那,脸色便起了变化,那娴熟的样子怎么可能没碰过琴!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沐寂北到底是怎么骗过所有人的,看沐正德之前的模样,明显也是知道沐寂北不善弹琴,姨母的保证言犹在耳,可是所有人都错了,沐寂北这个贱人到底是怎样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她不甘心,不甘心!不过她忍,她就不信今天扳不倒沐寂北这个杂碎!
随着那杀气蒸腾的曲子逐渐纷乱,众人的心也被重重一撞,无数双看向沐寂北的眼中带着探索,这样柔软的女子竟然能够弹奏出这样杀伐肆意的曲子,着实可以称得上惊艳两字,安月恒的心也微微发沉,那扑面而来的杀意和压抑的气息竟然让他都微微变色。
广陵散讲述的是韩国时期,聂政立志报仇,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而后被韩王召入宫中演奏,最终刺杀成功,自己也毁容而死的故事。
慷慨激昂,气势磅礴,表达的是忍辱负重十年只为复仇的坚韧,以及为了复仇不惜毁容而死的决绝,广陵散可以说是古琴曲中唯一的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从起先的惆怅哀怨,到最后的激昂四起,再到最后的决绝复仇,一步步激烈的演变着。
众人听得专注,却也惊心,本以为这曲子定是要呕尽那女子的心血,否则这浓烈的杀气与决绝要如何来演绎,可是看向那瘦弱的女子,却只是紧闭双眼,十指翻飞,指指都化为利刃,以音为杀,连琴弦都放着寒光,见之心惊,唯独没有半分不适。
最后,终于随着这乱声主调收住结尾,一曲终了,众人紧绷着的心渐渐放松,一个个不由得重重喘息。
沐寂北并没有立即起身,只是低垂着眸,收敛了身上的气势,这广陵散最是她的心声,此生,愿化为恶鬼,愿不得所爱,愿容颜尽毁,愿疾病缠身,她只要,他们饱受折磨而死!
全场静默了许久,沐正德看向沐寂北的眸子微微眯起,十足的惊喜,却也带着探究,这首曲子,他可是听懂了,只是不知道北北是恨极了谁,竟然这般决绝!
孙露看着震惊的众人,脸色越发难看,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绿,指甲死死的扣着自己身边的丫鬟,丫鬟却不敢躲开,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低头强忍着疼痛。
孙露的喘息越来越重,足以可见气的确实不轻,‘啪’一声,不想用力过猛,长长的指甲折断了,疼的她险些尖叫出来,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想要她得罪皇帝,却不想反倒是让她技惊四座!怕是从今日起,沐寂北大概就要冠满京华了吧!
众人终于回神,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愣愣的看着中间依旧温软的女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些之前开口贬低沐寂北和取笑沐正德的人,更是觉得一个大巴掌重重的打在了他们脸上。
最后,还是皇帝率先开口,不过眸色中却带着一丝深意,也不知沐寂北的这首曲子让他生出了怎样的感想:“丞相的女儿果真是名不虚传啊,曲由心生,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皇帝的一句话,便奠定了这场比试的输赢,旁人也都没有别的意见,齐妃银牙咬碎,双目发圆,她师从卢家,自幼天赋异禀,却输给了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众人这时附和了起来“是啊是啊,真是前途不可限量,丞相大人有福了。”
“确实如此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当真是不同凡响啊!”
“这五小姐,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啊!”
众人一改之前的口风,纷纷赞扬开来,皇帝和安月恒却也都在想着同一件事,这个女子既然说曲由心生,那么到底是在恨着谁?这么小的年纪便有如此的决绝,一到底仇人是谁?而这仇人到底是她的仇人,还是丞相府的仇人?
皇帝更是忧心,这沐寂北进宫的目的到底又是为何,听说沐正德之前早已让人将其替换掉,可是为何这少女又要进宫?难道说这仇人是自己这个皇帝?丞相府到底是谁的盟友,一脸串的问题不禁让皇帝生出一抹担忧!
此时,假山之后的石洞里,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脸上带了张狰狞的面具,背对着众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鬼魅,没有一星半点的声音。
殷玖夜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来,他只是想见见她,控制不住的想要见见她,听完琴音,他的心不由得再起波澜,同样是在想,到底是谁可以让她恨之入骨,转过身,再次深深的看了眼那个女子。
沐寂北走后,她过的还好,即便处处阴谋,她却依然游刃有余。
沐寂北走后,他过的好也不好,一如以往的没有情绪,每日不断的尝试着,却更加让他感觉到如同行尸走肉,不知自己是死着还是活着。
眷恋的看了一眼那个眉眼含笑带杀的女子,静静的回了幽冥院。
看着众人一个个为沐寂北喝彩,齐妃满心嫉妒,手中的帕子被拧的紧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沐寂北,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那首曲子即便是她来奏,怕是也要心力交瘁,可是看看那温软的女子,依旧笑的柔和,眯起的眼遮住了其中的寒芒。
齐妃刚要开口,却发觉眼前一黑,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众人面色大惊,实在是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一个个都站起身来张望,皇帝立即开口:“快,御医!快看看齐妃是怎么了!”
跟随而来的人里有御医,一听被点名,匆匆上前开始帮齐妃把脉。
众人也都跟着皇帝身后,走到了近处,自觉的围成一圈,大气也不敢出,以皇帝为首,皆是等着御医给出一个答复。
半响过后,御医快速抽出几根银针,分别扎了齐妃几个穴位,而后让徒弟拿出笔墨,迅速的开起药方:“去按着这个方子抓药,然后小火慢熬。”
孙露也是面带不解的看着突然口吐鲜血的齐妃,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御医做好这一切后,便转身跪在皇帝面前:“回禀陛下,齐妃娘娘口吐鲜血是中毒所致,不过好在中毒不深,而且救治及时,这才没有大碍,只是仍需调养一段时间。”
“中毒!”皇帝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却带着质问,目光有些深沉,齐妃可以算是皇帝一直护着的人了,因为毕竟齐家还没有同安月恒联手,他也需要用此来牵制伍家,自然是想要多加拉拢了。
要说皇帝恨不恨安月恒,那是毋庸置疑的,毕竟皇帝本身已经年近四十,可是安月恒不过才二十七八,一个四十岁的皇帝还不能把皇权握在手中,反倒很多事要看安月恒的脸色,又怎么可能会不恨!
按说只有新帝登基,年纪小,才会有摄政王一职,可是却不知安月恒是怎样笼络了先帝的心,竟然给他这个皇帝弄了个毛头小子当摄政王,这叫帝王怎能不气,更气的是,这摄政王还心机深沉,极有手腕,让皇帝倍感束缚,十足的不爽!
“不知齐妃娘娘今日都曾用过什么?”御医开口询问道齐妃身旁的宫女。
那宫女略微思忖,便回话道“娘娘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因为赶着梳妆,便未曾食用过什么东西,只有到了八仙阁后,才用了些糕点茶水。”
众人闻言,目光都放到了齐妃面前的桌子上,孙露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这齐妃到底怎么好好的就中毒了呢。
伍伊人面色不显,心中却不由得道,齐妃还真是好运气,竟然只是轻抿了一口茶水,哪怕只要再多一点,她也能一命呜呼!不过,毕竟在杯壁上的毒不好下,她也没指望着这次真的能毒死齐妃。
御医仔细的检查着桌上的糕点,用银针试验,又捏起一点粉末闻了闻气味,而后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人人面上严肃,只是看着,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全都等着御医的查看结果。
御医撸起袖子,又拿银针试了试杯中的茶水,银针没入水中,却迅速变黑,御医脸色一变,有些忧心的对着皇帝开口道“启禀陛下,正是这杯茶有毒!”
皇帝皱起眉头,继续开口“再看看茶壶里的有没有毒?”
太医依命而为,检测一番后对着皇帝开口道“这茶壶里的茶并没有毒,想必是有人在这杯子里下的药。”
伍伊人见此立即走上前来,主动开口,先发制人,承担起罪责“一切都是臣妾的疏忽,是臣妾管理不当,才会害了齐妃姐姐,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过也知道,这事还真就怪不得伍伊人,总不能让堂堂贵妃,亲自准备茶水,端上来吧,所以这茶只要经了别人的手那么便有可能被人下毒。
“爱妃快快起来,这事也怪不得你,你操持后宫本就不易,哪里能事事都处理妥当呢!”虽然皇帝整治不了伍贵妃,但不妨碍要警告她一番,这么点小事都管理不好,偌大的后宫又如何放心交给你呢?
伍伊人的心暗沉下来,知道一定是最近伍家的人催着皇帝立后逼的紧了,皇帝才会这样来警告自己。
“等到此事查明真相,臣妾自愿请罚,愿意亲自照顾齐妃姐姐,以示诚意。”伍贵妃并没有因为皇帝的话有一丝不悦,可见心计之深。
“此事容后再说,今日都有谁接触过这杯茶水!”皇帝对着那几名宫女开口道。
几名粉衣宫女对视一眼,而后低下头去,一名为首的宫女上前道“回禀陛下,这茶水是从御膳房出来的,路上是由御膳房派出的宫女翠儿端上来的,而后到了桌上便是孙秀女和沐秀女两人为娘娘斟的茶,奴婢们离的远,也并不知晓到底是谁伺候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孙露和沐寂北身上,这茶壶里的茶没有毒,便证明那上茶的宫女并没有下毒,因为上来时茶杯可是空的,那么唯一能接触到这茶水的便只有沐寂北和孙露两人。
沐正德双眼习惯性的眯起,不动声色,而孙露的父亲澄江候则是皱起了眉头,明显是不悦自己的女儿会卷到这件事里来,更是有些担忧这件事会不会是谁设计自己女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一瞬间便向伍伊人看去。
这不能不怪澄江候怀疑,这伍伊人同齐妃向来交恶,很有可能想要借别人之手除掉齐妃,不过再想想,孙家同伍家的关系还算是不错,若是伍伊人要陷害,也必然不会是自己的女儿,反倒是那丞相府的庶女更有可能成为伍伊人构陷的对象。
这样一想通,澄江候不由得喘了口气,如果没有猜错,这件事自己的女儿不过是个陪衬罢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皇帝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那便请几个嬷嬷来搜一下两位秀女,以示清白。”
众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被下毒的人可是齐妃,总是要给齐家一个说法的,今日这里没有什么齐家的大人物,不过倒是也有旁支,皇帝的做法一定会回去禀报给齐家家主的,若是皇帝稍有偏颇凶手的意思,齐家一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帝身后的王公公一招手,便有太监找来了四个嬷嬷,一看便知份位不低。
“两位秀女,请。”一暗红色夹袄的嬷嬷率先开口,做出手势,请孙露和沐寂北进入附近的飞仙阁,两人分别被带入正对着的两个门,沐寂北淡然进入其中,孙露却站在门口,看着沐寂北的背影,眸色中带着丝不安。
“孙秀女,请。”一位嬷嬷催促着。
孙露的心是忐忑的,因为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针对她来的,还是针对沐寂北来的,如今敌人在暗处,她却是连谁也不知道,如何能安心。
沐寂北勾起唇角,她感受的孙露之前投过来的目光,那里带着探究,带着不安。
伍伊人伫立在皇帝身后,静静的看着,不错,她想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沐寂北头上的那只淬了毒的八宝玲珑钗一定会被查出来的,那些嬷嬷可都是在宫中混迹多年,自然不会疏漏。
今日沐寂北刚来的时候她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那钗沐寂北确实带着呢,除非她能够未卜先知,否则今日是栽定了!
众人都在门外各怀心思的等待,因着关系重大,没有人敢妄加言论,这涉及的三大家都不是普通家族,没有一个是好得罪的。
安月恒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心中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在考虑这齐妃一事谁会最为得利,被查出的凶手又会是谁?是谁又要如何解决,片刻的光景,已经想出了很远。
而此刻,沐寂北的房间内,两位嬷嬷正从头到脚的检查着沐寂北身上的一切物品,自然也没错过那两只八宝玲珑钗,只可惜,要让伍伊人失望了,沐寂北早已将其换掉,那钗根本不是伍伊人送来的那只,是让青瓷找人迅速仿制的,质地极差,做工也粗糙,不过就是图个外表极其相似罢了,只要不靠近了细看,自然是瞧不出来的。
这宫中的能人巧匠最多,只要你出的起银子,便会有人许你所求。
“沐秀女,请将衣服脱掉交给交给奴婢检查。”
沐寂北也不拒绝,直接将身上的衣服脱掉,交到嬷嬷手中,那嬷嬷道了一声“得罪了。”便开始仔细翻看衣物,看看是否有什么端倪。
另一名嬷嬷则是检查沐寂北的鞋子,瞧见那条伤疤交错的小腿时,心中一跳,却聪明的选择没有开口,只是小心了许多。
两个嬷嬷检查了半响,对视了一眼,而后点点头,服侍沐寂北将衣服穿好,而后退到一旁,低垂着头道了一声:“沐秀女,可以了。”
而另一间房里,两位嬷嬷也是从头开始检查孙露的一切,自然也没有放过那些华美的珠宝盒首饰。
孙露不耐烦的坐在椅子上,由着两位嬷嬷检查头上的东西,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没由来的烦躁,一位嬷嬷仔细查看一根凤尾金钗的时候,却发现了端倪,那根钗的钗身呈现出两种颜色,一部分的金色要暗下许多,虽然不明显,不过对她这种老嬷嬷来说,还是很容易察觉的,那嬷嬷状似不经意的用手蹭了蹭,却发现手指立刻肿了起来,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继续着。
“孙秀女,请将衣服脱了,交给老奴检查。”一位嬷嬷开口,为了不让孙露生出疑心,依旧要完成所有检查的步骤。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不要以为陛下派你们检查,你们就怎样不得了,今日我算是给你们记下了,等到将来我得宠的那日必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孙露十分不悦,竟然还要自己脱了衣服检查,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在羞辱她!
“我们只是奉命办事,还请孙秀女恕罪。”两位嬷嬷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口,只怕这孙秀女嚣张不了多久了,证据确凿,谋害齐妃,就算是家势庞大,可是难道齐家就是吃素的?
孙露不情愿的将衣服甩给了两个嬷嬷,甚至狠狠的记住了这两人的样貌,似乎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讨回来,其实孙露的嚣张跋扈不过是假象,可是人就是这样,装的时间久了,很多时候便是自己也控制不住了,真假难分。
两位嬷嬷仔细检查了一番,将衣服还给孙露“孙秀女,可以了。”
见着两个嬷嬷面色没有什么异常,孙露心头的烦躁才渐渐散去,开口道“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孙秀女,一切正常。”一位嬷嬷站出来回道。
“哼…”孙露冷哼一声没有再次开口。
孙露的心,算是在听了两位嬷嬷的话后才彻底放了下来,自己被洗清嫌疑后,反而开始有心情期待着沐寂北身上是否会查出什么,既然不是自己,那么便应该是针对沐寂北那个小贱人来的,若是真的查出来是沐寂北所为,哼,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终!
两人同时走出飞仙阁,孙露满脸得意,直直的走向沐寂北,对着沐寂北身后的嬷嬷开口道“怎么样?是不是证实了就是她要谋害齐妃娘娘!”
周遭的大臣和皇帝都将目光投向了两人,澄江候见着自己的女儿如此,松了一口气,认为这件事确实没有牵扯上自己的女儿。
伍伊人却没有那么乐观,这宫中的事她可是知道的,即便是两位嬷嬷真的查出了什么,也不会让当事人知道的,这关键还是要看几个嬷嬷怎么说。
沐正德终究是看不过去那跋扈的孙露竟然欺负自己的女儿,开口道:“澄江候,你就是如此教导女儿的?空口无凭,便胡乱指认,这同诬陷有何差别!”
沐正德语气严厉,暗指孙露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那么一定是澄江候多年诬陷旁人,才会这样教导女儿的!
“即便是露儿心直口快,却也总比得有些人嘴上不说,却心思毒辣来的要好!”澄江候也毫不客气的反驳着。
皇帝阻止了两人的对话,开口问向嬷嬷:“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
众人一瞬间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看看这澄江侯府和丞相府的交锋到底是谁会落败。
沐寂北身后的嬷嬷率先上前道:“回禀陛下,沐秀女身上的东西一切正常。”
孙露不敢置信的尖叫道:“怎么可能?”
这时,孙露身后的嬷嬷却一把拔下孙露头上的凤尾钗,双手呈到皇帝面前,声音十分洪亮“回禀陛下,孙秀女的凤尾钗上淬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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