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少言和孟雪的在京城安置的新家很简单,很狭小,却又很温馨。
房间很小,炭火却烧得很足,当作饭厅的小屋里,一张简单的桌子,几把同样简单的椅子,一个柜子,一个衣架而已。但桌上却摆着一把精致的青釉提梁壶,旁边有几只青釉茶杯。
应少言和郭世超坐在桌边,孟雪提着烧好水的铁皮热水壶进来,郭世超拘谨地站起来。孟雪笑笑,声音柔和地说:“坐吧,客气什么。”
孟雪将水注入青釉壶里,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立刻在空中徐徐散开。和这个家里简单的布置相比,这把茶壶和桌上的茶杯却很精致讲究,上边还有线条简洁流畅的图案和花纹,应该是孟大人府上的东西。茶也是好茶,孟雪倒了一杯茶,先端给郭世超。
郭世超站起接过,赶紧说:“谢谢大嫂。”
孟雪忍不住笑了:“世超太客气了,也谢谢你送给我的那些花籽,你可真会挑。”
郭世超不好意思了:“一点小事,大嫂还记得。”
孟雪不由莞尔一笑,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郭世超更紧张了,今天的到访,本来就是他有生以来最忐忑不安的一件事,还遇到这么个传说中的绝色佳人。当初送她花籽的时候,只是热心帮助孟雨给妹妹置备礼物,从来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这种气氛能亲眼见到孟雪,这个皇上都惦记的佳人,还亲自给自己端茶。
孟雪又给应少言倒了一杯茶,柔声说了一句“你们好好聊”,便没有声音地进了里屋,将门关好。
应少言对郭世超道:“我才来没有几天,多亏你照顾了。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可能除了你和江姐姐,别人都没有办法理解,也没有办法接受。”
郭世超低着头:“我知道。既然决定了,我知道我会承受什么。只是,你们不要怪姐姐,她都已经心力交瘁了。”
应少言道:“在河东的时候,孟雨心里最盼望的,就是带江姐姐到京城,”他还没说完,院门一响,有人进来了。
郭世超立刻站起来,紧张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两只手也下意识地搓着袍襟。
门呱哒一声被推开了,孟雨走进来。他身上披着碎碎莹白的雪花,像罩了一层碎珍珠,院子里也是一片雪白。这是今冬京城的第一场雪。
郭世超有些惊恐地看着孟雨,没有江绿萍在场需要他保护,他倒反而害怕起来。那天在孟雨面前的勇气和胆识,似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应少言也站起来:“孟雨,雪真大。脱了衣服,先喝杯热茶。”他说着已经站起来,拿起扫床的掸子,替孟雨将雪掸掉,把他把外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做完这些,他说了一句:“你们聊吧,我去陪小雪了。”
孟雨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应少言也将郭世超按在椅子上,自己也进了里屋。
孟雨端起茶杯:“你杀的那几个刀盟的人,他们的尸体都已经送到府衙,被仵作验过。但是,”
孟雨看着郭世超:“有一件事仵作是验不出来的。你杀刀盟的人,用的是什么刀法?”
郭世超打了个冷噤:“孟大哥,你这么问,是心里也在怀疑我吗?”
孟雨此刻,真的并不想面对郭世超,从前对这个小弟弟的种种关爱,到了今天都是一种讽刺。他一时觉得天气寒冷,他的心却更寒。然而他又不能不这样直面他,时间只有这么多,有些事已经耽搁不得。
“靠杀人来复仇,就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了。你家里还有老弱妇孺在苏北,现在苏北是沈赫昌原来的副将薜克兴在掌管,如果你出了事,你自己想想。”
孟雨盯着桌上的茶杯,杯里的清茶在晃动,他秀气的黑眉皱着,眼神越来越凝聚。从前,他总是很亲热地叫他“世超”,拿他当个可以关爱的孩子,可今天虽然他冰冷的面孔下,对他的关心仍在,也不得不来拦阻他的危险的举动,但是他却真的不想再叫他的名字。
郭世超紧张地看着孟雨:“孟大哥,我的家已经被毁了,我如果只给皇上做个禁军副统令,却任我的亲人冤死,任双凤山庄被毁,我的父母生我养我又是做什么的?双凤山庄没有了,我至少用我的方式来表达愤怒,我手里还有刀。”
孟雨啪地一下把茶杯放桌上重重一放。郭世超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
屋里的孟雪也吓得一哆嗦,将头埋在应少言胸前,应少言拍拍她,小声安慰说:“没事的,不要害怕。”
郭世超这才看到孟雨喷火的眼睛,他嗫嚅地说:“孟大哥,你原谅我。我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了。”
孟雨冷冷地说:“是郭威教的你无极刀吗?”
郭世超点点头。
孟雨道:“在双凤山庄,好多事情事出突然,我们人手太少,怕江南也出变故,让江战和候灵闪也走了。那一场战斗打得太惨,好多疑问都没有答案。之后双凤山庄只有你一个成年男子了,那么多劫后的事情要你一个人来做,我当时也不可能再追问你什么。”
郭世超低下头:“我除了将亲人和山庄死去的弟兄都下了葬,也没有能力再做任何事。你带着笑笑和玉宝刚走,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我赶紧安置了祖母、母亲和其他亲人,就来到京城了。”
孟雨呆呆地看着茶杯,那袅袅的清烟已经悄悄散去,茶也在冷下去。或许兄弟情谊,也如这茶一样,正在冷下去?
“你和郭威一起,都为刀盟做了什么?”
郭世超的脸白了:“自从爹爹腿脚开始不好,叔叔就生了代替爹爹的心。只是他无法开口和爹爹商量,因为我很快就要成年了。他当时很着急当上庄主,已经生了害爹爹的心,但又怕庄里几个大师兄和庄勇们不服,就想利用刀盟的力量,分化双凤山庄。爹爹其实很快就发现了,但因为身体不好,双凤山庄的事务很多都离不开叔叔,不能跟他公开翻脸,更害怕他会起心害我,所以暂时隐忍了,但是也和几个忠心的大弟子有所防备。后来清心大师在爹爹去寺里的时候,给他治腿,爹爹的腿渐渐好了,但在山庄已经被架空,所以只能暗自再积蓄力量。而且这个时候,叔叔这边又发生了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