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阁一行倒没浪费多少时间。
可时候也不早了。
在晏九九强烈的要求下,周靖海被邀请去金公馆的别馆小院落脚歇住。
为这傅婉容彻底翻了脸,回金公馆的路上一言不发,到了公馆撇下车上两人一股脑扎进了大门,毫不停留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连出门来迎她的大丫都没理会。
看来晏九九是好心办了坏事,她本想着周靖海为人磊落,他和婉容之间定不能白白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应该促膝长谈,把这些年的误会都说开才是。
若能摒弃从前,将这一对郎才女貌凑成一桩囍事,她晏九九做了这段时间的‘护花使者’才算名副其实。
她等周靖海从车里出来,略表歉意的请之向府中而去。
却不忘打圆场道:“周先生与婉容比我熟识的更早,定是了解婉容的性子的,她认死理儿......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可想而知,你们二位曾经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情谊......”
可话要再往下说,她也画不圆了,好在周靖海叹了口气。
“金小姐说的是真话......真心为我俩破心剖腹的话.....是我配不上婉容,负了她予我的赤忱......”
晏九九有些懊恼自己把话题引到他们之间,这无疑又勾起周靖海的伤心事。
婉容也是这样,她回到房内,一张绷的发白的脸再也僵持不住,朝妆台扑去,一应摆件妆盒全被掀到地上。
她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宽大的羽纱袖摆厚厚实实,将她一张脸遮着。
大丫轻轻开门瞧见不好,却不敢贸然声张,悄悄关上门拔腿就去找晏九九。
客厅吊顶上挂着一盏三层水晶灯,暖色的灯光将水晶染上一层浮华,如层层叠错的秘果,五光十色,亦真亦幻。
“金小姐不妨叫我周靖海吧,不必周先生——先生着,我与婉容自小也是表字相称着....”说罢略顿,苦愕着笑了声,“我们自小便要好着,战乱之前族里五房所出的堂姐嫁了傅家表亲的一位侄儿,而且家父与傅氏家主私交甚好,罹难之前,曾有意与傅氏一族定亲.....可没想到定亲的日子还没商量下来,我族之人,除了我和外嫁的女子,全部惨遭灭顶之灾....”
“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可.....”晏九九暗道,可转念一想,“周傅两家是世家,按理周家遭此不幸,傅家不可能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靖海继续道:“我只我这些年瞒着她......她定是怨极了我,觉得我不够果敢.....世伯和我父亲手足之交定是毋庸置疑,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陷傅家于不易之地,当时灭我满门的是东瀛人,可现在我虽暗蓄多年但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整个家族雪恨,如今战乱全面爆发,宛平城乱着,各世家大多过着表面风光,暗里与敌国周旋的日子。傅家虽是历代武将出身,但再快的身手也快不过子弹......”
对婉容的关心大过于好奇心。
“婉容只说当年有传言说你未死,家父却阻拦她前去查找,无奈之下她没有办法,只有暗自查找....结果,不仅花光了她自己积蓄,就连一双眼睛也哭瞎了.....如今病好了,心却坏了......那当时既然怕连累傅家,这时候出现又是为何?”
显然晏九九是对周靖海在晏家米行的话起了疑心。
“金小姐可知为什么晏家米行会有人三番五次前来闹事?”
晏九九等着听他的下文。
“你也一定感到奇怪,以金公馆和几大世家的势力,想来这洛城定没有人有这雄心豹胆。而且还是两次......”周靖海揉了揉略微有些青黑的眼圈,“你一定也怀疑过这些人的来处.......因为金家盛名在外,步步谨慎,尚未得罪什么权贵.......不错......这些人确实不是洛城中人,也绝非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算计报复......”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不是针对金公馆和景氏?”晏九九被说动了。
周靖海中肯道:“这些人是冲着婉容而来......我这些年韬光养晦,不是全然没有行动......就在我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被对方所察觉,反将一军,我虽然金蝉脱壳得以保命,但不能再贸然行动....可那些东瀛人却查到了我与婉容的联系......虽然现在外战已平,但东瀛人的势力却仍有残党余孽。”
“怪不得.....怪不得.....宛平城有傅家守着,可若有难处,为何偏偏只把婉容送来.....洛城特殊,东有法租界,西有大世家,里面的人可以出去,可外面想进来的却是难上加难.....看来那些东瀛人的爪牙不能朝洛城下手,就一再而三的来闹事.....”
晏九九讶然的表情映在周靖海的眸中,心知面前的女子相信了他。
不过.......
周靖海说的这些却是实打实的真话。
“小姐!小姐!傅小姐她......”大丫慌跑下来,看客厅还坐着客人,只怯生生的指了指楼上。
周靖海省得今天见不到婉容,也知来日方长,抬腿要走。
“金小姐,谢谢你的款待,我为你们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定不是一句话,一顿饭可以挽回的,只是我如今只想婉容平平安安的,其余的.....别无他求,这段时间我就落脚在奥莱酒店,若有任何问题,但听吩咐。”
若是别的人,晏九九定然要留,可事已至此,周靖海所言定是最好的办法。
别过之后,她匆匆上了楼梯。
门吱呀一声开了,埋头苦泣的女子一顿转而低低的抽噎,晏九九轻手轻脚的挥退了丫头们,走到傅婉容身边。
“婉容,你这是作甚.....那周.....”舌头打了结似得,她转而安慰着,“他已经走了,你要是不想见他我们就不见好不好....你要怎样...我们便怎样,不管他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相待.....明天我就叫哥哥带兵把他给狠狠的教训一顿!然后再连人带包袱的轰出洛城好不好?”
晏九九尽往狠了说,那埋在衣袖间的人一颤。
失声道:“别.....”
滢着泪的脸从濡湿的衣袖间抬了起来,却看晏九九眼含笑意的瞧着她。
傅婉容一怔。
原来她还在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