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洪老板和晨嫂不知从哪里弄了些野味,还有晨嫂店里的酒水饮料,扛进来一大堆。一进门来,晨嫂噜起袖子就要进厨房弄饭,施云劝也劝不住。云初只好把蒋支书等也请了来,一起为施云接风。
这一次的喝酒,施云成了众矢之敌,连晨嫂都不放过。晨嫂先是敬了杯接风酒,又来一杯,说是替勤勤妹喝的,最后还来一杯,说:“老弟,难得你心里装着嫂子的事,那件事,也只有你和勤勤劝得住扶子,我也表个态,他如果愿意和好,我也绝不二心,俩人一起好好过日子;他要离,我也没有二话,总不能这样子拖下去,这样子拖,把我都拖老了呀,这也还罢了,还只怕村子里的人看不起,这一辈子在村子里抬不起头。……”
晨嫂说着说着,竟就一抽一抽哭了起来,那双媚眼就变成了两窝深潭,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施云还是第一次看平时有说有笑的晨嫂有这般痛楚,也不觉伤感,连连点头。蒋勤勤嫂子就上来安慰,洪老板说:“她喝多了,扶她上床休息休息吧。”蒋嫂子就撑着晨嫂,去了一旁的卧室。
吃完饭,施云就有些云里雾里,走起路来轻飘飘的。洪老板,蒋支书要扶他去蒋支书家休息,施云不肯。也是喝了酒,就豪气起来,掏出了那个银行卡,就要送给云初。云初以为施云喝多了,不敢接。洪老板说:“蒋叔,这个钱,你得收下。这是你未来女婿孝敬的,是你女婿要给你家盖新房的钱。”云初以为洪老板拿他取笑,说:“洪老板,你也喝多了,都去休息吧。”就仍要将卡送回施云。施云这才郑重地说:“伯父伯母!这卡里的钱,你收好了,共六十万,盖新房用的,应该够了,如果有剩的钱,也是送给二老花的,千万不要去节省。”云初就愣了半天,忙喊:“他娘!香秀,你过来呀!”勤勤娘正在洗碗,忙过来,看老头子手里攥着一个卡,那手在微微发抖。就听老头子说:“小施送我们六十万元钱,说是要给家里盖新房呀!”蒋勤勤娘香秀一时也吓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施,这要不得呀!我们受不起,勤勤晓得这事吗?”施云说:“这是我的钱,不管勤勤的事,二老放心,这钱来的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我以后会经常同勤勤回家来看二老,来这里过日子的,总不能每次都睡在支书家呀!还有,我父母亲是北方人,到了冬天,也想来南方过冬,他们也不想在城里住,也要来这里过冬的,这房子,算是我们两家老人出钱出力,一起建的房。”
香秀说:“也花不了这么多呀!”
洪老板说:“婶子,你就收下吧,我已同小施商量过了,这建房子的事,也不用你们操半点心,都包在我身上,包管你半年之内,住上新房。”
香秀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看了看身边的老头子,说:“也不晓得这家祖上积了什么德,让勤勤找了这么好的人。”蒋支书说:“勤勤这孩子,从小也吃了太多的苦,现在也是该有这福,这老天公平着呢。”
第二天,洪老板同蒋支书和云初,就带着施云到了村后的小山包,布局全村建新房规划。施云看到,田野的稻子已全收了,只剩下高高的禾蔸。原来云初的那几块补丁田也不见了,全被平整成了大田,收下谷子的稻草没有人收,全被烧在田里,有几处还在冒烟。
洪老板说:“施云弟说起了建房子的事,我就有个想法,所以今天把支书也请了来。你看看,现在这些民房,布局乱糟糟的,有不少还建在田里。这些房,迟早都要重建的,幸好现在新建的不多,要不,要按这样布局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这以后不像过去了,农民几千年的生活习惯都要改了,要通公路,通水路,还要通电路,通信息,要都像现在这样,都在旧盘子上建,这公路就像棋盘,这线路会像蛛网,这耕地都占完了,这还有得田作么?”
蒋支书点了点头,说:“老洪提醒得对。只怕这些人般迁工作不好做。这些老人,很迷信风水的,哪舍得离开自己的屋场盘子。”洪老板笑道:“这你不必担心,我早有想法,要说迷信风水,你看这些人,祖祖辈辈都在那个么地方住着,有几个当官发财的?还不是靠现在的政策,能外出打工赚些钱,这风水能信么?再说了,村里人要建新房,地盘的审批权还在村委这里,村里要统一规划,大家也没得话说,那些占用耕地的老地盘,搬到新址后,那老地盘还是他的地,用来种粮食,每年还有收入,这么划算的事,再蠢的人也会算这笔帐。”
洪老板说着,就伸出手指点了点,说:“怎么规划,我有个想法,一个是都顺山脚这半月形建房,不占什么耕地,后边靠山,前面是田,只是这山脚不规则,有前有后,有高有低,还是太散了些,要通路通水通电还是要占用不少耕地和资源;还有一个就是沿着那条小河,在河两边建两排房,把小河整治成水渠,水渠两边是街道,这样,房屋整齐划一,居民洗衣取水也方便,不过也要占用不少的耕地。”
施云看了看,说:“如果全部建在小河两边,即便占用一些耕地,也比现在占用的小。你看,包括支书等几家新建的房,也都在小河边,还有几十户占用耕地的旧房迁过去,腾出来的地也不少,再有就是现在这条公路就是在河边,是现成的,如果在别处建,还是要占用一些耕地来修路,这样算起来,占用不了什么耕地的。”
村支书点了点头。说:“这个事,我们村委研究一下,定个规划出来。”
洪老板说:“我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沈海高速通车后,政府准备建一条通过我们镇的市际高速,以后,小施你开车到我们镇,四个来小时也就到了,从镇里到这村里,这十多里山路,要铺水泥路的话,也要几十万,我也准备出些钱,这个事,村委也要组织起来,发动村里人共同集资,怎么样也要把这条路铺起来。”
施云说:“我同勤勤也出一份吧。”
中午的饭是在村支书家吃。还是昨晚的这么几个人,只是晨嫂昨晚喝多了,吐得到处都是,一个上午还睡在勤勤的床上,说是现在连酒的气味都闻不得,闻了就想吐。香秀责怪洪老板为嘛让她喝那么多酒,洪老板叹了气,说:“平时她也喝得一些的,昨天是喝猛了些,也是心里有事,与其让闷在心里,让她发泄发泄出来也好。”施云顺势就说:“洪老板,你同晨嫂这样子,也不是个事呀,也要有个长远打算。”洪老板就有些尴尬,说:“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也说句亮堂话,只要扶子同她把婚离了,我也马上离了,同她结婚。”香秀说:“你那老婆同意吗?”洪老板说:“你们也不是不晓得,我们这过的还是日子吗?我也才五十出头,总不成就这样子做个名义丈夫吧。她也给我说过,离婚可以,有一间房子给她住就行,有一口饭给她吃就成,钱财身外之物,她不留意的。只是她这样一说,我反倒可怜起她了,就狠不下心来。我也没有儿子,一个女儿也嫁了人,女儿当然把她妈当成了弱者,也不支持我离婚。”
施云说:“按理说,只有修桥的,没有拆桥的,只是像你这样的情况,既然嫂子是这个态度,我看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也就办个手续,离了婚感情还在嘛,你只要经常去看看她,给她心里安慰,让他感觉到亲情还在,也可以的。至于房屋钱财,她不计较,你也不要去计较,离了婚,那房屋还是你们一家子的,她也可以在那里住,你也可以在那里住,大不了,归到女儿名下。至于钱,也不要分得那么清楚,看她那样子,她能花多少钱?既然女儿孝敬她妈,你也可以把钱放到嫂子手里,也可以放到女儿手里,谁要用拿去用就是。”
蒋支书笑了笑,说:“小施你还没有成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呢。你说的这个房屋钱财,说得容易轻巧,要真正的离了婚,那能扯得清楚吗?就算这洪老板愿意,到时候同这晨丽结了婚,这晨丽能答应吗?哦,你既然离了,还藕断丝连,房呀钱呀都没有独立,哪个婆娘会有这么大方?”
洪老板说:“这个事,晨丽也同我说过,她看中我,也是看中我的人,也没有想贪我什么房子钱财,她也没有想去城里过日子。我同我婆娘的事,她也看在眼里,也还十分同情她的,她也应该会体谅我们。小施讲的,很有道理。我也回去商议商议,试试看。”
中午一说一喝,又喝多了,施云昏昏沉沉,村支书让他去床上躺躺,施云不肯,要回勤勤家。到了家来,勤勤的嫂子叫英莲的,殷勤地招呼着。施云问:“伯父伯母和哥呢?”英莲就小心在他身边坐了,觉得自己一人同施云说话不自在,就强把孩子揽在怀里,说:“都出去做活了。唉,他们在家都待不住呀,你不晓得,我这爹,回到家来,除了抽袋烟坐一坐,吃个饭坐一坐,再就是要困觉了往床上一躺,其他时候是闲不住的,一天没有活干,心里就不安。除了做事,也没有其它爱好,不会打牌,更不会看书看电视。其实这一年到头,哪有这么多事做。爹当时听了你的劝,把几块田也包给了洪老板,虽说是他亲口答应过的事,但在看到洪老板用推土机推那田埂的时候,爹还是忍不住在抹泪,说:“这以后,再想要回这几块地,也搞不清这地界了。”
施云听了,也不免伤感,说:“只怪我,不该夺了伯父最心爱的东西。”
英桂说:“也只有你劝他,他才忍痛割爱呀!我就劝他不要再做田了,不行,硬是把那些山边边乱七八糟的田都要了过来,这下就有事干了,天天不是除草施肥,就是引水固堤。在外干活,还要娘陪着,有个人说说话。我对娘说,您年纪大了,在家带带孙子吧,外面的活,我去做。爹说,哪有媳妇成天陪着公公干活的,还成什么体统,也不怕村里人说闲话?你哥呢,这些年,除了农忙的时候在家干些农活,大部分时间在村内村外的建筑工地揽些活干,这一天也还能赚一百多元钱。你看,这家里,老人都出去干活,我一个年轻的却在家吃现成的。”
施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农民还有干农活上瘾,一天不干活心里就不安的,听着就觉得好奇。施云原还没有细细看这嫂子,现在近看,其实肤色还挺白的,脸上光亮亮的,虽有些胖,到底还年轻,却也恰到好处,显得丰满性感,想勤勤家虽穷,能找到这样的媳妇,还算有福。英莲看施云这样看她,越发有些拘束。就听施云问:“我要家里建新房,你同大哥有什么想法没有?”英莲笑了笑,说:“你哥这一听说,都还以为在做梦哩,不晓得怎么答谢你才好,哪还有什么想法?你哥这些天天天在念叨,也不晓得这勤勤哪世修来的福,找了你这么个好男人,人也好,出手也这么大方,这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呀,村里人哪个不羡慕。你哥说,他哪天要在镇上定一桌,请你吃个酒。”
施云笑笑,说:“去镇上吃就不必了,哪天嫂子你做几个菜,请我吃就行。”英莲脸一红,说:“莫怕你笑话,我做的菜,你哥都嫌没有味,一定吃娘做的。”施云说:“那可不一定,偏我就喜欢嫂子做的菜哩。”英莲就吃吃笑了:“好呀,我做了,你可得吃,吃不了,不要埋怨嫂子。”
施云也是无聊,与嫂子说说笑话。要不然,他心里就会时不时想起与勤勤在这里一起时的那段时光,想勤勤留给他的音容笑貌,就会越发觉得自己的孤单、空虚与寂寞。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给勤勤发短信:“勤,想你了”,“勤,想你想得好苦!”,“勤,想你心都痛了!”勤勤却回信:“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施云哭笑不得。去信道:“你能不能换个词?”勤勤才终于回信道:“你也体会到了人不在身边的滋味了吧。这叫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