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绝尘飞九天,长空轻嘶待天明。
晨雾划破初曦,乍开半露的晨日已从东方升起。
叶飞已熟悉了这里,这里时常都能看到一些他从来在江上看不到的事,看不到的人。文人总是喜欢早起,因为他们觉得早上有诗性,有诗情。他们在谈文弄墨,在书写诗情。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幅很惬意释然的微笑。但叶飞不这样认为。因为他们并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不仅是江湖人的禁地,也是书香之文人不该来的地方。来这个地方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有麻烦的人。
现在“飞马山庄”书厅里也有一群人,他们都是文人,一身白衣素装,冠带布帽。但其中一人却和其它人都不同。他的目光高傲,冷俊。虽然他只是一介书生,但他身上却透着一种不一样的气息。
此人他也许并不认实,但他的名字他却听过。这人本该是当今状元郎,但他现在却只是“飞马山庄”里的一入幕之宾。
此人姓单,单名佑。他的文采也许并不出名。但出名的却是他闯出来的一祸。这祸已足够诛九族,只怜他无妻儿,双亲早已顾。所以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可以挂怀的,这个本该是死人的人,现在却站在“飞马山庄”的大厅里。连叶飞这样的人都认识这个人,那些和他一起谈文弄雅的文人墨客对他总不会一点也不知悉,但他们却敢和交他往这自然是一件让叶飞很是想不通的事。
单佑字文携,他的诗词诗赋已让其它文人往尘末及,但正因这要命的才情却让他成了死人,一个本该死了的人。他著的《文携怒笔》将当今朝庭的种种弊端揭露无疑,更对当今圣上加之辞言,这样的人也许在文人眼里还能值千金。因为他说了一些他们平时只敢去想却不敢去做的事情。但他在江湖人眼里却是一种愚蠢到了极点的笨人。在江湖人眼里,命才是重要的。有命才能去拼,名都是拼出来的。他不是江湖人所以他不懂,他也不必懂。
世人本是多姿多采的,这个世上本来就不只一种人。如果只有一种人存在,这个世界也未免太单调无趣。
有些人总是很特别的,就算你在人群里,他也能一眼看见你。单佑虽然在人群中,但他的目光已从人群中射了出来,射在叶飞脸上。
轻摇折纸,翻然而来,一凡出尘雅士之风度。叶飞觉得他和其它的人都不同,所以他还在站在门外等他,他知道他一定会过来。
单佑已走到他身旁,一揖身礼道:“大侠的伤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叶飞微笑道:“托福,已无大碍。”
单佑脸上掠过一丝莫测之光,道:“那我们去个地方如何。”
叶飞道:“你好像是这里的主人?”
单佑笑道:“不敢,这里当然我做不了主。不过让你四处逛逛还是可以的。”
叶飞道:“好像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
单佑道:“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能四处走走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你说对么。”
叶飞道:“我也很想四处逛逛,不过一定要征得这里主人的同意,我觉得这样才不失了礼数。”
单佑笑道:“没想到大侠还真是个礼数之人,难得,难得。”
叶飞冷笑道:“和你们文人打交道,总得礼数几分。”
单佑道:“其实不必,因为我已不是文人。”
叶飞眉角一轩道:“哦。”
单佑用那双深遂,神采飞逸的眼睛盯着叶飞,良久,才说道:“天下人都知道我单佑早已是个死人,和死人说说话又何需礼数。”
叶飞道:“但你还没死,而且好像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单佑复笑道:“好也许不一定,不过也就凑合着过。现在我就是这里的人,也许明天就不是了。”
叶飞不懂。但他知道单佑会说下去。
单佑接道:“我虽然不是这里主人,但现在我却受了主人之托要大侠四处逛逛。不知这个理由还足够么。”
叶飞没有说话,虽然他的脚步也跟在单佑的脚步向后花园走去。
单佑走在前,叶飞随其后。他们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花园。最为奇怪的是,每个花园里都似一模一样,而且花园里种的都只种一种树,梨树。难道这里的主人特别喜爱吃梨。这个理由叶飞不信,没有人能相信。能建造这么庞大而繁多的花园并不是只为梨那么简单。
单佑走在前面,突然说道:“这里第二十一处花园,你一定想不通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花园,更不通为什么它们的别具都一样。”
叶飞道:“我想不通,但我知道我已不必去想。”
单佑嘴角掠过一丝阴狞之光,冷冷道:“的确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会活得久些。”
峰回路转,走过一片梨花林,穿过一条深深的小巷,竟是一处内湖。湖水清澈见底,湖中的荷花开得正艳,湖中一条长桥纵其间,长桥上已有一个人,一个老人。他就那样随着的站着,他的目光却似被这一片湖色吸引,竟不动半分,就像神像一般耸立于桥上。
叶飞笑了,他知道这人一定是见他的人,而这单佑只是引路罢了。
路已到了尽头,单佑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突然变成了哑巴,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走过那长桥,便消失了。叶飞知道自己却是无法走过的,因为这桥上的人在等他。
叶飞已走到桥中心,脚步很自然的停了下来,就好像散步一样停了下来。
老人没有说话,叶飞却开口了,微笑道:“你好像在等我。”
老人脸上了掠过一丝笑意,道:“年轻人的功夫不弱。”
叶飞道:“马马虎虎。”
老人的手本倚在栏杆上,现在栏杆不知道何时竟多出五条指印来。叶飞当然看见了,但神气依然淡定。
老人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道:“船上好像不应该只有你一个人。”
叶飞却似能领会他的话意。冷笑道:“还有几个,不过也都是死人了。”
老人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叶飞道:“那我就不懂你说的什么了。”
老人叹道:“如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就不该对我有所隐瞒。因为我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人,法子一定多得很。”
叶飞笑道:“我也想不到江湖第一神指也成了‘飞马山庄’的入幕之宾。”
此人正是“一指分光”段尘光。
段尘光突然大笑道:“没想到你眼力不错,我希望你的武功也一样。”
叶飞道:“我从来都没有怕过任何人。”
段尘光道:“这句话我也听很多人说过。”
叶飞笑道:“你不信?”
段尘光道:“不信。”
话音刚落,段尘光的身形突然一逆转,那一双神指已夹着一阵很轻微的风声向叶飞迎面刺来。他的手指已不是指,还是剑,一柄无坚不摧的剑。
叶飞见过很多人的出手,但却没有一人的出手有这老人的快,而且奇诡多变。这一剑竟让人无法看出它的变化。这一剑本是迎面刺向他的脸的,但突的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化一下子已急点他的曲池穴。
叶飞身形一飞冲天而起,但脚下却慢了半分。那一指已点在他的脚踝上。他只觉脚下一麻,顿时没了力气。段尘光已暗喜道:“还没有人能躲过我这一指,你看来也没有何能耐。”这样的年轻人很多,也不少这个年轻人。所以他准备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怎么料叶飞的上身突然凌空坠下,他的腿虽然没有力气,但他还有手。他的手已斜夹而出,身子竟像一个孩子一般骑在段尘光的头上,于是只听叶飞大喝一声“倒”。段尘光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叶飞竟像一个孩子骑大马一般,用双手将段尘光的眼睛死蒙住,一个倒拧,竟倒段尘光一个翻身,只听“澎”的一声,两个竟像小孩子玩游戏一般,硬身栽倒,掉进了湖里。
当段尘光栽进湖里的时候,脑海中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原来刚才这年轻人本可以躲过这一指的,但他却顾意重了他这一指。原来他正是以此来让他有一丝疏忽,而这一丝疏忽正是他唯一的机会。
叶飞当然知道他本不是段尘光的对手,所以他才心生这一计,看来这一计已足够救他的命。如果他逃过刚才那一指,他永远也不会有出手的机会。他躲得过段尘光的第一招也绝逃不过他的第二招,因为段尘光的第一招正是要让他身子在半空中。他的身子在半空中就像一个活靶,既不能出手,也不会有任何变化,那他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