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风驰电掣般的行驶在通往潍坊的公路上,驾车的是神色凝重的元庆。
我完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冲动?现在我也成单飞了……元庆的心就像被一根铁丝紧紧地勒着,麻木地刺痛。
为了一件不值得的事情,我杀了一个不值得的人……那个人会死吗?元庆放慢车速,拨通了小军的电话。
“军哥,我也要跑路了。”
“四哥他们干掉了万杰?不……他们没把事情处理好是吧?”
“不是。刚才我开枪打了一个人……”元庆把前面发生的事情对小军说了。
“咳,你呀……得,打就打了吧,没准儿我遇上这样的事情也会控制不住……你在哪里?”
“我在开车去潍坊的路上。”
“对,继续走……最好给四哥先打个电话,别跑空。一会儿我派人过去打听那个人死了没有,只要没死人,一切都好办。”
“估计不会死,我的枪是顶着他的肚子开的……”
“哦,这样啊……他绝对死不了!”小军在那边笑了,“他身边有人,抢救及时的话,也就做个手术的事儿。”
“难说,万一伤了肝……不会,当年大成的肝也破了……行,你抓紧时间派人打听,我等你的电话。”
“胡金已经带着钱过去了。无论什么结果,你必须跑路,因为那个人知道开枪的是你。”
“明白。到了潍坊我再给你电话。”元庆挂了电话,心一沉,直接把车开到了路边。
闷闷地抽了一根烟,元庆给徐四海打电话,徐四海的大哥大开着,但是没人接。
元庆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反复拨打那个号码,那边传来的始终是嘟嘟的电流声,元庆的脑袋大了……
一道闪电蓦地在车前方闪过,随着一阵沉闷的滚雷,雨瓢泼一样砸了下来。
就在元庆重新将车发动起来的同时,徐四海从两个血肉迷糊的人身边站起来,野狼一般冲进了一片庄稼地。
半小时前,徐四海接到了唐江河打来的电话:“万杰出现在石湖滩村北的一家饭店里。”
徐四海打听过那家饭店的具体位置,喊过正蹲在门口望着大雨喝闷酒的德良:“万杰出现了。”
德良跳起来,一把揪住了徐四海的胳膊:“在哪儿?”
徐四海拿开了德良抓着他的手:“就在附近。你等等,我给元庆打个电话。”
德良的手又抓上了徐四海的胳膊:“四哥,我求求你,这个电话不要打了,穆坤是我的把兄弟,他死了,凶手是万杰,应该给穆坤报仇的是我,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元庆是我的老大,他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出了麻烦,对我,对你,对咱们所有的兄弟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徐四海咬着牙想了想:“也好!万一在等元庆的时候,万杰跑了,抓他又要费劲,走吧,咱俩去。”
走在大雨倾盆的胡同里,徐四海问德良:“你没有枪,有把握一次性让万杰没有反抗能力?”
德良猛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把砍刀:“没问题。”
徐四海点了点头,摸出自己那把压不进子弹去的五连发猎枪,在手里一掂:“万一他反抗,我用这个顶着他的头……”“没有必要,”德良一哼,“发现他,给他个不注意,一刀毙命!”侧过脸瞅了徐四海一眼,“四哥,如果就他一个人,你不要靠前,一切由我来解决。”
徐四海点头:“但愿如此。”
走出这条胡同,前面是一条泥泞的大路,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眼前是一片庄稼地,一些没有收割完的高粱在风雨中飘摇。
徐四海撸一把脸上的雨水,指指东边的一排路边店:“应该就在那边。你等等,我过去看看。”
德良跟上了徐四海:“不用那么仔细,他不在就找,他在就‘砸货’,歹毒、厉害、狠。”
徐四海笑笑,反手捅了德良一拳:“你小子比夏侯惇还‘力霸’,哈哈。”
这排房子一共有三个门头,两边都是百货店,中间的一家是个脏兮兮的饭店,饭店门口拴着一条狼狗。
两个人刚刚靠近饭店,那条狼狗就汪汪地叫了起来,链子一拽一拽地往外扑。
徐四海拉了德良一把:“万杰很警醒,你暂时一躲……”话音未落,门帘一掀,走出一个头发长得像女人的汉子。
那个汉子顺着狗叫的方向一瞅,嗖的闪了回去。
“不好,万杰不是一个人来的……”徐四海扯着德良的手往旁边一闪,“咱们惊动了万杰!”
“看我的!”德良挣脱开徐四海,大踏步地往饭店门口奔,脚下的泥浆溅起老高,就像一枚枚落地的炸弹。
“德良,你回来——”徐四海的这声喊立刻被一声闷雷掩盖。
德良已经冲进了饭店。
饭店东边的一个房间门大开着,万杰站在里面,双手抓住窗上的铁棂子,似乎想要掰开铁棂子,跳窗。
德良的眼睛里只有万杰一个人,他没有发现站在万杰身后的两个长头发的汉子。
就在德良举着砍刀扑向万杰的同时,那两个人出手了,两只板凳同时砸向了德良的脑袋……徐四海双手端着枪冲了进来,那两个人撞开顶着一脸鲜血依旧扑向万杰的德良,撒腿往饭店的后门跑,徐四海倒提着猎枪追了出去。德良的眼前不见了万杰……万杰用尽平生的力气掰开铁棂子,一头扎出了窗外。德良摸一把迷住眼睛的鲜血,跟着跳了出去。大雨浪潮一般扑进窗里,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徐四海再次把枪举了起来,冲着已经跑到一片庄稼地前面的那两个人大吼:“再跑我就开枪啦!”
身后,一个头戴厨师帽的中年人中了石头的野狗一般冲进了茫茫雨线。
听到喊声,那两个人迟疑着站住了,他们似乎是在分析追上来的这个人到底是警察还是“道儿”上抓他们的人。
徐四海双手挺着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蹲下,把手抱到脑袋后面!”
那两个人对望一眼,慢慢蹲下了。
徐四海回头望了望大雨中的饭店,饭店那边静悄悄的,估计德良已经控制住了万杰,一脚踹倒了一个反着眼皮看他的人,用嘴指着另一个人:“你,解下腰带把他绑起来。”那个人边解腰带边问了一声:“大哥你是谁?”徐四海的枪猛地顶在他的头上,刚要说话,旁边的那个人暴吼一声:“动手吧,他是元庆那边的人!”徐四海的动作非常快,没等解裤带的那个人反应过来,双脚齐出,两条汉子飞出去的麻袋一般撞进了那片高粱地。徐四海跟进来,一手用枪指着一个懵懂着往上爬的人,一手冲另一个人勾指头:“来,继续解你的腰带,听话我就给你们留一条命。我们是来找万杰的,你们不要当他的陪葬。刚才想发毛是吧?我奉劝你们不要乱动,我的拳头和我的枪都听不懂你们的话。”
那个被枪指着的人边点头边往这边靠:“我们懂,你别杀我们……”猛地撞过来,一把将徐四海的枪口调向了天空,“快动手!”另一个人哆嗦一下,恶狗一般扑住了徐四海蹬向自己的那条腿。徐四海弯一下腰,揪住那个人的头发,猛力一提,那个人怪叫着跳到半空,被徐四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抓住徐四海猎枪的那个人的脸上中了一肘,松开抓枪的手,脖子上直接挨了一枪托,软软地跌了出去。
徐四海将枪调转过来,猛地砸在一个正在起身的人头上,枪身断了。
就在徐四海准备用拳头让他们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一个人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徐四海跳开,单手拎起刚刚爬起一半身子的另一个人,猛地向他砸去——两个人抱在一起,双双倒地。
徐四海跳过去,夺下那个人手里的匕首,插到泥浆里,挥动拳头,一下一下地往两个人的脸上砸。
德良终于在大路南边的一个看上去像是废弃厂房的一角堵住了没有退路的万杰。
万杰弯着腰,一手撑住膝盖,一手冲德良摇:“兄,兄弟……你不要过来,你听我跟你解释两句……”
德良提着砍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我不想听你放屁,我只想要你的命。”
“兄弟,我知道你是谁,咱们无怨无仇……兄弟,给我一次机会,我有很多钱,只要你放过我,这些钱全是你的……”
“你去死吧!”德良挥起了砍刀,一刀下去,万杰的脸开了一条大口子,呱唧一声跪在了泥浆里。
“你死到临头了……”德良抢上一步,一刀一刀地往下剁,“你杀了我的兄弟!你一直跟我们过不去!弄死你,弄死你……”
“你死了吗?”就在德良刚停了一下手的刹那,手腕子突然被万杰攥住了。万杰的力气非常大,德良手里的刀脱手了……万杰挣扎着翻起身来,血肉模糊的脸让他看上去异常狰狞:“我死不了,我死不了……”双手攥住德良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拉,德良支撑不住身子,一下子跌倒在万杰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