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兰与白诚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她不能因为元辰熙不同意,就打消了自己去送青兰的念头,故而今日才会拜托刘瑾瑜。
然而突然想到今日她与刘瑾瑜的谈话,她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同时又望向正在为她卸妆的杜鹃,忍不住唉声叹气。
“主子,您怎么了?”杜鹃一边将她头上的金饰摘下,一边问道。
安欢颜犹豫着,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说出口,而她忽然想起自己对刘瑾瑜说的话,便又不再犹豫。
“杜鹃,我且问你,你和刘瑾瑜之间。。。”
她的话还未完全说完,杜鹃就羞红了脸,佯装怒道:“主子,奴婢和刘瑾瑜之间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不好意思,杜鹃低着头,没有看到镜中的自己,她的脸色绯红,完全一副恋爱中女子的娇容。
这哪里是什么都没有,明明是什么都有!
安欢颜长叹一声,然后转过身子,拉着杜鹃的手,眼中充满怜惜。她不知该怎么劝她,头脑突然闪现一首诗,她便有了主意。
“杜鹃,我今日看了一首诗,你且来评评。”她不等杜鹃反对,便自顾自吟起诗来。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待她将这首诗吟完,就看到杜鹃神色有些恍惚,眼中好像还有点点泪水。
“主子,虽然奴婢不懂这首诗的意思,可是奴婢听了很想哭,总觉得很伤情。”
“杜鹃,爱而不得,是世间最悲情的故事。既如此,莫不如趁早断了念想。”
“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杜鹃眉头紧皱,内心有些慌。
安欢颜不知杜鹃为何想要隐瞒她对刘瑾瑜的感情,只是两情相悦才能长久,单相思总是苦的,她不愿意看到杜鹃吃这些无谓的苦头。
“刘瑾瑜实非良配,他也配不上你,我想劝你,情根莫要深种,否则到了最后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主子,奴婢与他真的没什么,他。。。。。。”
他了半天,杜鹃再没说出什么话,不是说不出口,而是那满脸的泪水早已代替的她想要说出口的话。
杜鹃低下身子,伏在安欢颜的腿上,放肆的哭了起来,哭的是那样伤心,那样令人怜惜。
压在心底的情绪发泄之后,杜鹃才慢慢止了哭,擦干泪水,低着头,拧着手里的巾帕,不敢直视安欢颜。
“你与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杜鹃犹豫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不许瞒我!”
安欢颜饱含怒意的声音再起,杜鹃心里更没了主意,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也没有什么逻辑。
尽管她说的乱,可安欢颜还是听懂了。
初见,她瞧不上他,他却是惴惴不安,觉得她与众不同。这画面像极了那话本小说里的男女主角初次相见的故事。
故事有了开头,自然也要继续下去,接下来的故事也没有什么新意,只是你爱我,我爱她,她爱他,等等之类的再俗套不过。
“主子,奴婢不敢瞒您,奴婢和刘医正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奴婢。。。奴婢只是单相思罢了。”
杜鹃哭腔哭调的,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让人听了心里着实为她心疼。
虽然她恼那刘瑾瑜没有男子气概,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又想着这样也好,现下不过是大哭一场,总比日后更大的苦难压身。
“你也是个没出息的,我还记得当初就问过你和他,怎么现在就陷进去了。”安欢颜虽是责备,却还是心疼她情窦初开,就遇上个负心汉。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好了,他既对你无意,你也无须再对他有情,还是收了你的心意吧。”
“主子,您是怎么知道的?是他告诉您的吗?是他让您来当说客的吗?”杜鹃猛然惊醒,不由得问道,而那张气鼓鼓的小脸,明显是羞恼至极。
杜鹃与刘瑾瑜之间,她委时不知情,只是刘瑾瑜来为她诊脉治病的时候,常常瞧见她站在他的身边。
也正如安欢颜所说,她起初以为是刘瑾瑜喜欢杜鹃,毕竟当初她对他的态度是她亲眼所见,故而也未做他想。
今日刘瑾瑜答应助她,她想感谢他,又不想端着架子赏赐他什么东西,便顺嘴说了那样的一句话,却没料到竟会引出这桩事。
这些话自然是不好说给杜鹃听的,她只得另寻了个理由。
“我又不是瞎子,每每刘瑾瑜来时,你都表现异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顾盯着刘瑾瑜,全然看不到其他人,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
她认为安欢颜不会骗她,心就踏实了一些,暗暗松了口气。而当她听到只是两个字时,便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只是代表了转折,转折就意味后面安欢颜将要说的话才是最重要的话,也有可能是最伤人的话。
“只是刘瑾瑜这样的人惯会算计,确实不适合你。若他的为人比得上白诚,就算是逼着她娶了你,我也会让你嫁给他。”
“主子,他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杜鹃低声反对着。
“瞧你!还护着他!杜鹃,听我一句话,刘瑾瑜不适合你。”
“主子,是奴婢配不上她,他看不上奴婢也是应该的,您放心,奴婢会断了对他的念想。”
杜鹃有些心灰意冷,神情有些落寞。
安欢颜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只是依她对情感的了解,只怕她现在只是嘴上说说,心里说不定是多么痛苦,多么伤情。
要想忘记一个人,忘记一段感情,也并非简单一句话,说忘记就能忘掉。
人们常说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也许留在杜鹃心里的伤痕,也能由时间来治愈。
然而,留在她身上,刻在她心里的伤痕何时才能治愈呢?
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身体靠着金丝软垫,安欢颜看似很享受的闭目眼神,实际上却是在思虑。
自己来这别苑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而这一个月里,她什么都没做,除了安心养身体,养胎之外,她剩下的时间全都用在院外那些花花草草身上。
这期间,无论是嘴上还是脑海里,她都没有想起过那些麻烦事,比如张石失踪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比如安志杰对付柴仲尹之事,比如安皓轩回府之事,等等这些事情都曾传进过她的耳朵里,却又被她自动给屏蔽了。
她不是不想花心思去想这些事情,而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仔细想过,与其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去和那些人争,与那些人斗,不如先把身体养好。
本钱都没了,利息又从哪里来呢。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现在她的身子比起之前好了许多,她的精神状态也是极好。正好借着为青兰送嫁的名义回府。
也是到了该处理这些麻烦事的时候了,她内心一声轻叹。
她心里如此想着,俏脸上也不禁流露出笑容,她不知为何会笑,只是单纯的想笑一笑。
然而就是这样一抹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笑容,元辰熙竟是看呆了,呆呆的站在床边。
安欢颜也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有感觉到屋内进了人。
现在孩子越来越大,她也变得越来越能吃,越来越嗜睡,虽不至于每时每刻都会想睡觉,只要天色变黑,她绝对会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此刻便是如此,她闭眼想着事情,待事情完了,就有了睡意。
刚睁开眼睛要入睡,就看到脸上堆满笑容的元辰熙。
“您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元辰熙只是笑着,然后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揉搓着。
“若是困了就躺下睡觉,这样容易着凉。”他的语气非常温柔,连带着那张俊脸都变得有些柔和起来。
“没想着这么早睡的。”
“嗯,我先去沐浴,你等等我。”
“好,去吧。”
安欢颜坐直身子,拿起放在床头的一本书,慢慢悠悠的看了起来。其实她并没有多累,方才的睡意也被刚才的那个人,还有两人的几句话全部打消了。
她手里的书已经旧了,四个角都被磨圆了,只是不妨碍里面的内容。这本书是小月她们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的,她觉得有趣就留了下来。
这本书应该是某位不得志的才子写的,因为里面除了一些爱情故事,就是对世俗,还有对整个世界的抱怨。
起初,杜鹃她们认为这本书不健康,不许她看,她却不这么觉得。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自然对事物也有不同的看法,积极是一种态度,消极也是一种态度。
书中的主人公职场失意,情场却很得意。他抱怨得不到重用,不能施展满腔抱负,岂不知事事却不能尽如人意。
而在安欢颜看来,他得一知己,已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书只翻了几页,元辰熙就又回到了她的屋子里,又躺在了她的身边,她笑笑,然后把书放在床头,也躺了下来。
“辰熙,三日后就是青兰出嫁的日子,我想明日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