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昙忍痛咬紧朱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绵言细语道“世子哥哥,我是来救你。”
夏夜藤渐渐松开了口,整个人又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好在的是珠珠离得远,并没看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牢里阴暗,白梦昙命人将夏夜藤带出水牢。一出地道,她就将事先准备好的披风穿上,右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在扶夏夜藤时早已被撕裂开来。
回想前世,夏夜藤受辱身负重伤,他那时又是如何挺过来的。自己身上这点小伤又能算得了什么,耽误之际,该如何消除夏夜对自己的戒备才是关键。
北齐皇宫里,夏夜藤居所,说是世子别院,住的院子却是非常荒僻破旧,院里清幽,静悄悄像是没有活人,角落里只剩一棵枯死的黄桷树,屋子里摆设也及为简单整洁,靠墙的书案上置着笔墨纸砚,四书五经。
“三公主,你好不容易才从大公主那里讨来一支百年人参,就给这卑贱的人吃了。”珠珠端着药不满的说。
这北齐世子,光看样貌都叫人渗的慌,平日里也没见给过谁好脸色看。三公主坠马后像是变了性情,居然对这北齐世子另眼相看,珠珠着实不懂。
“什么是卑贱?他是燕北世子,珠珠下次你不能这么没规矩。”白梦昙一手接过汤药,训斥着。
珠珠苦着小脸,退下。
银发如瀑布般,在简陋的床榻上肆意的散开,少年有一大半的脸藏在银发之下,就像是刻意为之。要是不知他的另一张脸,在外人眼里,却有着几分难得的妖艳,毕竟那双桃花眼睁开时,妖治邪魅的摄人。单是看侧面的轮廓,冷峻而漂亮,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
这样单薄的人,真不敢想想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是战场上所向披靡,人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凭一己之力铲除燕北各方势力,成功登上了王位。
只是她这位世子哥哥,向来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燕北的百姓怕他,并不敬他。
在趁夏夜藤昏迷之时,白梦昙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完了药。环顾着这破旧别院,尽是嫌弃。和自己的紫萱阁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清现状的白梦昙这次一定要抱好,这未来皇帝陛下的大腿,绝不能让自己前世的悲剧再度发生。想必是要好好在父皇那里,为未来的皇帝陛下讨点好处才是。
一想到这里,白梦昙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摇摇欲坠间,昏了过去。
夏夜藤盯着,倒在自己怀里的白梦昙,一贯冰冷的眸子里一瞬间闪动着不一样的柔光。
嫌弃道“还说救我,这点伤都支撑不住,娇气。”他解开白梦昙系着的披风,黑色披风下,缠着白绸带的地方,早已被鲜血浸红了一大片。
这时两道黑影,从窗外窜进来,一男一女。
“主子,这三公主为何而来?”
黑衣男子名三石。
黑衣女子名三树。
他们是夏夜藤的暗卫,一路从燕北跟随到北齐。对北齐这位三公主的为人,看得是清清楚楚。
生性娇蛮任性,对他们主子更是不放在眼里,要是看主子不爽,她总能挑起事端。
不是在主子路过时,命他爬上树去抓她的爱猫。就是在宫宴时,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叫主子前前后后伺候她。还逼迫主子吃,她吃过的食物。
可恨至极。
“这里没你们的事,先下去。”
夏夜藤低垂着眉,从柜子里掏出一瓶药膏,解开她手臂上的绸带,在裂开的伤口上,挖出一大勺摸在患处。
这丫头天生一肚子坏水,每天变着花样的折辱他。今又突发奇想的要去水牢救他。其实早在白梦昙出现在水牢时,夏夜藤就醒了,咬伤她肩,也是他故意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真的想救他,还拿百年参人喂他。
她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只有先静观其变。
白纱帐幔绣满金线昙花。
白梦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了好久才神志回笼。
这具身子实在是太过于娇弱了,过重的体力负荷都不法承受,她尽然连未来皇帝陛下的大腿,都还没开抱就昏了过去。似乎这脑袋也不太灵光。
前世好像也不太聪明。
她轻轻叹了一小口气。一直守在房里的珠珠,急忙跑过来“三公主,你可算醒了,我见你在世子房晕倒,肩头又感染了风寒,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陛下和皇后娘娘心疼的不行,大公主,二公主都来过了,还送来许多名贵的药材。”
白梦昙坐起身,眼满是稀罕,自己居然能睡三天三夜……
注意到自己被包裹严实的整只右手臂,晕倒前她还在世子别院。
急忙问“燕北世子了?”
珠珠端来药膳,吹冷了,用小金勺舀起一些,送进她嘴边“陛下知你的伤,是为救燕北世子得病的。大发雷霆,等燕北世子醒后,就命他去扫皇家祠堂去了。”
那皇家祠堂,是座五层楼的,八角宝塔。他身上可是,带着伤。
她明明是要讨好夏夜藤,怎么就出了岔子。
他可是未来大国的皇帝陛下,天底下有名的,有仇必报,这下得了,扫了三天三夜的祠堂。就算让他知道,从水牢救他的是自己,也于事无补。
她艰难的爬下床,“我要去见燕北世子。”
她人小身子弱,珠珠力大轻易就将她拎回床上“我的好公主,你可不要再吓奴婢了,这燕北世子平日都不讨人喜欢。光是他那张脸都叫人瘆得慌,宫里的人都不待见他,你怎么就偏偏要往他那边凑……听奴婢一句好吗?……将药膳吃了。”
白梦昙别过头,鼓起白嫩嫩的腮帮子,勉强吃着药膳。
终于吃完了药膳,瞧着圆鼓鼓的肚子,白梦昙撒娇似的,摇晃着珠珠的衣袖,亲昵着“好珠珠,我想念父皇母后了。”
珠珠想了想,见外面乌云密布,取了件紫色斗篷,为她披上。
“瞧这天怕是要下雨,奴婢陪三公主去。”
珠珠比她大三岁,馋嘴了些,到也是个珠圆玉润的小美人,十分忠心护主。
是否察觉到了主子的目光,珠珠温柔一笑。
白梦昙鼻尖酸酸的。
前世她嫁进燕北皇宫,新婚的当天就被打入冷宫,宫人们扣她吃穿用度,大冷天连一床御寒的棉被也没有,是珠珠每日每夜,不停的做绣活,才来换取了御寒的棉被。
后来珠珠被伺候焱王爷的宦官慕泰看上,用她的性命,向珠珠要挟对食。可那慕泰凶残成性,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宫里有不少姿色上佳的宫女都惨死在他手中。
她还记得在柴房找到珠珠时,下身被染红了的鲜血,和身旁那些粘满血的棍子。
宦官对女子有别的方法,她也是听说过的。
白梦昙将脸轻轻靠在她肩上,泪珠啪嗒啪嗒的落下……
这一世,她绝对要,为珠珠寻一门好亲事,让她每天都能吃酱猪蹄吃到饱……
大和殿
是齐北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
白梦昙依在白辰逸怀里,举着手臂摆动着给他看“父皇,我手臂已经不疼了,你看嘛!”
才三天的时间,受伤的手臂和被咬伤的肩都不怎么疼了,原本狰狞的伤口,新生的皮肤到是格外娇嫩白皙。
白辰逸称赞道“这付太医医术精湛,为父定会好好的赏赐他。”
医术精湛,前世连父皇得的是什么病都查不出来。后来还是去云雾山请的医者圣手,也是夏夜藤的师父慕容云阳出山,父皇的病情才逐渐好转一些,只是她最后将夏夜藤给带走了。
等自己再次,见到夏夜藤时,是在齐北国请燕北使臣的国宴里。当时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全倾心在,燕北太子夏焱烈的身上,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是可笑之极。至于夏夜藤自己连瞧他一眼也觉得多余。其实那时候的齐北国已经在走下破路,被燕北国连续击败了三个城池,其中最为富饶的香洲城也被他们拿下。
可自己生为齐北国的公主,顾的却是儿女情长。
想到这里,白梦昙暗自伤神了起来。
白辰逸察觉到自家宝贝儿的不对劲,突然问“宝贝儿,你老实给父皇交代,是不是燕北世子对你心存报复,才骗你去水牢,害怕你受伤昏迷?”
白梦昙急忙摇头“才不是,坠马时,是世子哥哥救的儿臣,夜去水牢也是为了报恩,没想到身子不济才昏倒的,您不要怪世子哥哥。”
白辰逸盯着自己的小女儿,小姑娘双眼清澈坦然,丝毫不像是在说慌。
他斟酌片刻,命人去叫来夏夜藤。
少年踏进门槛,抬眉望向上座。
小姑娘裹着件紫色斗篷,小小的一只依偎在白辰逸的怀里,柔柔的青丝云鬓垂落,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白嫩白嫩的,纤长弯曲的睫毛低垂着,红红的小嘴嘟着,吃着一碗燕窝到是认真。
盛燕窝的玉盏晶莹剔透,她用小金勺舀着,翘起的小指尖泛白亮亮的柔温光晕,尽比她手中的玉盏还要美上几分。
他收回视线,撩袍在厅中跪下,一侧的银发依旧挡住了另一边的脸。
白辰逸不喜欢这燕北世子,和善的对白梦昙说“宝贝儿,老实告诉我,是他威胁你,不许告诉我实话?要是知道,他若敢威胁你,我就让他永远都待在水牢里。”
白梦昙这才察觉,夏夜藤来了。
打扫了三天的祠堂,气度上更加的阴冷。
她压制住内心的害怕,将玉盏递给一旁的珠珠,拉住白辰逸的衣袖“世子哥哥,没有欺负我,去水牢是我自己的主意,他还在猎场救了我回来了……”
白辰逸盯着她的眼睛“这么说还是我错怪他了?”
白梦昙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小鸡一样点着头。
白辰逸沉吟片刻,为夏夜藤赐坐。
“是孤,错怪了你。”
“陛下日理万机,做臣子的应当体谅分担才是,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夏夜藤低眉作揖,没有不悦的表情。
前世就算夏夜藤为人冷崚,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事,他却是分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