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十二天神，终身在庙里侍奉，那么这将是他家族的无上荣耀。
而这个终身奉神的人，将得到家族中所有人的敬重。
在世人眼中他便是十二天神的使徒，所有对他的无礼和妄言，便是对十二天神的亵渎。
是罪。
该受这世间的惩罚和审判。
所以，供养十二天神，便是最后的保护。
相去十里风俗不同。
但是唯独对十二天神的信仰，是除了圣城之外人界的共识。
花如雨愣住了，这是秋萍萍第一次看见她流泪。
她的眼泪里带着怜惜和不甘：“尹柳芯，你枉费了家人对你的关心。”
“辜负了我们为你做的一切。”
“你除了像个乌龟似的缩起来，真是一无是处。”
秋萍萍听见她骂的话，知道这位养尊处优的郡主着实是被气到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卢氏在一旁哀哀地哭泣：“谁家过日子遇不上三难五灾？”
“人活在世上谁没被人嚼过舌头？”
“我们大家一块想办法，事情总会过去的。”
尹柳芯低声道：“不，你们不懂。”
她指着自己锁骨的位置道：“这就是我的罪，十几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爹娘带早逝，全家都被送到这南境来。”
“我去十二天神座下不是为了躲清净，是去赎罪。”
“但愿下一辈子能干干净净地来。”
花如雨闻听此言，想到自己父王母妃的薨逝，顿觉锥心。
突然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尹柳芯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
整个屋子都瞬间静了下来，连卢氏也被震惊了，停止了哭泣。
一巴掌下去，花如雨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掌怔怔地说不出话。
“打的好！”
秋萍萍忽然笑道：“郡主打的好！”
她走到尹柳芯身旁，忽然飞起一脚踹在她的胯骨上。
这一下用力不小，足把她踢翻过去。
但是又不重，完全不会让她身上带伤。
众人震惊的看着她，就连尹柳芯自己也暂时忘了自怨自艾。
秋萍萍没有收手，反而像个地痞无赖似的坐到她的身上，挥起两只袖子带着劲风向她砸下来。
尹柳芯被这阵势吓坏了，本能地开始挣扎。
她大喊着伸出胳膊疯狂且毫无章法地乱挥，打在她的手上、脸上，拍散了发髻，打掉了簪花。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才发现秋萍萍早就停了手，正抱着胳膊顶着一头“鸟窝”，坐在自己身上发笑。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还手呢。”秋萍萍乐呵呵地理了理垂下来的乱发，“你看看你刚才那个衰样。”
她一本正经道：“你以为是个人就有资格供养十二天神吗？”
“你看看你自己，打算用什么供养？是胆小怕事，还是自暴自弃？”
“打退堂鼓和做缩头乌龟，你是打算让十二天神凭着这两点喜欢你，保护你？”
“你若真心想去供养十二天神，那咱们都双手赞成。”
“但你不能打着供养的名头，假借赎罪之名逃避现实。”
“十二天神不欠你的，凭什么你去供养一番，就能赎罪？”
她一说起来柳眉倒竖，两只眼睛目露凶光：“你要是说解决问题，咱们都给你想办法。”
“若说还是要去供养，最好先看清楚自己的斤两。”
“别人就不说了，南境有一把最有名的剑，是人皇陛下御赐。是一位供养人亲手打造。你听说过吗？”
她指了指身后的花如雨：“就在郡主家里，王爷的手上。”
“它屠仙弑神，毁誉参半。”
“你做得出这样的利器吗？”
“我看尹小姐不如先每日做他个三五样小菜，再裁它几身衣裳。”秋萍萍从尹柳芯身上站起来，向她伸出手去。
“我打你，你知道还手。别人欺负你，你就不会反抗吗？”
尹柳芯看见她脸上渐渐浮现出青紫的颜色来，惊讶于竟然是自己的“杰作”。
慌忙伸出手去，拉住她站了起来。
“你，疼不疼？”她从来没有跟人大声说过话，打架就更不用提了。
秋萍萍笑了，她一看就是没有跟人打过架的女孩子。
“疼。”她认真地说，“如果你让我这次白疼了，下次我就真真正正地揍你一顿。”
“让你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
尹柳芯望着她青肿起来的脸，不好意思地道：“我，我知道了。”
好歹趁着这点挨揍找回来的生气儿，秋萍萍赶紧让尹柳芯找个隐蔽之处褪去衣衫，自己和花如雨看了那块黑斑，细细地向宋程迎说了。
宋程迎只是摇头，表示医术是不能使之恢复的。
但却也不大可能是鬼痣。
得了这个消息，尹柳芯总算是多了一点希望。
从城守府出来，迎面正碰上在角落里转圈的明逸晨。
秋萍萍问：“你怎么在这？”
明逸晨则问：“谁打你了？”
秋萍萍心道，你媳妇呗。嘴上却说：“你来看尹小姐？”
明逸晨一脸苦相：“听说她最近不太好。”
“还说吵着不要嫁给我了？”
秋萍萍脸疼，也不想让这个人太舒坦：“她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家的老太君？”
“反正我们今天是尽力了，至于还愿不愿意嫁给你，就看你的了。”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抬脚上了马车。
怀恩堂。
宝林看见她的样子先是吓了一跳，而后飞速跑进去拿了消肿祛瘀的药出来。
这师徒两个配合默契，宋程迎接过来拿棉花小心地给她擦药。
“什么？谁打的？”陆元丰围着围裙出现在大门口，吓得秋萍萍连忙喊：“你怎么把店扔了，赶紧回去！”
可惜她嘴角肿了，一说话就疼得厉害。
一句话乌鲁乌鲁地，只能听个大概。
陆元丰被气笑了：“你可是财迷疯了吧？”
“被人打成这样还想着店？”
花如雨把经过粗略讲了一遍，听得陆元丰七窍生烟：“你还教训人呢？”
“她打你，你不会打她啊？”
秋萍萍这会儿倒是怂了：“那尹家那么多人，能看着我打他家小姐么？”
陆元丰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你是王府三小姐啊，郡主在呢，你怕什么？”
“郡主不也动手了吗？”
秋萍萍闻言抬眼看了看花如雨，嘴巴张了几次，最终垂下眼睛只说出来一个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