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借口,明家老太君也再没得推辞。
明、尹两家的亲事在南境王府的推动下,便如决堤的江水一般势不可挡。
秋意才起,第一缕凉风初至树梢的时候,明家吹锣打鼓抬着轿子把身着嫁衣的尹柳芯抬进了家。
正门进,当着一众宾朋拜过天地。
是娶正室的礼仪。
这是秋萍萍第一次亲眼瞧见人家拜堂成亲。
“吃啊。”陆元丰抬起胳膊肘戳了她一下,“这么好的大肘子你都不吃?”
秋萍萍满眼的星星,梁上高悬红绸,喜堂里高插着一对龙凤红烛,高脚的纯金盘子里摆着堆成山的花生、栗子、喜饼等。
大红的地毯从门外一直铺进去,几个顽皮的小孩许是吃饱了,正在里面笑闹着玩耍。
不知尹柳芯此刻心情如何?是否也是一样的激动?
见她一副痴相,陆元丰笑道:“你想什么呢?”
秋萍萍收回目光,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菜。
“怎么不说话啊?”
陆元丰诧异地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被躲开。
秋萍萍嗔怪地瞪他:“丁香好不容易给我收拾的妆面,你别给弄花了。”
陆元丰笑道:“她是你的丫鬟,你若喜欢,让她天天给你弄就是了。”
秋萍萍则烦躁地摇摇头:“当然喜欢。”
“就是太费时间了,有这工夫我还多睡一会儿觉呢。”
陆元丰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震惊了:“果然是你啊。”
“看看别的姑娘,你再这么懒下去,不怕嫁不出去啊!”
秋萍萍倒是自信,一仰脸:“好好赚钱,不成咱就娶一个,到时候喜堂绝不比这个差!”
“哎呦呦,你这大庭广众的,说的什么话啊。”陆元丰低头浅笑,“都不害臊吗?”
秋萍萍白他一眼:“你个神仙又不用成亲,管我们凡人害不害臊?”
陆元丰憋了半晌,终于还是塞了一个鸡腿到嘴里,堵住愤懑的怨气。
“明将军!”
秋萍萍忽然看到明远斌从身边走过去,叫住他:“才来吗?”
明远斌被酒气熏得面上微微泛红:“没有酒了,我自己去拿了。”
秋萍萍这才注意到他垂下去的那只手里提着一壶酒:“将军好酒量。”
明远斌倒是谦虚:“桌上人多,消耗的快些。”
说话间不经意地看向主桌上的花如雨。
秋萍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待笑,却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人是谁?好像不是南境人?”
明远斌收回目光:“哦,你是说那个穿紫衫的人吗?”
秋萍萍点头道:“正是。瞧他那样子文质彬彬的,能坐在王爷身边,比郡主还近了一个位子。”
“南境有这样的人吗?”
明远斌笑道:“三小姐好眼力,那是帝京来的孟小侯爷。”
正说话间,那些等着酒的年轻汉子们向他频频招手,只嫌他耽搁得久了。
明远斌也只好向秋萍萍笑着告辞,笑着向那一桌人快步走去。
“看够了吗?”陆元丰阴阳怪气地支着头看她。
秋萍萍戳了块红烧肉道嘴里,嘟囔道:“看不够!”
说完下意识好奇地看向孟侯爷。
陆元丰登时撇嘴:“口味变得还真快。”
“看得见吗?用我给你让开吗?”
秋萍萍嫌他话痨,伸筷子从旁边的盘子里提了一筷子杵到他碗里:“吃你的吧,那么多话。”
然后伸手在他后脑上轻轻一压,越过他的后脑勺看到紫衣的孟小侯爷正在笑吟吟地同花如雪讲话。
他面容瘦削,却出奇的白。
两道剑眉倒有着和他这文弱书生格格不入的英气。
远远看去,也瞧不太仔细。
只觉得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雅气质,像株挺拔的翠竹。
让他在这一桌朱门紫衣间脱颖而出。
陆元丰被她压住了头,便和自己的碗来了个近距离的面对面。
看着碗里这颗皮烂骨酥的鱼头,鱼嘴僵硬地张着,一颗混白的鱼眼镶在上面,在他脑门上方坦荡荡地直视苍天。
那连在后面的鱼骨被碗一撅,挑衅似的支棱着指向他的鼻尖。
陆元丰皱眉:岂有此理!
他坐直身板,正欲搬出一套说辞来,却听身后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
原来喜宴已经接近尾声,各个桌上菜肴都已经所剩无几。
宾客们个个酒足饭饱,正陆续地和主家告辞。
秋萍萍也起身来到:“让你快点吃嘛,吃饱了没有?”
陆元丰确实只有七分饱,刚才光顾着说话了。
“饱没饱的,咱们也回去吧。”秋萍萍又向主桌看过去,“王爷她们也要走了。”
陆元丰回头一看,果然那一桌人也都站起来陆续往外走了。
“萍萍!”
秋萍萍正准备和陆元丰离开,就听到旁边的马车上有人叫自己。
她抬头一眼,正是花如雨。
“郡主?你要去萍安坊吗?”
花如雨面上微红:“不去了,快上来,我们回府。”
“啊?”这倒是让秋萍萍有点意料不到。
每次花如雨都会想方设法留在外面,而且往往都是借着去萍安坊的由头。
这次怎么转性子了?
秋萍萍匆匆忙忙被拽上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越来越远的陆元丰道:“关店半天,你也回去休息吧!”
从窗子里缩回脖子来,一眼就对上了花如雨的脸。
“我的天!”秋萍萍吓了一跳,“郡主你要喝水吗?”
花如雨一脸激动地摇头:“我没喝多。”
说着凑过去道:“不信你闻,我就喝了两杯!”
秋萍萍把她按到凳子上坐下:“郡主你坐好,马车颠簸,容易磕到。”
她不知道花如雨的酒量如何,也不知道她的酒品怎样。
但是看现在这个状态,她心里有点打鼓,只希望赶紧回到王府,把这个贵重的危险品转手给她的丫鬟杏蕊。
花如雨却不在意她怎么想,捉着她的肩膀问:“你看到了吗?”
秋萍萍一脸茫然,甚至有点害怕地看了看车厢里的四壁:“看到什么?”
花如雨傻傻地笑道:“就刚才。”
“就刚才在喜宴上。”
一听不是这车里的事,秋萍萍放下心来,重新扶她坐好:“郡主,在喜宴上有什么?”
“喜宴上的那个人。”
“你是说顾小侯爷?”
花如雨痴痴地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