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潮水推到沙滩上,搁浅在岸上。
一闪一闪的,如即将坠落的泪珠似的。
“去看看吗?”陆元丰从石头上跳下来,向秋萍萍伸出手去。
秋萍萍看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出手去。
她跳到地上,闪亮的沙滩瞬间熄灭。
月亮隐到云彩里去了。
“扫兴。”秋萍萍用脚踢着沙子,在地上挖出一个浅坑。
天地大海俱都陷入黑暗之时,篝火旁依然是亮堂堂的。
孟云庭脸上烧得通红,无力地靠在花如雪的肩头。
他额上有额符,她只好拉着他的手来感知和自己体温的差别。
“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带你来这里。”花如雪握了握他的手,滚烫。
孟云庭梦呓般轻笑:“你还是老样子,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花如雪无奈道:“你还真是会安慰人。”
孟云庭闭着眼睛,不置可否。
“这句不是安慰。”他轻声道,“我很开心。”
花如雪轻叹:“你又没被禁足,怎么和如雨一样,孩子似的。”
孟云庭喃喃道:“我的困惑不是被囿于一处,反而是因为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
“说什么胡话?”花如雪再次握了握他的手,“你不是长居帝京的吗?”
她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奇道:“和刚刚的温度差不多啊。”
孟云庭微微仰起脸,向着阴沉的天空道:“下雪了。”
“灵霄花快开了吧?”
花如雪闻言摊开手掌,果然传来丝丝凉意:“是,快开了吧。”
孟云庭握住她测试自己体温的手,像是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们走之前,能赶得上吗?”
花如雪看着他披散下来漆黑的发道:“或许吧。”
沉默良久,孟云庭轻轻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你的手很凉,很舒服。”
花如雪笑了:“因为你发热了呀。”
雪花纷纷坠下,落在孟云庭的头上、脸上,又被炙热的体温融化。
东拼西凑,滚成一滴孤零零的水珠。
“那是什么?”秋萍萍忽然指着海面上一片幽灵鬼火似的蓝色问。
陆元丰也觉奇怪:“这倒是没有见过,也许是什么鱼虾之类的吧?”
秋萍萍生了好奇心,自己去又害怕,向他道:“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陆元丰还没有回答,忽然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
“发生什么了?”秋萍萍挣扎着从陆元丰的手臂里将两只眼睛往外看,被他又按住脑袋护在身下。
第一波震动很快就过去了,陆元丰从地上爬起来抖落衣服上的尘土。
刚刚高处落下的石块、土屑撒在他们头上,而此刻他却没事人似的抖着衣服。
“你,没事吧?”秋萍萍不敢置信。
“没事。”陆元丰毫发无伤,“记住,以后有危险的时候往我身边躲。”
秋萍萍下意识反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神仙啊。”陆元丰粲然一笑,“有法力护体。”
秋萍萍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做神仙的好处,着实羡慕。
“这会儿回去,应该不会打扰他们了吧?”秋萍萍有些担心带着一个病号的花如雪。
陆元丰遗憾道:“本来这晚上天气冷,还想做个屋子保暖来着。”
秋萍萍听了很是高兴:“那还等什么呢?去篝火那边做个房子。”
陆元丰嗔道:“你是不是傻?想让他们都知道我不是人……我会法术吗?”
秋萍萍最终还是在房子和同伴之间选择了后者。
篝火所在的地方地势平坦,除了有些碎石滚落,其它的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害。
“王姐,你还好吗?”
虽然在闹别扭,花如雨一回来就扑到了花如雪的跟前,确认她无恙后才放心道:“可吓着我了。”
她再看向已经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孟云庭,惊讶道:“云庭哥哥,你的额符……”
秋萍萍听了连忙凑过去查看,果然见那枚额符已经被融雪侵蚀,模糊不清了。
“没关系,我带着笔。”符笔还没有拿出来,又迎来了大地的第二次震动。
这次比上一次更加猛烈,秋萍萍仓促间抬头,赫然发现海边不远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翻搅着海面。
浪涌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这座孤岛。
慌乱中秋萍萍记起陆元丰的话,一手抓住花如雪,一手捉住陆元丰。
他是神仙,那他一定能逃脱。
只要自己能抓着他,就能把大家都带离危险。
可这只是她的想法。
只有陆元丰自己清楚,以现在恢复的这点法力,他充其量只能把整个小岛变成一个金陀子。
而那样他们只能沉得更快。
“妖孽,速速停下。”
忽然一声低沉庄严的大喝穿透岩石崩碎、浪涛拍击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
秋萍萍只觉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人身穿白衣,背上无翼却悬于半空如履平地。
就在他们的正前方,海水向两边分开,一颗硕大的头颅缓缓升起。
秋萍萍看不到它的真正面貌,只能看到生着嶙峋怪石的后脑。
“这是……”陆元丰愕然,瞬间明白了自己脚下踩的并不是什么小岛。
原来这明珠岛根本不是漂浮的岛屿。
“混沌噬元兽。”
这个名字,秋萍萍从未听过。
她问陆元丰:“那是什么?很难对付吗?”
陆元丰摇摇头:“只是名字比较吓人罢了,它平时都处在昏睡当中。”
“只是被吵醒的时候会非常暴躁,看见什么东西都会吞下去。”
秋萍萍问:“我们在它背上,应该看不见吧?”
陆元丰苦笑:“它吃东西的时候会潜入海里。”
秋萍萍大惊:“我不会有用啊……”
“我知道。”陆元丰无奈,海水这么冷,会游泳也得冻僵了沉下去。
“好在我们运气好。”他看向半空中的白衣人,“遇到了一位言师。”
言师本属于法修一派,他们因为常年修习术法、追寻大道而不沾人间烟火,导致穷困潦倒。
最后一些后辈子弟为了吃饭,不得不下山赚钱。
而这些下山的弟子中,有一些最终没有回到山上。
他们中修习法咒的人最后创建了一个新的门派。
叫做言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