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蔚琦并没有立刻就走开,而是耐着性子地听了一会儿,才向她扬了扬手笑着离开。
“这人皇的口味可真够奇怪的。”
胡缘修说着拿出命册一看,摇头晃脑道:“原来如此。”
“想来这人皇常日里也没什么意思,为了稳住朝臣还得耐下心来巴结人家闺女。”
“没得意思!”说着塞回命册,接着跟了上去。
出了御花园走了没过多久,又来到了一个妃子的寝宫。
广和都已经准备好随时上去剪线了,怎料这宫的主子却好巧不巧正在院子里跳舞。
跳舞好歹也算是个正常的消遣,可人皇的后宫简直就像是个奇葩收集筐。
这位娘娘更绝了,比刚才那位还具体。
干脆直接穿着盛夏的纱衣,头发也梳着利索的高髻。
让人一眼看上去就那么的……冷。
纱衣被秋风一灌,贴在身上就像是一个没有熟的干瘪老玉米。
还是文蔚琦看她抖得厉害,嘴唇都变了颜色,才不忍吩咐一旁的侍女:“赶紧扶娘娘回房休息,泡个热水澡。”
“陛下晚上过来吗?”那人一边抖一边问,声音都变了调子。
文蔚琦只好道:“泡个热水澡去去寒。”
“孤今天有事,不能陪爱妃了。”
从这家出来,又来到一处宫殿。
这回里头的主子终于正常了,穿着得体,举止得当。
文蔚琦便抬步准备往屋里去,谁知那娘娘一见忽然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爱妃因何感伤?”文蔚琦递过去一方手帕。
娘娘接过来不去擦眼泪,反而举在眼前,越哭越凶。
胡缘修很是不解:“这娘娘别是有癔症吧?”
广和在一边叹气:“这不是癔症,是太久的失望堆在一起,终于崩塌了。”
“茵茵,别哭了。”看得出来文蔚琦是想安慰她,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对这样的美人落泪还心如铁石的。
娘娘索性大哭:“妾不叫茵茵……”
胡缘修不地道地笑喷了:“哈哈哈,叫错名字太好笑了。”
广和用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眼神看他:“你是个写话本子的,不要这么没有见识。”
只见文蔚琦狼狈地开始找借口准备离开:“爱妃,是孤一时口误。”
“让厨房给你做最爱吃的酥酪赔罪可好?”
娘娘简直要崩溃了:“陛下,妾吃了酥酪要起红疹的。”
文蔚琦一时也急不得他脑中那些零散的印象到底都是属于哪个妃子或是美人的了。
只好吩咐内侍:“待会儿把新进贡上来的珍珠送一壶过来。”
随后便应付两句,落荒而逃。
也正是因为这一遭,胡缘修仗着文蔚琦听不见,一路都在嘲笑他。
也许是因为今天出师不利,文蔚琦没有再去任何一个宫,而是来到了一处回廊环绕的地方。
回廊两侧是整整齐齐摆放的盆栽,看上去修剪整齐,精心培育。
这里应该是王城的花房。
文蔚琦让内侍守在外面,自己走进了一间花房。
说是花房,也实在有些牵强。
因为这里面没有花。
只在最里面的阴暗角落里,有一棵蔫头耷拉脑的矮小绿色植物。
它大约只有一指长,像是一棵干瘪的菠菜。
当文蔚琦看见它的时候也是出乎意料,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一言不发地对着它,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阳光从熹微的晨光,一直到强烈的艳阳,他都一动没动地站着。
“陛下,该用午膳了。”内侍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小心地道:“请陛下回宫。”
文蔚琦眼神微变。
虽然加了一个“请”字,但是他知道,这根本由不得他自己的意志。
外面的那些内侍对他而言,有时候就像是条狗。
要极尽谄媚地侍奉他,哄他开心,还要任打任罚。
但是有点时候却像一副套索,牵制着他不能为所欲为。
否则第二天就会有劝诫的奏疏雪片一样铺天盖地般被抬到眼前。
他本以为去掉文蔚珩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没成想一个文蔚珩的消失,却让他看到了许多个越来越像文蔚珩的存在。
流血并没有压制住那些人,反而让他们更加大胆疯狂了。
文蔚琦这些天来也常常在反思,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胡缘修摇头,“这人皇要是流落野地,看着一堆红薯岂不是也要饿死?”
陆元丰看着文蔚琦的背影道:“那不是红薯。”
广和纳闷道:“不是红薯,难道是土豆?”
陆元丰垂下了眼睛:“是灵霄花。”
午膳是在秉晨宫。
泉林公主也在。
这会儿应该是文蔚琦这一天到目前为止最开心的时候。
“陛下,听说邝美人叫了御医过去,说是感染了风寒。”白曼筠向他说着后宫的新闻。
“早就说天冷了,要多穿衣裳,早晚不要出门。可她们偏不听。”她担心地说,“泉林可别学她们,自己要注意身体。”
泉林点头道:“皇嫂说得是,泉林记下了。”
“皇兄政事繁忙,可要保重御体呢。”
文蔚琦笑道:“孤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你还是照顾好自己。”
泉林看着白曼筠默契的神情,觉得自己也是多余担心。
不,她觉得不仅仅担心是多余,就连现在出现在这里也是多余。
但是按照王城的规矩来说,文蔚琦没有吃完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放下筷子。
但她是谁?
她是全王城最受宠爱的公主!
“皇兄,皇嫂。”她放下了筷子,“泉林吃饱了。”
“天气寒冷,泉林想回去加件衣裳,取个手炉。”
白曼筠当即向一旁的侍女道:“还不快替公主拿来,难道让公主自己去取吗?”
那侍女唯唯诺诺地退身要走,被泉林叫住:“皇兄一定还有话要和皇嫂说,泉林就先退下了。”
文蔚琦宠溺地笑道:“那就回去吧。”
等她走了,白曼筠嗔道:“陛下,她小孩子淘气,你也跟着他闹?”
文蔚琦嘴角微微上扬:“孤这一天去了几个宫里,只有皇后这里才让孤能放松些。”
这句话说完,桌前三个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胡缘修毫不留情地推了广和一把:“在不动手,我都要被麻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