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秉晨宫的夜似乎比别处更凉一些。
白曼筠刚躺下不久还未入睡,眼角瞥见靛蓝色的床帐微微动了一下。
“春杏?”她轻轻唤了一声。
“姐姐,是我。”
这声音一入耳,白曼筠蓦地睁大了双眼。
她噌地一下做起来,一把掀开床帐,赫然看见外面的秀墩上坐着个穿着水蓝缎褂的年轻后生。
这夜半三更的,自己屋里突然多了个年轻男人,恐怕就算是身为皇后也难以解释清楚。
“你怎么进来的?”
白善文不慌不忙地道:“法术。”
“我就知道。”白曼筠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原本有些能耐,可不该乱用在这里。”
“听话,快回家去。”她张惶失措地望向门口,“有什么事,明天一早从正门进来。”
白善文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像小孩子一样抬头仰望着她:“姐姐,我回不去了。”
“胡说,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白曼筠皱着一对远山眉,嗔怒道,“听话。”
“我一直都听姐姐的话。”他笑笑,眼里满是悲哀和无奈。
“但是这次不行。”
白曼筠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不过的眉眼,她看着这张脸从软软的一团变得逐渐挺拔,长成一个倔强的少年。
“姐姐,你既然知道我会法术,就该知道,我本不姓白。”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白曼筠当然知道。
他不是她的亲弟弟。
甚至也不是同一宗族的亲戚。
他是法修一派的孩子,而她家则是世代的武修。
“这些不重要。”白曼筠摇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是我弟弟。”
“可你不是我姐姐!”白善文双眼中爆发炽热的目光,“你知道我的意思。”
白曼筠冷静下来问:“为什么?”
说完了又恐怕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为什么这次不听我的话?”
白善文笑了:“因为我要说的这件事,不可以在阳光之下讲出来。”
白曼筠愣了一下,知道接下来可能听到的是会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情:“那就不要说了。”
白善文却偏偏要说给她听:“姐姐,我知道你嫁进来以后一直都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白曼筠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有法子可以帮你。”白善文说,“只需要一枚仙丹即可。”
“仅仅是一枚仙丹?”白曼筠不可置信地问。
白善文苦笑道:“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天界的缘机仙人了。”
“什么!”白曼筠失口叫了一声,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声音颤抖地问,“爹娘知道吗?”
白善文摇头:“没有回去,也没有告诉他们。”
“你怎么能这样做?”白曼筠眼中含泪,“你随不是爹娘亲生,但这许多年来的养育之情总不能忘!”
“你别哭。”白善文低下头去,“我既然不是你们的血亲,那遵循我骨子里血脉的意志,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错吧?”
这一句话把白曼筠问住了。
在这个档口,白善文用近乎无情的声音道:“我要用人皇的法器,药鼎丹炉。”
“明日此时,我会再来找你。”
说完他猛地抬头,用一双狭长的凤眼望向白曼筠。
吱呀一声门开了,春杏从外面走进来惊讶地走到跟前道:“皇后娘娘是口渴吗?”
白曼筠被她吓得手脚冰凉,猝然低头却早已不见白善文的踪影。
“是,突然有些口渴。”她敷衍地说着,赶紧四处张望确定白善文确实已经离开。
他确实走了。
春杏连忙到一旁倒了杯水过来伺候她喝了,才又出去了。
这一夜白曼筠几乎都被噩梦纠缠,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
起来以后赶紧着人梳妆,赶着在人皇下朝会之前来到了御书房。
“皇后今日怎么想起来书房了?”文蔚琦看上去心情颇好。
“是不是有事找孤?”
白曼筠赔笑道:“陛下,臣妾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文蔚琦并拢五指做了个请的手势:“皇后坐下说。”
白曼筠谢过,坐在椅子边上轻声道:“臣妾想问陛下的药鼎丹炉借来一用。”
文蔚琦挑眉:“皇后怎么突然想起它来了?”
白曼筠斟酌道:“只因臣妾有一个弟弟,叫做白善文。”
文蔚琦点头:“孤是有印象,好像他很少来王城看你。”
白曼筠为难地笑笑:“善文他……身体不好,所以爹娘不大许他出门。”
文蔚琦道:“原来如此,孤这就让太医院派几个得力的人去看看。”
“不用。”白曼筠急得手心冒汗,“他是自小的毛病了,这次向陛下借药鼎丹炉,也是因为原来炼制的丹药已经吃完。”
“臣妾想,陛下的药鼎丹炉乃是神器,制作的丹药一定功效倍增。”
文蔚琦闻言无奈笑笑:“皇后,孤并不是找理由不借,实在是这样东西早就送给秋萍萍了。”
“如今她不知去向,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借给皇后了。”
“哦,实在也是不打紧的。”白曼筠干笑两声,“那就让他还继续按着原来的法子制药也就是了。”
文蔚琦不好意思地笑笑:“东西虽然没法子借给你,但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找人拿。”
白曼筠谢恩出来,只觉头晕目眩。
没想到天降喜讯又变成一场空。
她这昏昏沉沉一觉睡去,醒来时已是夜深人静。
“姐姐,你醒了?”白善文如约而至,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白曼筠把脸扭到一边:“药鼎丹炉不在帝京。”
“不在帝京?”白善文问,“那在何处?”
白曼筠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潭死水:“在秋萍萍手上。”
白善文满不在乎地笑道:“姐姐别急,和我说一说她的事。”
白曼筠这才叹了口气,把知道的关于秋萍萍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
当夜白善文回到天界立即开启缘机轮盘推演秋萍萍的下落,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找不到一丝线索。
他自言自语地说:“真是稀奇,难不成这秋萍萍也和这六界帝君一样不能窥测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