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怀然回屋后,蒋夫人亲自去为丈夫宽衣解带,伺候着洗漱了。
“和丽娴都说了。”
听到丈夫问,蒋夫人手上的动作稍一停顿,便微笑着说:“说了,夫君放心,咱们的女儿是个懂事知进退的。”
“嗯,丽娴能听劝就好。”蒋怀然对于大女儿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蒋夫人倒是忍不住地问他:“老爷,我有些不明白,皇上对颖惠乡君可谓是恩宠有加,要不然也不会把这皇家别院赏了给她,老爷既然都亲自上门给她道了贺,为何又要我再三给丽娴提醒颖惠乡君的出身呢?难道真是因为怕这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和世族大家瞧不上颖惠乡君,连带着因为咱们家的女儿和她交好,便也会连累了丽娴吗?”
蒋怀然抬抬眼,看了眼妻子,想着女儿和儿子那边还得妻子盯着点,便把他思之许久的话给妻子交了些底。
“颖惠乡君小小年纪,得了皇上的这份恩宠,可谓是聪慧过人。可是,夫人,她所做的这些事,她家里发家赚的钱,难保不会被人惦记上。过犹不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反之,一飞冲天,贵不可言。不管她的将来如何,这个颖惠乡君都是个自带风险之人,咱们儿女与之相交,是福是祸都说不上,还是保持着面上的交情,凡事依着规矩就成,勿要过于相交密切,惹人臆测。”
蒋夫人听了,反而有不同的见解,“老爷,您这是过虑了吧。想她一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因缘巧合之下种出高产的双季稻和冬小麦,得了皇上的赏,皇上本就是重视农耕之事,她那点贡献,岂会入了别人的眼。倒是今日见的那个三轮车,我却觉得是心思巧妙,可这车子也是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她只不过是用了人家的手艺入了皇上的眼,皇上也是龙颜大悦才赏了她那座别院,我想着她也就这样了,女人终归是要嫁个得力的夫家才是正经。”
看丈夫仔细在听她的话,蒋夫人接着说:“皇上虽抬了她的身份封了个乡君,可空有头衔,比不得正经的官宦人家的小姐有家族的依靠,以她的那个庄户人家的出身,就算是有人家瞧中了她能赚钱的本事和那个玲珑心思,还有她的那份嫁妆,怕是最多也只能给那些大家公子当个妾室。可据我对她的了解,还有他们庄户人家的那个心思,她必不会是愿意给人为妾的。故而她最多也就是在她父兄高中后,借着父兄的功名,找个品级低点的官员嫁了,做个正室娘子。像老爷说的一飞冲天,贵不可言,怕是不会吧。那些世家公子有娶她这么一个农家女的,还不如娶个几品官员家的姑娘,好赖有事时还能搭把手有个帮衬。”
蒋怀然见妻子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这内宅之事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屑于关注去算计的,他今天的这番话,完全是从他观察思考的角度来想的。他有心想在仕途上再进几步,岳父家虽有个侯爵的位子,可也是个空架子,无实权,此次在他们一家回京后,帮着他谋了这个礼部左侍郎的位置,已是极不容易了。
蒋怀然想要再往高爬,一是要磨时间累资历,二是要有合适的机会,得力的人推荐。当今皇上虽早立了太子,可太子是病弱的,就他分析朝中局势,这位太子的位置迟早会落到别的皇子手中。他的职位虽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位置,可也不能说没有皇子要拉拢他的意思,而他是个谨慎的。
朝廷中的这些个官员,还有那些个皇族贵冑,蒋怀然是看的清楚,他与其早早地站到哪个皇子的阵营里去,还不如像灏亲王和睿亲王、内阁大学士韩大人他们一样,作个中立的人,谁都不偏帮,只忠于当今圣上,或许这乌纱帽才能戴的久一些,这脖子上的脑袋才能牢牢地立在上面。
蒋怀然既然心中打定了主意,有了不被任何一个皇子拉拢的心思,那他就得保证自己的家人得和他一样,不惹祸,不和任何一个可能会让他被打上哪一派的标签的人家交往过密。因为颖惠乡君的到京,女儿丽娴第一个上门并游览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家别院,而他也从同僚嘴中得知了皇上对颖惠乡君的赞赏,出于在楚郡府时他们两家的那点交情,颖惠乡君毕竟是当年救下他一双嫡女嫡子的人,他不得不带了妻女、儿子上门道贺。
在见到灏亲王王府的秦管家时,蒋怀然心中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灏亲王会派了人来给颖惠乡君道贺,喜的是他正愁没有机会和灏亲王多亲近一些,叫灏亲王注意到他是个有才有能力的,也不是任何一个皇子阵营里的人,他的升迁若有灏亲王在后面推一把,要比任何一个皇子帮他升迁更好,那样他也不必欠哪位皇子的情。
所以回府的路上,他思之再三,觉得颖惠乡君既入了皇上的眼,也得了灏亲王的认同,那么,女儿丽娴和颖惠乡君的交往,在他仕途上的作用怕是也会起到不小的作用。同时,他担忧的还是颖惠乡君的锋芒过露,要知道过刚则易折,过犹则不及,思之再三,他只能让妻子给女儿提点一下,就以颖惠乡君的出身来说事,叫女儿和颖惠乡君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沉吟了片刻,蒋怀然说道:“夫人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以后的事谁又会料的那么准。颖惠乡君既是丽娴和智昭的恩人,又常对丽娴照顾有加,论理来说,我这当父亲的不该插手女儿闺阁交友之事,可是,丽娴是咱们的嫡女,她的婚事已是要打算的时候,你有时间还是给她多思谋一番,若如你所料,颖惠乡君将来是低嫁还是高嫁,与丽娴相交的可能怕是不易,还不如就如现在一样,只作一般交往,将来天南地北的离的远,也不会时常因思念而忧心,徒添几许烦恼。”
蒋夫人听丈夫这样说,明白了他的意思,“老爷放心,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记着颖惠乡君对两个孩子的恩情,逢年过节,该送礼时就送礼,我们和她既不太近着,显得咱们恭维巴结她,也不太远着,显得咱们忘恩负义瞧不起她,这个度我们要把握好。”
蒋怀然点头,“对,就是这个度要把握好。”
两夫妻又说了些话,自是歇下不提。
如花这边忙活着把手头要开的铺子的事写了个草案,又画了几张成衣的草图,交给珊瑚,让她安排那些绣娘准备着把成衣绣制出来。
“红衣,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吗?”
净了手,如花喝了杯牛奶,想起尾随着齐虎出城的人,就问了红衣。
红衣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齐府那边的人也都还没有回来呢。”
如花有些忧心,便说:“皇后的寿宴没几日了,齐将军怎么也得在寿宴前把那个官员的寿礼给追回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吧?”
“主子莫担心,没有消息说不定就会是好消息,也许齐将军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咱们的人要等他们走了,才能寻摸着找到那个贼窝把东西都给主子你抢过来。”
“噗哧!”如花听红衣用了个“抢”字,顿时觉得自己比那帮山匪还厉害,不由地笑出了声,看红衣撇着嘴巴,一副她就是强盗的样子,如花瞪了眼红衣,挥了下手,“去去去,回屋睡去。”
红衣被如花赶了出去,如花揉着发酸的脖子,这才到屋里的净室里,好好地泡了个澡。
因为她一直的习惯,洗澡时并没有留丫头伺候,自己洗完后擦了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出来,才叫了紫霞进来,叫她吩咐婆子去把澡桶里的水都倒了。
“小姐,还不睡?”
看如花依着两个大枕头上靠着,手里拿了本书,紫霞又拿了盏灯过去,给如花放在床边上小几上。
“我再看一会,你去睡吧。”
“是。”
如花的屋里也不留人,紫霞出了门,关好门后,才往自己和珊瑚住的屋子去了。
红衣打发了不放心的张嬷嬷后,也回了屋。张嬷嬷往自己的屋子去时,心中还想着,这位乡君不用人守夜,没什么要丫环伺候的事吩咐,倒是叫安排在这里的四个大丫环们闲的没事做了,看来,她还是要明天跟这位乡君说说,让奴婢们闲着没事做,那可不行,奴婢们就是要伺候主子的。
如花看了会书,有些困倦了,便放了书册在案头上,吹熄了蜡烛,盖了被子,闭了眼睛,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咚”。
窗棂上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
如花一个翻身,立刻拿出枕头下的匕首,轻轻地下床,将被子抱在枕头上,身子灵巧地一闪,躲在床幔之后。
一道黑影从窗外翻身而入,落地时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如花看着那道黑影落地后并未弯腰猫着步子,反而将身子站得笔直,沉稳却轻巧地移动着步子,往她的床这边走来,室内很黑,他却似能看到屋里的摆设一般,居然绕过了桌椅,没有磕碰到丝毫。
如花心惊,皇家别院里半夜的闯入者,是江洋大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