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村。
今天是伍立文和志勤、志学去县衙领取考试号牌的日子。
自伍立文送王树进了牢房,陈县令把伍和贵一家子拘禁在县衙里后,伍立文受陈县令的提醒,和志勤带着如花的名帖和厚礼,去了颖州府。
到了颖州府,找到知府文大人的府上,文夫人派个婆子出来,对拿如花名帖的伍家父子客气地辞谢一番,终是收了礼,后又由管家带着伍立文父子俩去见了文知府。
文知府和伍立文父子见了面,说了些客套话后,文知府便问起伍立文和伍志勤的来意,伍志勤代父亲说了下与伍和贵家里的前情旧事,文知府听了,自是明白了伍立文父子的来意,不过,人家做官的,打起官腔来极是便利,没几句话,就说得伍立文父子放心的告辞回去。
有文知府会替他们压后伍和贵状告伍立文一案的回复,伍立文和志勤、志学放心之余,便继续准备起八月的秋闱来,尤其是志学,除了文举外,还要参加武举,整日恨不能有十六个时辰。
如梅的未婚夫梅一楠早在三年前就中了举,还是解元郎,此次秋闱倒是不用参加。这一日,身为准女婿的梅一楠便放下手里的书本,陪着三人来县衙。
四人本来还以为特意起早赶着马车来肯定能排在前头,结果一看,县衙门前已经排了长长的一串了,四人赶紧排好队。
梅一楠笑着对伍立文父子三人说:“县衙还不到上岗的时辰,咱们现在这里等等。”
志学立刻笑着应了声,看到不远处的包子铺在买包子和馒头,志学便对他爹和大哥、梅一楠说道:“早上出来的早,肚子没吃饱,我去买些包子来吃。”
伍立文看了眼梅一楠,点了下头,道:“嗯,去吧,一楠喜欢吃素包子,志学你别买错了。”
志学扭头对梅一楠一笑,道:“瞧我爹还不等梅大哥成我家的人,这便记得梅大哥的喜好了,我这亲儿子都得排在梅大哥后面了。你说是吧,大哥。”
梅一楠自和如梅订亲后,因大吴村来了五位夫子,都是才学很好的人,还有位榜眼,故而常去大吴村讨教学问,只要到了大吴村,自然是到未婚妻家要拜见一番请个安吃个饭的。这样他已和志勤、志学、志曦三兄弟都熟悉了,此时听到志学打趣他的话,竟叫梅一楠闹了个大红脸。
志勤一向在弟弟妹妹面前稳重,看志学闹的梅一楠不好意思,立刻轻瞥了眼志学,“好好说话,一楠,二弟就是如此,并非有心嫉妒爹对你的好。”
如果是别人,或许听到志勤的话后,会以为志勤也在不悦伍立文对梅一楠的好,但梅一楠不一样,他从志勤的话里听到了真诚,知道志勤是在陈述事实,伍立文确实对自己不错,就像亲儿子一样,志学的性格爽直阳光,他也并非是嫉妒他的。
于是,梅一楠对志勤点点头,又对已无奈对着志学摇头的伍立文一笑,说道:“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我自是不会把自己当外人,岳父对小婿的好,小婿知道,我爹娘何尝不是对如梅也如亲闺女一般。”
这是梅一楠第一次称呼伍立文为岳父,伍立文是在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立时这脸上就带了笑,越加地看着梅一楠这个女婿喜欢的不成,心中还暗想:以后给如花找相公,这第一条就是男方要对如花真心好的。像如梅一样,梅一楠和他的家人都喜欢如梅,对如梅也好,时常送吃送东西,虚寒问暖的,看着便是真心把如梅放在心尖上疼爱的。
志学看梅一楠几句话,就把他在他爹心中的形象更加往高升了两级,还把对他大姐的好也说在嘴上,虽知梅一楠真是如此,但想到自己的大姐快要被这个人给抢走了,志学心下还是有片刻的不痛快。
一旁有志勤看着,志学只好忍着,只在心中盘算着,在成亲日里怎么作弄难为一下这位姐夫,便和三人说了声,还是去买他的包子去了。
县衙还没到上岗的时辰,所以等着领考试号牌的众人虽排着队,但是气氛很是轻松,有那三三两两的一起来的人,便都说笑着。其中认识伍立文父子和梅一楠的,都和他们打着招呼。
志学去包子铺买了一大包包子过来,先给了他爹两个,又把专门买给梅一楠的素包子分给梅一楠,这才拿着剩下的和志勤一起分了,赶车的二河也得了几个包子,坐在车辕上吃着,并把车厢里的茶壶拿出来,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
伍立文这边刚吃完包子不久,县衙的大门就打开了,众人都站了起来,刚才还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从县衙门内出来三个差役匆匆走了出来,然后大门又关上了。伍志勤见走在最后的是熟人张捕头,冲张捕头微微笑了笑。
张捕头也看到了伍立文等人,冲他们抱了下拳,也笑了一笑,待看清楚伍立文和志勤、志学是站在队里,脸色就变了一下,冲前面的两个衙役说了一句,就朝伍立文父子三人走来。
伍立文以为张捕头是过来寒喧两句的,正要含笑和张捕头说话,就听三步并着两步走近了的张捕头道:“伍兄弟、志勤、志学,你们怎么在这里?”
伍立文一愣,才道:“张哥,我和我家两个小子在等着领号码牌呢,张哥你们这是开始要发号码牌了?”
梅一楠见张捕头的脸色不对,就悄声站在伍志勤兄弟身边,一起看着张捕头。
张捕头摸了摸头,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应该不会呀,伍家的消息该是和县令大人一起得到才对的。
伍立文疑惑的摇了摇头,看了眼两个儿子,转头对张捕头道:“张哥,你说的我怎么不明白?我们知道什么?”
张捕头看了下左右,才悄声地道:“你们不是找过文大人了,事没办成才回来了?”
伍立文更加迷惑了,半晌才道:“我们是找了文大人,事情他是答……成了的啊!”说到后一句时,伍立文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志勤和志学已从张捕头的话里听出了苗头,志勤看着前后排着队的人,眼神一凝,面色沉郁起来,志学也担心起来,急忙问道:“张捕头,可是因那一家子告我爹的事?难不成这是要取消我们考试的……”。
张捕头点点头,道:“嗨,你们回来没有找陈大人,陈大人还以为你们的事了了,无须担忧。谁想今日要领考试号牌了,可昨天傍晚才见府衙的人给送过来,陈大人只道他们有事耽搁了,便没有问责,只收了考试号牌后封存在衙门内。今早才看到了考试名单里没有你们三人的名字,才发现了你们是因涉案不孝,声名不良,现已被取消今年考试的资格,需待案情查明后,才能确实是否取消你们已考取的功名。这纸文书夹在那些考试名册之中,要不是方师爷仔细,尽也不会就那么找到了,故而陈大人没来得及给你们送信,而我以为你们去颖州府便是事未办成,才回来的,故才有方才的一问。”
伍立文脸色一变,脚下一个踉跄,抓住张捕头的胳膊,“张哥,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竟取消了我们的……”。一时语塞,伍立文说出来了。
志学握着拳头,怒目圆睁。
志勤沉着脸,眼里的光茫晦黯不明。
梅一楠看着伍立文父子三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看前后之人已有人注意到他们,梅一楠甩了下头,扶着伍立文,把张捕头从伍立文的手里解救出来,带着伍立文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边走还边和志勤他们说话,“我和岳父先过去,大哥和志学陪张捕头过来说话,有劳张捕头再耽搁些时间。”
张捕头连忙道:“梅解元别客气,我就是安排他们给考生们发考试号牌,而我是要带着文告去志勤你家宣读的。”
一听这话,伍立文知道,他们父子三人被取消考试资格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一时间,恨不能插上翅膀到颖州府府衙去找文知府对质,看他要如何给自己解释,明明他都答应的,要压后那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