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第三日傍晚的时候,离山脚最近的一个山谷终于露在了众人的面前。此时正是初夏时节,山外的花草有的早已落尽,而因着山里气温稍低的原因,此地的各种野花竟是开的灿烂无比。靠近主峰南侧的地方有一条溪水弯弯曲曲的沿着山峰向东流去,清澈的小溪里鱼儿无比自在的游来游去,看见有人过来,吓得赶紧躲去。
小溪边生长着各色的野花,一株海棠傲立于山间,满树的海棠花开的震人心弦,花的香味迎着微风的拂动飘进众人的味觉里。
虽说一枝梨花压海棠,但当你真正见识到海棠花盛开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忘记了压海棠的梨花,忘记了骄傲孤立的梅花,忘记了那些遗世独立花开富贵的牡丹。海棠的美不在它的傲骨、也没有牡丹的雍容,但它胜在淡静、胜在那种淡淡的优雅。
孩子们暂时忘却了心中的伤痛,开心的奔跑在海棠树下,他们伸手接过树上掉落的花瓣,轻轻的抚摸,开心的笑着。
“先生,这花真好看。”苏问低头,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开心的拿着一个花瓣冲苏问道。
苏问看着孩子天真的笑脸,心中微微的动容,少年不知愁滋味,这何尝不是件好事呢?他们的仇恨要报,但是如若一直生活在仇恨当中,她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相亲们。毕竟。。。。。。
苏问不敢去想那些百姓,她牵起小女孩的手温柔的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皱眉道:“先生,爹娘没有给我取名,只是叫我小丫。”说完撅着嘴晃了晃苏问衣袖央求道:“先生帮小丫取名吧。”
苏问想了想道:“你姓什么呢?”
小丫想了想道:“小丫姓莫。村里卖豆腐的莫大娘就是我娘亲。我还有个哥哥,叫阿元。”说完冲着人群中喊道:“哥哥哥哥,快来。”
“什么事,小丫。”阿元跑近,看着妹妹和先生说话,先向先生行礼,又看向小丫。
小丫笑嘻嘻的看着哥哥道:“哥哥,我让先生取名字呢。好不好?”小丫央求的看着哥哥。眼珠子转了两圈,看着哥哥:“哥哥,我们一块让先生取名好不好?”
阿元见妹妹央求,也不想拒绝,再者说自己这么大了也没个正经名字呢。先生学问高深,给自己取名也是自己的运气。便点头答应。
原来是莫大娘的孩子,苏问见两个孩子一心让自己取名也不推辞,她看着远处的海棠花,微微一笑,看着小丫道:“你就叫念歌,可好?”
“念歌,莫念歌。哥哥我好喜欢。”小丫高兴的拍着手掌。
阿元毕竟年长,看到妹妹不知愁滋味,也是安慰,这样爹娘应该安心了吧。他笑了笑,看着先生:“先生,那我呢?”声音很是急切,终于有了少年该有的青涩。
“嗯….”苏问思索片刻,道:“阿元就叫念青吧,可好?”
阿元心中默念,念青,莫念青。点头道谢,心中抑制不住的兴奋。
坐在海棠树下看着孩子们疯闹的苏里,面上淡淡的,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鼻子微微皱着,薄削的嘴角轻轻上扬,使得他原本普通的那张脸也生动起来。他看着孩子们欢笑的样子,内心也是十分欢喜,自己年少时代又何尝不是如此快活,若不是那场灾难,自己现在也应该是个侯门小侯爷,再不济也是个豪门少爷吧!世事无常总是将一个人的人生所打乱。
他看着在给孩子取名的苏问,眼角不自觉的泛起微笑,这点轻微的笑声没有惊动到任何人,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能觉察。储存在胸腔里的感情似乎也在一瞬间得到了释放:是时候了,也许这个女子就是自己所追寻的梦中人了。
用于生存的山谷是有了,可眼下一百余人的吃饭问题又摆在大家的眼前,苏问和苏里经过几个时辰的商讨之后,决定带人再回十里铺村取梁。但人选却没有商定出来。
就在众人举棋不定的时候,小穆站了出来,道:“还是我带人去吧。”
“不行。”
苏问看向苏里,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反对之人。
苏里看着发育不好,身子没有长成的小穆,担忧道:“你还太小,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还是我带人去!““官府之人正在通缉你,你这张脸能出去吗?”小穆据理力争。
“可是…..”苏里哑然,他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让个孩子出去,他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苏问半晌没有答话,他听着苏里和小穆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没有一丝表情。她在想的是同一问题,但又有其他问题。
她看了看此刻都不说话的两人,语气坚决道:“我去!”
苏里和小穆惊讶的看向苏问,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一个女人去!
“我带着大熊几人,再带些大点的孩子去取粮,顺便看看村里有没有剩余的物什,咱们这么多人,总要用到。”她停顿一下,蹙眉道:“小穆在此看好孩子们,不要让他们乱走或是惹事。”又看向苏里:“苏兄带着你那边剩余的兄弟,然后带着孩子们在此伐树建房。越快越好。否则雨水到来,孩子们生病就麻烦了。”
苏里见苏问考虑周全,又想她一个女人在外更不易惹人注意,便点头同意。
此事商定,休息了两日之后,苏问便悄悄的带着大熊一共十五人按照原路返回十里铺村取粮去。而苏里则带着众人在山间伐树建屋,又在平坦之地开辟出来,以作种地之用。
大魏京都平城袁将军府内。
“爹娘,大娘、三娘、四娘,奶奶,我回来了!”一路上忧心父亲病状的袁朝歌匆忙赶路十多天后到得大门便扬声叫喊。
家丁看到自家少爷归来,急忙上前扶他下马,另有人一路高喝:“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一时间,将军府上下,人生喧哗,因着少爷的回来而各个忙不来回转。
此时,那位据说病重的袁大将军,听到家丁来报后急忙散乱头发,脸上匆匆摸点白面,吩咐下人:“快,扶我到床上,就说老夫下不来床!”
丫鬟百棠白了将军一眼,默不作声,手上扶着将军,心里却在嘀咕:少爷可聪明着呢,怎么会上当受骗!
袁大将军刚躺在床上,袁家公子袁朝歌便急匆匆的进入大将军的卧室。“爹爹,你哪里病了?如今可安好?”
袁大将军看到儿子急切的样子,没有一点愧疚之色,臭小子,看你还找人帮忙来状告为父,不教训你一下,算我袁阳白活一场:“儿子”袁大将军有气无力的看着儿子,“为父怕是不行了......”
“怎会突然病重?”袁朝歌打断父亲的话声音中满是急切:“我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父老了,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却还和孩子似的离家出走!老夫一怒之下摔了一跤,就。。就这样了。”袁大将军对儿子撒谎毕竟有些心虚,声音也是透露着不自在。
“爹爹,你脸上怎么了?”袁朝歌上前一步,伸手在父亲脸上摸了一下,大将军吓得急忙阻挡,可奈何儿子近几年功夫见长,速度也不是这个父亲可以比拟的,怎么能阻挡的了。
袁朝歌看着手指上的白粉,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没有味道!这是袁朝歌的第一感觉。
随即抬起手指,在舌尖上舔了一下,眉头皱的更紧。
又被骗了!袁朝歌的第二反映。
袁大将军看着儿子的动作就知自己的骗术又失败了,唉!想自己也是堂堂的一国大将军,却对自己的儿子无可奈何,丢人呐!丢人呐!
大将军的老脸终于红了,不是对儿子千里奔波归来的心疼愧疚,而是让自己的御子无方而觉得丢人脸红。
袁朝歌看着默不作声的父亲,长叹一口气:袁朝歌何德何能,为何会有如此为老不尊,整日欺骗儿子的父亲!
他沉默半晌,房间里的空气也随着沉默而寂静下来,一直看着这父子俩,面上默不作声,心里早就在不停叫嚣:“掐架!掐架!”
无怪乎她是多么的无良,多么的不知好歹的盼着父子俩掐架,她实在是太无聊了!人在无聊的时候是很难受的。尤其是像她这种面上要装的和善无欺,镇定自若的女人。
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百棠终于决定在火上在浇点油,她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前,将事先准备好的汤药端起,盈盈的走到将军的床前,细声道:“将军,该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