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常乐公主和内阁的两位先生都已经回去了。殿外寒风阵阵,天色昏暗,大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只是朱子厚的心情却不是那么明媚,心中犹如殿外寒风一般冷。靠在软榻上自艾自怜,喃喃自语...
“一百万两...一百万两...就换了这么轻轻一张纸...可悲...可叹...人生多风雨...天降横...”
朱子厚手上的这张纸就是,朱子厚让内阁打的欠条。借钱可以!打借条!民间小老百姓都知道的事情,放在内阁诸位先生身上倒是有些闷了。
以前不管是户部借用内帑的钱,还是内帑借用户部的钱都是口头协定。堂堂国之大事,怎可行此荒唐之举。煌煌大乾,借钱打条?
可是到了朱子厚这里,就是如此荒唐了。回想到,文景朝户部从内帑借的那五十万两到现在还没有音信。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朱子厚怎么可能步他的后尘...
借钱可以!写借据!
还不能有户部来写,户部的声誉在朱子厚这里已经不够看了。朱子厚非得让内阁来写这个借据,借款人签的就是高拱和谢昀。要他们以内阁和他们私人的名义签下这份借据。
国库空虚,内外不靖。朱子厚明面上虽然倔强的认为和他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掩藏着他不承认的丝丝自责。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是皇帝肩负着大乾江山社稷和亿兆黎民百姓。淡淡的责任感让他出了这笔银子,虽然嘴上百般不乐意。还是做了。
而且就没有打算真的让户部还,否者这借条无论如何户部都是要署名的。之所以让内阁来签这个字,少年心性,平时都让内阁诸位先生教导惯了,在内阁诸位先生面前底气不足。有了这张借条,以后与内阁相处,多点手段,多点底气而已。
“全公公,将条子收好了,以后会用到的...”
......
宣南街,坐落在京师外城偏南角。京师格局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成祖定都京城,迁天下富户充实京师,多数富人都聚集在东边。而西边靠近皇城,达官显贵,都聚集在这。南边则是平民百姓待的地方,西边就是贱业,戏子,娼门。
南城宣南街有一座不显眼的小院落,木质栅栏院墙,一棵枝杈茂盛的槐花树将枝头探出院墙。门口种着十几棵翠竹,一条青石小路从院门口直铺到有青竹盖成的正屋前。
小院里零星的摆着四个三层木架,天气不错,每层架子上有晒满各色药草。药草味混杂着槐花的芳香,沁人心脾。一堆没有劈的柴火堆在院子南边。槐树前还摆了几个火炉架子,架子上坐着陶土药罐。
一位衣着绣着兰花的白色襦裙,清新脱俗的秀丽女孩弯着腰正往几个药罐里放入不同的药材。边上还有一个束发,青色劲装,高大健硕的男子殷勤的帮着忙。瞧那打扮,是个武林中人。正脸一瞧,不由叹道,好一个翩翩竣男子。
屋里两个猥琐的身影躲在门后窃窃私语:“华四两,殷廷平这小子自从来了以后就一直粘着星月姑娘。今日是星月姑娘二八生辰。皇上必来,到时候皇上发飙如何是好...”
华四两向外探了探脑袋蹙着眉头轻轻撵须为难道:“司马西,要不你去将那小子支走?”
“你咋不去?”司马西不乐意了。
“...嘿嘿...”华四两不好意思的尴尬道:“你看这小子明摆着对星月姑娘有意思。老夫这时候上前坏他好事,必定心生怨恨,要是这小子到景秀道长面前歪嘴。老夫如何自处?”
“好你个庸医,你怕他在景秀道长面前歪嘴,我就不怕?你个庸医,用心何其歹毒!”司马西哼声道。
闻言华四两老脸一红低声斥道:“老夫是庸医?司马光头!老夫可是正正经经华佗嫡系传人!与景秀道长乃是良配。倒是你个儒酸,除了瞎编乱造,诋毁圣上,就是借机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说说你写的那部史书,有几页是真的?”
华四两咽了口,口水接着又言:“老夫是圣上特许,留在这里照顾她们师徒的。你说你不在圣上身边好好写你的史书,死皮赖脸赖在这干嘛?”
“我干嘛?我当然是为了保护景秀不受你这个老*棍的欺骗,你的那点花花肠子以为我看不出来......”
景秀道长就是星月的师父,为扁鹊传人,医术精湛,世称医圣。在华四两,和司马西还在屋里拌嘴的功夫,虚掩着的院门被推开了。
朱子厚今天身穿一身淡白兰花刺绣锦衣,与院中白衣姑娘相得益彰。脸微红,气微喘,手中捧着一条状锦盒。应该是给姬星月的礼物。身后还跟着仆人打扮的陈珍珍,手中提着两个食盒,也是一脸笑容。
朱子厚满脸高兴的推开院门,兴奋的喊道:“月儿,我来了!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礼物了...”大嗓门,好在小院周围没有其他民居,否者该过来抱怨了。话未说完,就看到一翩翩竣男在姬星月边上大献殷勤,等等,呸那泼才,竟敢抓星月的手,这还了得?
“歹!大胆腌臜泼才!竟敢非礼我娘子,拿命来!”朱子厚见此情形,心中怒火熊熊,大喝一声,刨开锦盒。在殷延平一脸惊讶之中上前就要与其拼命。
一听声音就知道朱子厚来了。姬星月满脸无奈,对朱子厚的言行举止早已习以为常,头也不抬的娇嗔道:“祝厚,胡说什么?谁是你娘子?这是殷师兄,是在帮人家熬药...”
“殷师兄?熬药...熬药用的着他吗?”朱子厚一脸警惕:“华四两呢?司马西呢?一看这人贼眉鼠眼,一脸贱相就不是什么好人!陈珍珍将他拉到一边,严刑拷问,看看是不是敌国的细作。如若属实,立马送官...”还世兄,朱子厚一听就来气,这才几天没来。就冒出这么个货...
哪里冒出来的泼才...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趁着人家相公不在,竟敢调戏良家妇女。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顺天府渎职啊...
“不可胡说!”姬星月有点生气,板着俏脸。最近听闻,皇上砍了匈奴使节,朝廷要对匈奴用兵。正是敏感时期,敌国细作,这闲言碎语要是传出去,不管真假。都会惹来**烦。
这个祝厚,从小说话就这么无遮无拦的,也不怕招祸...
“这位乃是,武当派掌门真传弟子殷延平,殷师兄。是师父的客人,你再胡说。被师父听到,小心师父不让你进门...”姬星月知道朱子厚的罩门在哪里,就是怕她那师父。每次见到师父,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一说一准...
“嘿嘿...别别别...月儿...今天师父不在?要是师父不然我进门,你看不见我,那得多想我啊...月儿别动,放着我来!”一屁股挤开殷延平,比他还殷勤的接过蒲扇,媚笑的扇着火炉嘴里还不停道:“月儿,是不是气我多日不来看你...我也是国...不是...家里的事太忙,太多。才多日没来...不要生气了...对了,华四两和司马西呢,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照顾好你吗?这两个老货竟敢渎职,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他们...”
“还胡说...谁生气了...”槐树上一片树叶悄然落下,正好掉在朱子厚的头上。对于朱子厚的自恋和自说自话姬星月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嘟着嘴说道,一边轻轻拿掉朱子厚头上的落叶。看他满头大汗,该是跑着过来的,街口的路坏了,衙门正在修理。马车进不来,要想进来,都得舍弃马车,步行...
从衣袖中取出针绣兰花白色手绢,应该是自己绣的,帕边沿还有一个小小的月字。轻轻拭去朱子厚额头和两颊的汗水,帮他拢了拢衣领。动作娴熟自然。一热一冷要是伤风就糟了...
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看着姬星月和新来的这小子,如此亲密的举动。殷延平心中一阵酸楚嫉妒,怪不得这两日来不管自己如何在星月姑娘面前表现,殷勤。星月姑娘都熟若无睹,原来是因为这小子。
看这小子,个子不高,体形虚胖,下盘不稳,中气不足,行为浮夸,言语轻浮,哪是个练习武之人?分明就是个纨绔子弟,看他衣着不凡,想来是个富家子弟。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欺骗了星月姑娘的感情,男人还得自身有本领...别的都是靠不住的!
一定是这样的,定是这小子花言巧语欺骗星月姑娘。为了星月姑娘的终身幸福,怎可托付此人之手?定要使他纨绔之态原形毕露......我乃武当掌门之子,武当乃名门正派武林的泰山北斗地位崇高。星月姑娘的良人,应该是我才是...
打定主意殷延平上前抱拳施礼道:“这位兄台,在下武当掌门之子,殷延平。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何门何派?”
朱子厚往火炉里吹了吹火,一阵烟灰沾了一脸。用手一抹,就是一道深深的黑印。也不站起来,依旧扇着手中的蒲扇,随意看了一眼殷廷平不屑道:“哼!武当派?很厉害吗?爷叫什么,何门何派,关你屁事...赶紧从爷眼前消失,否者爷...”
“祝厚!不可对殷世兄无礼...”姬星月擦朱子厚脸色烟灰的手,轻轻捏了捏朱子厚婴儿肥的红脸,不准他胡说八道,朝殷延平微微欠身道:“殷师兄,莫怪!他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姓祝名厚。言语冲撞之处,星月代他给殷师兄赔礼,殷师兄莫怪...”
“月儿,你给他赔什么礼。就他那熊样,再敢在我面前瞎晃悠...看我怎么收拾......”看着姬星月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朱子厚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姬星月清澈目光的注视下堪堪的转过头继续熬着药...面露不甘嘴里还嘟嘟喃喃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