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婆婆就这样看着方家阿婆,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缓缓道,“行吧,既然你已经如此决定,我自也不会勉强于你。”
既然方家阿婆坚持,那她自然也不必勉强。
只是她对她未免有些失望。
从她闪烁的目光里可以看出,她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也不知道阿月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如今对她都不能说实话了?
她确实是真的想帮她的,毕竟如今她们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
自己一个人生活有多难,没有谁比她更加清楚了。
她邀请她过来一起住,好歹两人也有个照应。
而且她家也足够大。
再加上莫惜颜已经离开,事实上,方家阿婆住进西院之后,也等于是独居的,并没有旁人会打扰她。
可是她并没有同意。
事实上,就算她真的在意莫惜颜,大不了避开些,也就好了。
跟她自己住在家里也是没有分别的。
所以,在方家阿婆在意的对象里,她其实也算是其中之一?
在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桑婆婆的心里就一阵的压抑,堵得她心慌气乱。
“阿桑,谢谢你。”
方家阿婆看得出来桑婆婆对自己不去她家的不满。
但是这又怎么样?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差少个朋友吗?
哼,反正她之后要做的事,也肯定会跟桑婆婆翻脸,那还不如干脆点。
想到这里,她的头压得更低,声音也再次放低,再次道,“你知道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真的很怕你跟我就这样断了……”
说着她又轻声哭泣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我也有十几年的交情,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断了,你别想太多了。”
桑婆婆习惯性的去安慰她。
因为之前方家阿婆被打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安慰她的。
“真的?就算莫小姐不喜欢我,讨厌我,你也不会跟我断?”
方家阿婆突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桑婆婆。
她的目光里带着执着,看得人心里发毛。
桑婆婆也觉得怪怪的。
因为她说的这句话,牵了莫惜颜。
而且方家阿婆做了什么了,会让莫惜颜不喜欢跟讨厌?
“你在犹豫吗?”
方家阿婆见桑婆婆不说话,竟突的站起身,与桑婆婆直视,语气一沉,“所以你选择的是莫小姐,是吗?”
这话越说越奇怪。
桑婆婆看着方家阿婆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说的是哪儿的话,惜颜与我来说,就是孙女。而你则是我的朋友,这根本就是两种关系。”
她跟方家阿婆试着解释,只是成果不佳。
方家阿婆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染上了阴鸷。
再配上她略狰狞的表情,看上去当真的是十分的恐惧。
这跟桑婆婆进院时看到的她,完全就是两个人。
与她以前认识的阿月,也是两个人。
这个看上去阴阳怪气的老太太,真的是方家阿婆?
桑婆婆大大吃惊。
“阿月,你……”
她震惊的声音,让方家阿婆瞬时清醒了过来。
天,她在做什么?
如果现在就跟桑婆婆闹翻,对她肯定是不利的。
还好,还好,还能挽回。
想到这里,她看着桑婆婆的目光再次一柔,眼眶里也瞬时溢满泪水。
“阿桑,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方家阿婆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再次化身为可怜的小白菜。
与刚刚那个浑身阴鸷的老太太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让桑婆婆有些吃惊。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阿月。
“没,没有。”
她除了说这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方家阿婆大概也是知道这点的。
所以她马上眼泪一收,转移了话题。
“阿桑,这次我让里正叫莫小姐过来,只是想,想让陪我把小秋送去衙门。”
她轻叹一声,浑身似笼罩着极浓郁的悲哀,让人看得只心生同情。
“你也知道,他生前做了很多的错事,现,现在他走了,我,我想也算是给那,那些姑娘一点交代了,所,所以才想带着他,他去……”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种压抑的,悲哀的情绪,似乎一直狠狠的抓着她的心。
让她痛不欲生。
桑婆婆听到这里,也只能一声叹息。
“若是早认错,早些认识到错误,也不必如此了。”
她顺着方家阿婆的话就直接说了下去。
在她心里,莫秋确实应该去坐穿牢底的。
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早应该得到报应了。
可是非但没有真正的吃过牢狱之苦,也没有被送去做过苦役。
当然关于他做的坏事,也一直有宣传,但并没有真正的被放出来。
这让所有知情的人,都十分的气氛。
当然桑婆婆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知情人之一。
这跟莫家村很多人都是如此。
然而事实之上。
他们所知道的,关于莫秋的犯罪事实根本不及真实的万分之一。
若是知道全部,村子里也不会如此的太平。
也不会把莫秋这个混混给容下来了。
就连里正也是知道的比村民多一点点而已。
这些也都是流于表面的东西。
真正内里的东西,这个世上怕是除了方家阿婆,便再无人知晓了。
只除了莫秋上头的那个人之外。
桑婆婆顺口的一句话,却让方家阿婆给记恨上了。
她暗自瞪了她一眼,而后才继续用柔弱的声音道,“我也知是我宠坏了他,可是我原也没想这么多,在我男人去了之后,我儿就是我最后的亲人,我不对他好,又能对谁好呢?”
说到这里,她再次轻叹一声,“算了,现在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桑婆婆不知道应该不接她的话。
在她说完之后,只能愣愣的看着她。
而方家阿婆也开始沉默了起来。
让她更觉尴尬。
于是她就朝莫惜颜跟里正的方向看去,以期他们能看到她的尴尬,过来解解围。
好在,在她的视线移过去的瞬时,就跟莫惜颜的对上了。
莫惜颜也极聪明,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转头就跟里正道,“大叔,我们过去吧,也好跟阿婆谈谈接下来的事。”
里正一拍大腿,“正是这个理儿,我们在这里聊个什么劲儿?”
于是他们两人就朝方家阿婆跟桑婆婆这里走了过来。
他们谈的很简单。
主要是什么时候去县里的衙门。
接着去完之后,莫秋的葬礼怎么搞。
因为方家阿婆的配合,他们很快就聊完了。
“你儿子要是能有你的一半,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说到最后,里正直接道。
“你说的对,是我儿不争气,总是若事儿。”
方家阿婆说这话的时候,头压得更低了一些。
声音似乎也更加的暗沉了下来。
他并没有发现方家阿婆的异常。
当然这也是因为平时他跟她就称不熟。
还有就是在跟桑婆婆聊完之后,方家阿婆就更会隐藏了。
当然除了里正之外的两人,依旧发出了她情绪转变之上的,细微的变化。
其中看得最分明的就是桑婆婆。
因为她们关系本来就近。
然而看清之后,却让她更加的失望。
莫惜颜则是更加确定自己以后,能不跟方家阿婆有联系,就绝对不会去跟她扯上关系。
里正又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就说要走。
莫惜颜顺势也跟方家阿婆说了再见。
唯有桑婆婆,她想了想,还是最后问了一声,“阿月,你真的不去我家吗?”
“阿桑,我以为我跟你解释了很清楚了。”
方家阿婆头也没抬,直接这样说。
桑婆婆微微一愣。
而后了解的点点头,“是,你说的很清楚,是我想的太多了,唉。”
她轻叹一声,也转身离去。
桑婆婆出了院门之后,抬眼就看到等着她的莫惜颜跟张也。
张也此前虽然是跟着莫惜颜和桑婆婆一道过来的。
但是他却没有进门,只是等在院门口。
当然这也是莫惜颜吩咐的,她觉得他进去之后,可能会让方家阿婆产生紧张的情绪。
不过事实却证明,这也是她想多了。
人方家阿婆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很厉害的。
三个人如来时一样,说着话往回走去。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方家阿婆回到了临时搭起来的灵堂。
她走到躺在门板上的莫秋身侧,把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之上,“儿啊,你还喜欢莫小姐不?”
说着她蹲下来,俯身靠近莫秋,“我明天就把她送来给你,你可欢喜?”
话落,她的眼眶跟着一红,真正的哭了起来。
“放心,娘会为你报仇的。”
她又凝视了莫秋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起身离开灵堂,朝着院门外走去。
方家阿婆直奔了莫惜颜的家。
莫惜颜跟张也也才回来没多久,刚回自己的院子,打算洗洗睡了。
在打开门之后,看到方家阿婆时,张也微愣,“方家阿婆,你怎么来了?”
不是才从她家回来,怎么又来?
方家阿婆看着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是我老糊涂了,在莫小姐离开之后,我才想起来,还有话要跟她说,之前居然光顾着跟阿桑聊,忘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