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也好,刀客也罢,都是一生只信奉自己手中兵刃的极端武者,不求神不拜佛,只要手里还握着那三尺青锋,他们便拥有这个世界。
剑客寡言少语,白衣胜雪;刀客放浪形骸,风中舞刀。
有人曾说过,在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瞬间,无非三者,一为东方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二为飘雪千里,万物冰封;三为剑客出剑,刀客收刀。
剑客最耀眼的瞬间,不是他出剑杀人之后的白衣赤血的背影,而是他出剑的瞬间;刀客最华丽的刹那,不是脚踏尸首的狂傲目光,而是他收刀的霎时。
锵……
村雨轻轻震鸣,苍云手中的刀刃逐渐化作虚幻之色,收刀回鞘,动作轻盈。
没有几人看清他刚刚出手的瞬间,只是当他扬起刀刃的一刹那,明亮的刀光、炫目的刀身都消失不见,好似一道闪电没入了漆黑如墨的夜空深处,留下了一道深刻优美的轨迹之后,隐遁而去。
苍云一直都刻意的收敛了自己的锋芒,他隐藏的太好,以至于许多人都看不出他的深浅程度,直至他挥出了这清风拂面般的一刀。
锋芒内敛,藏匿于微风之内,并无极端可怕的刀气和威势,却无声无息的湮灭了一切。
许多人没有被那刀光刺痛眼眸,却被吹拂而来的微风伤到了皮肤,阵阵灼烧般的疼痛。
黑重手持之玄铁重剑,立于三步之外,重剑临近苍云身前不到半尺距离,可他的剑却不论如何都斩落不下,可怕的剑势和剑意已经悄然消散不见,他恍若失神,伫立着动弹不得,全身都沉浸在刚刚苍云出刀的刹那,他似乎看见了密不透风的海啸狂潮,刀气的狂潮。
咔擦……
细小的破裂声传来,惊醒了黑重,他怅然若失,冷汗淋漓的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这一步落下,震动了脚下的演武台,只听得‘唰’的一声,方圆百米之内的演武场立刻塌陷,玉石崩裂,每一片都被切碎成了完整的指甲盖大小,就连黑重手中的玄铁剑亦是如此,只留下了不足半臂长度的剑柄。
心中惊骇的黑重呆呆的望着身死道消的玄铁重剑,若有所悟,他额头还有挥散不去的冷汗,却对着苍云重重鞠了一躬:“我输了……多谢指点!”
“不客气。”苍云微微点头,不谦逊,不卑躬。
四周的亭台楼内的观战者们无一人出声,不可思议的震撼之色写满了他们的面庞,刚刚那一刀他们都根本没有看清,但这一刀造成的余波威力却实实在在的印刻在这里。或许有人猜到苍云获胜的结果,可谁都想不到,他胜的如此理所当然,如此云淡风轻。
“好刀……我看走眼了。”北冥雪沉吟道,眼中异彩连连:“撤回前言,他的确值得一战!”
琴音绝一笑倾城城:“夏岚,他掌握的愈发纯熟,一瞬千斩,薄如清风,而且还完美的掌控了出手的力度,并未伤人。”
“天生的刀客。”南宫蓉收回视线,深深吸了口气:“真的是好美的一刀,只是使用招式就如此炫目,如果催发刀意,岂不是世间绝景?”
“是,所以他不轻易出刀,村雨是妖刀,他领悟的刀意更加是妖异,出刀的瞬间,美丽至极,却也致命无比。”琴音绝目光迷离:“我只见过一次。”
“那我更是想见识一下了,他的真正实力。”南宫蓉低语道。
演武场中,苍云负手而立,目光左右一扫,却发现无一人敢跟他对视,他略感无趣的摇了摇头,正要回到自己的作座位上。
“等等!”一道声音乍起。
苍云脚步一顿,偏过头看去,只见北冥都河一步步脚踏虚空落在了演武场中,他每走出一步,气息就强盛一丝,释放的威压也愈发增强,等至他停下脚步的时候,一身凝实的气息已经高达五星地武者,宛若一只凶兽般,令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原本我还打算多等一会,但如今你已经下来了,也热身过了,不如就趁此机会,新仇旧怨一起算。”北冥都河目光阴寒:“你不会避战吧,苍云。”
“不会,这世界里能让我避战的不多,你不算在内。”苍云应允道。
北冥都河冷笑一声:“狂妄之辈,纵然你天赋优越,想要战胜我也绝非易事,就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位皓月如今的真实实力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阎帅看中了!”
说罢,他脚掌猛然一踏地面,地板上两道深刻的脚印凹陷,整个人也好似离弦之箭一般掠过长空。
北冥都河右手握爪,左手画掌,真元爆涌,凌厉的劲风呼啸而来,爪痕宛若天罗地网,掌风好似泰山压顶,两者一左一右封锁道路,空气被卷起,空间被撕裂。
苍云目不偏移,极快的将对方的攻势收入眼底之中,他脚步一踏,不闪也不避,反而迎面冲上,那凶悍的劲风擦身而过,没伤到他一丝一毫。
欺身上前,苍云手掌隔空一握,空间之力涌出,想要将对方固定住,将对方拉入近身战之中。
北冥都河表情一变,他可是知道这小子近身战的可怕之处,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在贴身肉搏之中占到过便宜,他自然也不傻,于是真元暗自转移,步伐斜踏,身形好似游鱼一般滑了出去,步伐诡异,身形多变,隐约之间带着十多道的残影虚幻。
“身法?”苍云一击落空,微微一顿。
“这是灵级的身法武学,鬼影步,我已经练到了鬼影重重的境界里,距离巅峰只差一重。”北冥都河的声音传来,带着声声嘲讽:“我知道你近战相当厉害,若是被抓到了也讨不到便宜,但我也知道你的弱点,你几乎不会身法,在战斗内依靠直觉作战,可这样你连我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灵级的身法不可谓不昂贵,也只有万年武道世家才会收藏个十多部,只能感叹人家底蕴深厚,各种高端的武学信手拈来。
鬼影步留下的重重鬼影不仅速度快,宛若鬼魅,而且以假乱真,哪怕是地阶武者的眼力也分辨不出谁是真身,谁是残影。
接着身法将苍云迷惑住,北冥都河心中信心大增,他大笑一声,动作陡然加快,真元燃烧,眼中精芒爆闪,陡然身形一跃而起,整个人包裹在一团黑色鬼影之中,宛若急速旋转的陀螺般,狂掠而至!在他发动了攻势的同时,鬼影重重也随之生效,幻化出了不足本体十分之一攻击力的幻象出来,以一化十,迷人眼眸。
“身法不错……”苍云微微点头:“给你用,太浪费了一点。”
诚然北冥都河在地阶武者内也算是颇有实力之人,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用身法,是因为不需要,在这一只眼睛前,任何的迷幻步法,都是无所遁形!
赫眼,开!
猩红色的眼眸睁开,苍云毫不犹豫的转身,五指成爪,在十多道的鬼影内,精准无比的抓住了对方的右腿,将其招式以最暴力的方式破解开来。
“怎么可能,你看得见?!”北冥都河惊骇道。
“自然看的见!”苍云猛然一个拉扯,在对方处于惊骇失神之中,将他身体拉扯而回,猛然一击升龙拳轰击向了北冥都河的胸口。
这一拳落实了,但也被对方抵挡住了,北冥都河被一击轰飞到了高空里,但他却并没有收到太大的伤害,身上所传出的金蚕王丝编织的软甲替他抵挡下了这一击的八成力道,没能击断他的骨骼,只是令他内府震荡,气血不顺,要想让他躺下,还太早。
吐出了一口血痰,北冥都河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目光微冷:“我还是小看你了……”
“不,你只是眼瞎而已。”苍云微笑道:“如果仅靠身法就可以从我这里占到便宜,你认为我还可能活到现在么?稷下专修身法的武者数之不尽,比你的强的也不少。”
“好,很好……看来继续试探也没必要了!”北冥都河怒极反笑。
他双臂一震,与身前结出了一个玄妙的手印,一股股令人战栗的气息散播而出,只见高空之中狂风乍起,寒气四散,一只圣灵虚影浮现而出。
玄武咆哮,寒霜天降,龟首蛇尾身披重甲的玄龟吞吐着可怕的寒气,于天地间吸引着巨量的灵气,肉眼可见的,它的身躯从虚幻化作凝实,宛若一尊真实的圣灵。
“武灵真身……你对于玄冥的理解已经抵达了如此深刻的境界。”苍云深感意外:“不过气息还是有点虚浮,不借助外界灵气,仅靠自身是无法凝聚而出么。”
“就算如此,败你也是足够了!”玄武口吐人言,北冥都河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出:“玄武作为四圣灵之一,武灵真身的战力绝对普通武学之灵能够媲美,它有着冻结一切的极寒之力,也拥有冠绝古今的至强防御,哪怕是白虎之灵也攻不破!”
庞大的武灵真身压前,四足撑起,近乎有着二十米的高度,身体庞大覆盖住了四分之一的演武场,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足以令意志不坚定的武者窒息。
“拿出你的妖刀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刀法能否破开我的武灵真身!”北冥都河摆出了高位者的态度,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他,犯了一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人都会犯的错误——给对手时间去准备和思考。
只是这一次,苍云却没有答应下来,他轻笑着吐出三字:“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