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你先听我说!”我抢出第一句话,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通:“我交给你的那三个人现在在哪?祝丹妮和小零在哪!”
“舒岚你先别激动,计划一切都顺利。”林语轻给我吃的这个定心丸还是挺及时的,当场就把我的心给速效救出来了:“舒颜和她带去的人已经被警方控制了,高山峰现在在我手上。祝小姐带着孩子也很安全。
舒岚,你放心,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都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迎接圣驾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祝丹妮没事?小零没事?”
林语轻那边乱哄哄的,似乎还在跟周围的人交代着什么:“怎么?听你的意思,还挺希望出点什么事似的。
真叫你失望了,除了逃离江左易的保镖时有个助手受了点轻伤外,连子弹都没浪费一颗——”
我想多了?我说你们在哪,我要跟祝丹妮通话。
“她没有打给你么?带着男孩顺利上了那辆洒水车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我觉得我是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没有一个心脏病突突死!
“你说什么!祝丹妮没有和你在一起?!”
“废话,按照计划,她不是应该带着小零先躲上车的么!司机是你的人,你问我她去哪?”
我哪里还顾得上跟林语轻多话,挂了手机就拨到祝丹妮那里了!
关机。
“舒岚你怎么了?”苏西航端着杯水过来,看我的脸色已经呈现出羊癫疯一样的惨白抽搐了。
我失控地推翻他的杯子,我说完了完了!要出事了!
“林语轻!快点去找那辆洒水车,祝丹妮可能要出事了!”我再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哭得全然没了章法:“你告诉我那三个人在哪,他们在哪!何笑凤的儿子雷腾在国外被人绑架了,她的人可能要反水!”
我以为我说的话甚至都不能用语无伦次来形容了,就像笔仙随意画在纸上的断章取义一样。可是林语轻听懂了,听懂的下一秒钟就是把电话给我摔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整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里,为什么会死在最后一步里!
我绝望地把电话打到何笑凤的手机上,一下两下,全是忙音。
再打就是关机了。
这种关机的感觉和失联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像是故意被人按掉然后拒接拉黑的。
半分钟后,一条短讯传了进来【小腾在他们手上】
我疯了一样把电话反打过去,还是拒接,还是忙音。
我跪在地上瘫软了四肢,那样子一定已经把一脸无辜的苏西航给吓傻了。
“舒岚!你先别急,林叔的行动都是有后方支持的,我弟弟是个很厉害的黑客。祝小姐身上带着窃听器,手机也有定位卡。时间还这么短,洒水车的目标又那么大——”
我说洒水车的目标的确很大,但是谁能想到这样的一辆车上,带着被绑架的女人和孩子呢!
何笑凤的儿子被陆林霜她们绑走了,她只能任凭敌人摆布!
我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强悍又流氓的女大佬,得知自己的儿子出事时会是怎样一番手足无措的姿态。卑躬屈膝?泪涕横流?任人摆布?
我千算万算,以为自己已经攒下了为我所用的多条人脉!最后却像是自掘坟墓的一片散沙——
我不能怪何笑凤,我与她交情不深不浅,可以知心腹却远远达不到过命的程度。事到如今,就能只恨自己的弱小和无助,在敌人一步步的逼迫中,终是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
我无法想象,如果小零和祝丹妮再一次落入陆林霜的手里,会是怎样的一番下场……
手机一响,我伸手抓过来竟差点连接听键都忘了按下就贴在耳畔!
“舒岚!”林语轻的声音:“快点出来!男孩找到了!”
“什么?小零找到了?”
短短十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多少逆转!
“孩子被人从车上抛了下来,有路人救起送到了医院,你赶快过来,我们等你。”
小零被人从车上抛了下来!
我外套都没穿,抓了钥匙就往车里冲。这一路红灯闯了无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空白着大脑赶到医院的。
“小零在哪?!他在哪啊!他好不好!”我跑得跌跌撞撞,在看到林语轻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哭成傻逼了。
有警察,有目击者,反正急救室外面乱嗡嗡的。
“孩子没事,只是轻微脑震荡。还好摔下来的时候被人用围巾保护着后脑,身上只有一点擦伤。”
大夫是这样说的,可是我压根就不能放心。抬腿毫无理智地就冲进了病房,一看到病床上那张我以为此生都不能相见的小脸蛋,竟是哭得跟他亲妈一样。
江零醒着,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一双惊恐的眼睛里仍有我最熟悉的光。我开始回忆,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貌似是凌雪的葬礼。
那天他穿着呆萌的小西装,笑着对我承诺,让我带着叶子等他……
转瞬的爆破声击溃了誓言成风,我曾为了他最后的那个眼神噩梦着如年般度日。
“小零……”我扑到病床上抱住他:“小零你还记得舒阿姨么!”
“舒阿姨……”孩子显然是吓坏了。
我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他究竟跟谁在一起,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可是眼下既然能够活生生地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就算是老天赐予我的唯一欣慰了。
我的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脖子里淌着,我说小零,告诉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祝老师呢…”江零伸着两只小手在被子上抓了抓,长长的睫毛下似有泪水在泛滥:“祝老师带我坐在大大的喷水车上,突然就跟司机叔叔吵起来了。
然后在等红灯的时候,她抱着我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呼吸一窒,旋即看了看身边的林语轻和警察。我说我猜的没有错,是何笑凤的人突然接了指示,原定计划送到这里来的,却在中途改了方向。
祝丹妮一定是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要求司机停车——
“小零!祝老师抱着你跳车,那她人呢!”
“被两个人带走了。祝老师保护我跳车下来,用围巾包着我的脑袋。然后有两个人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下来要抓我们,祝老师摔伤了,起不来,就让我快跑,往前面有人的地方跑……
舒阿姨,我好害怕啊。我干爹呢,楠妈呢……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她告诉我说,你们都死了,我以后只能跟她一起生活。
我还害怕,我想干爹,我想叶子……”
孩子趴在我肩膀上哭得特别大声,我的整个脑仁都快要炸开了。
我说小零,不会有事了,舒阿姨会保护你的,舒阿姨带你去找叶子……
我们,我们一定会把祝老师救出来的。
放下孩子后,林语轻把我从病房里拖了出来:“舒颜在警署,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我大喝一声废话,事到如今我就是把她的骨头榨干,也要问出祝丹妮的下落。
林语轻一把将我扯住,说你先等我说完:“就在刚刚,何笑凤手下的那个负责接应祝丹妮和小零的司机也已经找到了。
但他说他只是突然接到大姐的电话,要他把车往指定的地方开,否则……否则就杀他全家。
他说自己别的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跟小零说的差不多。
所以舒岚,祝丹妮现在百分之百已经到了陆林霜的手上,你得想想要跟舒颜怎么谈?”
我说我还他妈的要怎么谈,她要我的命我都能给她,但是祝丹妮不可以有事!
到警署的时候我才知道,舒颜面对警方提出的寻衅滋事罪完全不接受。现场虽然混乱,但很多事情无法明码标逻辑。而她的律师也在,几句话就换了保释出来。
“舒颜你给我站住!”我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刚停了车准备进电梯,就看到舒颜已经下来了:“你们到底把祝丹妮弄到哪去了!我警告你,敢碰她一根汗毛,我绝对会宰了你!”
“你在说什么呢?”舒颜冷笑着摊了下肩:“这可是警署的停车场,你再这么胡闹我可要告你诽谤了。
我不过是路过东郊,眼看了一出两个集卡相撞的事故,什么祝丹妮,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我刚想告诉她我们手里有窃听的录音,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多喷一个字!祝丹妮的死活还捏在人家的手里,这时候就算扯上了警方也是被动。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面对她矢口否认的胡搅蛮缠,我恨我自己除了想要动手打人外,竟是连一点上风都压不下来:“那个女孩跟我们完全没关系,你们要她有什么用!”
“既然完全没关系,你干嘛拉她下水呢?舒岚,一石二鸟这招,你倒是学的很快嘛。”舒颜呵呵道:“看来汪小飞还真没白残废,这么生动的一课,被你用在了祝丹妮身上。
你敢说,当你算计她入局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她死么?”
“你——”
我没有,天地良心为证我从来没有因为她是江左易的女人而滋生过怨恨。虽然我承认,在策反她说服她帮忙去救小零的时候,我有过得意的快感。可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天衣无缝,舒颜她们究竟是怎么看穿的!
“舒岚,你以为你这点伎俩,真的能斗得了我们?告诉你,祝丹妮在跟我一块喝咖啡的时候就已经穿帮了,至于是哪里开始穿帮的,你们自己回去慢慢听录音吧。
回见。”
舒颜推开我越垂越无力的手,走出了到达警署地下车场的电梯。
然而一秒钟后,她就退了出来!
——额头上顶着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冒着寒光,封着恐惧。
江左易!
除了他还有谁敢做在警署的停车场拔枪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当时就吓傻了,而舒颜的面不改色却叫我不由得开始更加刮目相看了起来。
我想我之所以一直赢不了舒颜,是因为她连死都不怕,而我要顾及的生命太多,要保护的爱情太累。
“祝丹妮在哪……”江左易咔嚓一声扣下扳机。
“问你的女人咯。”舒颜冷笑冲我瞄了一眼,然后戴上墨镜:“江先生,你自己的女人多,互相争风吃醋打得欢,关我什么事?”
“舒颜你少说废话!人命关天,凭你几句话就能挑拨——”我大喊。
“你闭嘴!”江左易这一声怒吼差点吓掉了我的孩子。
“我……”我说不出话,站在江左易的身边就像个闯了祸而无法收场的孩子。我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
这时候林语轻也带着助手赶过来了:“舒岚,我已经叫人定位了祝丹妮最后关机时的位置——”
砰一声响,江左易转身就冲林语轻的脚下开了一枪,子弹崩在水泥地上,溅起一个小小的坑。
“林先生,我义父呢?”
如果我能说自己的动机坦坦荡荡,那么林语轻这里可是有所心虚的。
不管怎么说,他把高山峰从江左易的手里抢走是事实,骗舒颜只是螳螂捕蝉,自己才是黄雀在后。
“江先生,你先把枪放下。高老先生一切都好,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先商量一下——”
调转枪口,江左易冷着眉眼再拉一下枪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回去告诉苏北望,他要为自家不成气候的小舅子报仇是他的事。
而我无力反击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过去。这一笔一笔的账,我记得清楚。
我劝你还是把我义父还回来。否则,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为什么要那么早早得就娶妻生子,负累一生。”
“江左易!”眼看场面已经失控到这番地步,我迎着他的枪口就扑了上去:“江左易你别这样,现在不是自己人起嫌隙的时候,难道你希望舒颜她们看笑话么!”
“你给我让开!”江左易并没有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放下手中的枪,他晃了晃手腕,在我眼前平指着:“我想我今天一步走错而满盘被动的缘由——就只有你,舒岚。”
“江左易……”那一刻,我心如死灰般偷停了几秒钟。我开始分不清江左易的态度究竟是真实的愤恨还是无奈的责怪。我没有退开的意思,而他甚至连放下枪的意思也没有。
我甚至相信,如果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峙再撑下去,江左易会不会亲手对我开枪?
老天知道,我竟然很希望看到这一幕。至少可以折服我的愧疚,搁浅我的悲伤。
“不,你满盘皆输的原因,在于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心狠的男人。”
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从我身后的电梯门里缓缓飘出来,软软糯糯的还挺萌,一点都不像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
她,就是陆林霜?!
“你终于出现了。”江左易转过枪口,神色越发悍然凶狠。
我终于开始明白,舒颜究竟是继承了谁的优点能长得这么漂亮的。
眼前这个女人,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却保养得像是只有三十出头。
我听说过中世纪的女巫,用大量处女的鲜血沐浴,能够永葆青春。所以很自然地,我将这个蛇蝎一样的女子自动脑补成了只有传说里才有的人物。
她的皮肤很白,修长的颈子上挂着精美的十字架。高高盘起的头发里甚至都能插上一把枪般厚重。
她穿白色的西裤和外装,衬衫的领口一直开到胸脯上面一点点。
陆家大姐的风范,真是比我前几次做梦梦到的气场还要强大。
“我一直都非常期待着跟你们两人见面。是怎么样的两个人,能让阿楠和阿雪宁愿连命都可以牺牲,也不愿走向最终的背叛。
江左易,舒岚,你们何德何能?”
我说我们无德无能!我们只是比你多了一点点人性,知道什么人应该珍惜!
“是么?那么江左易,你觉得你最该珍惜的人是谁呢?
你义父?阿楠,阿雪?旧爱新欢?还是那些个无论跟你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子?”
江左易不再说话了,只是捏着枪的手始终稳稳的。他分明就已经站得不是很笔挺,脸色也越来越差。我看到他一手端平的胳膊,另一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似乎正捂着腹部的伤。
“舒岚,你呢?你最该珍惜的人又是谁?
叶瑾凉,江左易?你的女儿,你的姐妹,还是你那个作恶多端的父亲?
你们说得真是冠冕堂皇,人与人之间本就是互利互赢,谁值得谁去珍惜呢。”
我无话可说,江左易也一样。
因为我们明明知道陆林霜的谬论是可以被攻破的,但在找到据理力争的前提之前,我们先虚了自己的心。
“我今天站出来,是希望你们能把跟我的这场游戏玩得稍微有点难度。认识一下才有博弈感是不是?
先告辞了,相信日后我们要打交道的时间还多着。”
抓住舒颜的胳膊,陆林霜将她拖上了面前的白色车内。
我以为我看错了,因为舒颜在转身进车的那一瞬间,分明是回过头来在看我的。
墨镜下的表情不够分明,但为什么我竟能读出悲伤来……
“站住!”我追着那引擎一声启动的车:“祝丹妮在哪!你们给我站住!”
身后轰然一声,我回头就奔回原处,扶着江左易跪倒的身子:“江左易,你……”
“放开!”他毫不客气地推开我的手,目光清冷又陌生。
我淌出委屈的泪水,却不敢多说一个字来为自己辩护。
于是我对他说:“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可是……可是你的身子要紧,我扶你回去好不好,祝丹妮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来,我答应你,一定!”
“舒岚……”林语轻在身后叫我,阴森森的像个鬼魂。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直到眼看着他木然站立的身姿就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双眼睛却充满惊恐和无助地直勾勾向远方!
陆林霜的车还在视线里,我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看到那渐渐被关合上的后备箱里飘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翻滚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连尘埃都不曾溅起。
那是一个人的躯体,目测身高160,体重不超过100斤。
裹着一层层的保鲜膜,像个被遗弃的商场衣装模特。
低头看了看突然闯进来的一条短信——
【初次见面,薄礼不成敬意】
舒颜的手机号,但口吻是陆林霜的。
林语轻带着身后的助手撒开腿就往前跑,我跟了上去——
“别过来了!”林语轻蹲下身,旋即又站了起来。
我说我已经过来了,是什么?那是什么?快告诉我!
“舒岚,别过来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见惯人情冷暖的侦探不会为任何惨剧而动容,直到这一刻,我看到他脸上冻结的表情,性情中的男人,悲愤竟也是那么的真实。
“你去,照看着你的男人吧。我们来送上警署……”
我头重脚轻,差点就一个趔趄扑倒。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泛滥着,我说我求求你,让我看看她!
“别看了!”林语轻吼我,甚至要伸手去抓我。我挣扎着撞开了一条缝——
厚重的保鲜膜下,女孩的身体就像一尊没有活气的雕塑,一丝……不挂的。
我看到她的脖子上一道青紫的勒痕。唇微微张着,小半个粉红的舌头随着断裂的舌骨轻轻探出。就好像昨晚她跑到我房里来开玩笑时,俏皮地吐着。
她的眼睛一只睁着一只闭着,我看过一些侦探犯罪,说人在窒息的时候,哪一侧用力过猛就会使得哪一次的眼球……暴突出来。
而唯一的伤口在左右两侧的脸颊上,用刀片刻了血淋淋的两个字——贱人。
要杀一个人很容易,但要一个人死的如此没有尊严,我怎会不明白敌人的用意?
祝丹妮没有必须死的必要,但是她的惨死将会是瓦解我与江左易之间最后的站垒羁绊。
听到身后蹒跚的脚步,我一下子探起身来扑过去!
比林语轻之前的阻拦更加歇斯底里,我拦着江左易的腰,哭喊着求他:“江左易!别看!我求你……别看!”
我拦得住他的身子却拦不住他的身高,视线所及的范围里,我想他能看到的东西太有限了,却足够致命。
“舒岚……谁是贱人?”江左易的身子岿然不动,我环着他的腰,哭得快要失去意识了。
林语轻带着助手将祝丹妮抬走了,整个过程就像在搬运一样什么东西似的,擦着我和江左易的身边,慢慢过去……
“江左易……”我捧着男人惨白的脸颊,迷离的泪光里却捕捉不到他熟悉又温情的眸色。
我抱着他,恨不得用脸蹭进他破碎的心里,糅合着他快要消散的意识与理智。我不停地求他,你别这样,别吓我好么……
小零还在医院里等你,他很好,他很想你。江左易,祝丹妮的仇我们一定会报,我可以赌上一切,甚至用我的生命我的尊严,包括我肚子里的孩子来起誓。
“舒岚,我想不通,我当初究竟为什么要把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江左易,你……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我,会爱上像你这么愚蠢的女人!”他用单膝点住地面,一手压着肩撑了起来。我却像个木偶般在脑中空荡荡地回响着刚刚的那句话。
我自嘲地想:他怪我,也是人之常情吧。我无力为今天的现状辩解什么,祝丹妮的悲剧我要负的责任用目共睹,何笑凤突然反水,林语轻怀他的鬼胎。
这些放在江左易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场不堪的闹剧。以祝丹妮赤裸着全身被侮辱至死而收场——我又凭什么能让他相信我的苦衷和严密部署已经是绞尽脑汁的了?
我很蠢,江左易我知道我很蠢。这已经是我筋疲力尽的作品,我终究只是个无法出师的学生。
可是你明白不明白,我所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用别人的生死来博弈,来证明我有多强大?我只是因为爱你,想要为你分忧解难。
因为做你江左易的女人,不是光会照顾人就合格的!这是从我进入到你的世界里那一刻,就逼迫自己必须要学会的法则。
我站起身来去抱他,他跄踉着步子推开我。他伤势沉重,力气却大的像牛。我被他推到柱子上,却丝毫不肯退却地再扑上去。他再推。
如是几次三番,他突然惨白着脸色呕出一口血来。我吓得惊慌失措,我说我求你怪我恨我都可以,但是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放手。”他靠着柱子站定,抬手擦了下唇角。他的眼里只有决绝的冷笑,每一寸目光都能冻伤我的肌肤。
“我不放!”我扯着他的衣角,整个人毫无尊严地贴上去:“我求求你,我带你回去好不好?你的伤不能再这么摒着了,你想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父亲么!你想让叶子——”
“你怀孕了?”江左易收敛的眉目,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让我怕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我惊惶无措地点点头,刚想说已经一个多月的时候。
他突然上手就捏住了我的下颌,问:“是谁的呀?”
“你……”我心下一痛,也许明知他是在这样的情绪愤怒下故意说些中伤我的话。可是即便能调整呼吸的节拍,却还是掩盖不了失望的疼。
“是我的么?就凭你今天跟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给我砸出来的一场闹剧,我怎么相信你不是用更肮脏的手段去换来的合作!
舒岚,你要是真的怀孕了,也要当心点…….可能会被些死不瞑目的冤魂,投进胎去。
打了吧,我不认。”
我曾想过无数个让他知道我有了孩子的美好场景,原来生活真的是苦的,人们最擅长的——只是想得美。
***
因为常规的备案调查,祝丹妮的葬礼在一周后才被领回安葬。葬礼那天下了一场阴郁的小雨。我故意穿一身低调的黑衣,戴着墨镜隐身在来宾里。
来送别的人比我想象的多,大家脸上带着的悲伤是很真实的。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父母,论起年龄来不过五十上下,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我承认我是真心来送别的,但却不敢上前瞻仰遗容,我怕她那张美丽的脸蛋上,即便用了最高超的遗容水准也掩盖不去那羞辱的伤疤。
赤裸裸的贱人两个字,比祝丹妮的死更让我难以释怀。
我很想告诉全世界,告诉那些不明真相的警察记者殡仪馆的化妆师——祝丹妮不是贱人,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江左易终于来了。整整一周的时间,他像人间蒸发一样,医院,家里,别墅还有江源集团。我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能找到他。
同我一样手足无措的人还有安迪,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一样,他对我说——这些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江左易都没有连他也一并抛下过。
我说他连小零都不管了,义父都不在乎了,该不会是一时想不开,出家去了吧。
而同样棘手又头痛的人还有林语轻。他说现在高山峰还在他的手上,江左易失踪后他竟不知该怎么办了。要么把他交给国家?
我说随便。但是再烫手的山芋也要你自己消化,当初设计的时候是你们偏偏要把高山峰抓过来的。
现在祝丹妮死了,我们这些人绑在一块欠了江左易的命,我还不了的,你们也还不了。
林语轻说算了,我们还是先把高山峰当爹供着吧。
而我今天在来葬礼之前就曾想过,江左易就算消失得再夸张,这个姑娘的最后一面,他总是要见的吧。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略有不厚道地在低调来宾群里搜寻着他落寞的身影,却着实没能想到,他竟如此高调地到场。
一身黑西装剪裁得体地包裹住他比之前消瘦了有十多斤的身材,手里捧着一束很大的白百合。
我拽住身边的安迪,生怕他像个哈士奇一样扑上去。更怕他会因为祝丹妮母亲毫不客气的一记响亮耳光,而与悲痛欲绝的老人家发难。
“你给我滚!!!我家小丹都是被你祸害的,你还有什么脸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