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野草很得意,康大海的心情却并不是那么美妙。
并不是不美妙,而是太美妙。
美妙的过了头,反倒生出一种虚无缥缈,如在梦里的不真实之感。
因为刚才唐婕妤和皇上说了,要让自己做常化全公公的第七个徒弟!
皇上已是允了,常化全公公自然也是同意了。
那可是常公公啊!
皇上还小的时候他就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常公公?
旁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这会子就要成了自己的师傅了!
这可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不,是掉了金子,正砸在了自己的眼前。
唐婕妤真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天大的机会了。
康大海恍惚间便记起,以往自己还只是一个储秀宫最底层粗使小太监时,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时的梦想那样的遥远又不真实,但是现在好像就只在眼前,触手可及。
皇上和唐菲都没有功夫理会一个太监的心情,相拥着进了屋子。
许是因为摸到了一点皇上的心思,唐菲在皇上面前不自觉的便少了几分紧张,多了一些随意。
因为在外边儿走了半天,又晒了阳光,唐菲也是出了一点薄汗。
早晨梳的飞天髻,高耸直立,本就不容易保持形状,如今都有些变形了。
唐菲便叫了桂圆,在她的服侍下给自己换了身舒适的衣裳。
特意选了看起来便温馨舒服的浅黄色。
皇上则是斜倚在塌子上看着她,那目光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这对男女倒是也奇怪,明明几日之前还是一个战战兢兢,一个烦躁不堪。
却是只经过昨天一夜,明明两个人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气氛就一下子便变了个彻底。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一切亲密的又自然,又和谐。
桂圆以前一直挺怕皇上的。
那可是皇上啊,天下的九五之尊,他想让谁死,一句话的事儿,这样的人可不可怕?
自古以来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桂圆不知道对不对,不过她倒是觉得皇上挺和善的。
今个儿是她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和皇上相处,桂圆觉着皇上一点儿都不像老虎。
如果非要说的话,倒像只大猫。
因为皇上坐在旁边,桂圆不自觉的就有点紧张。
全身僵硬,手指也不那么灵活。
帮着主子解个头发,愣是哆哆嗦嗦的把一根钗子缠到了发丝里,半天没解开。
就是这样,皇上也没生气。
只是把她赶到一边儿,自己站起身来,纤细修长的手指在乌黑顺滑的头发里几个捣鼓两下,那钗子就像变魔术一样的被解了出来。
主子一头顺滑的头发,也像是瀑布一样的倾泻了下来。
“爱妃好头发,不若让朕来帮你挽个髻?”皇上一边抚摸着唐菲的头发,一边笑着。
哦,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
皇上亲自挽髻,恐怕是这宫中的女人做梦都想着的事啊。
这事要是说出去,真值得炫耀半年。
唐菲却是皱着脸摇了摇头:“臣妾梳了半天的飞天髻,如今脖子都酸了,还是披着吧。”
没想到唐菲会拒绝,桂圆吓了一跳。
常化全公公更是吓了一跳。
旁人不知道,都以为皇上温柔、性子好,他跟了皇上那么些年,可是没少见到皇上冷酷的样子。
嘴里下着抄家灭门的旨意,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桂圆偷偷的看了眼皇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皇上暴怒后,自己该怎么帮着主子求情了。
可是皇上仍旧没有生气。
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十分的和煦愉悦:“好好好,不梳就不梳,省的梳不好回头你再怪我。”
唐菲却是不以为意,好像皇上的反应是极其自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旁人不懂,可是唐菲却是明白。
这女人啊,第一件儿要学会的事情,就是拒绝。
而这谈恋爱啊,最基本的标准要求就是平等。
虽然说在这大云国的古代,对于皇上谈这两个词,都有点不现实。
但是凡事都有个度,只要不超过了这个度,一切便只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男人都希望女人能够百依百顺,任取任求。
但是一旦女人真的百依百顺了,不到一个礼拜,便会被男人所厌倦。
恋人相处嘛,要是迁就对方,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唐菲不管一边儿的桂圆或是常化全公公心中起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反倒是像没事一般和皇上讨论起迁宫的事来了:“陛下,您可听得小叶公公向您禀告了臣妾选定的宫殿?您觉得怎么样啊?”
你们瞅瞅,这话问得,多么的自然、随意。
听着不像是妃子在和皇上说话,倒像是一个老婆再问他老公今晚吃什么一样。
皇上能让她迁宫,又让她自己挑选位置,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可到了她的嘴里,听起来,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的小事儿。
“朕下了朝就听说了。”
并不像小叶公公,或者常化全那样惊讶,皇上倒是对唐菲的选择没有什么意外。
她就不该是一个信邪的人。
如果真的被什么吉利、不吉利这样的话所左右,那倒是自己看错她了。
当然,皇上也向来从不信邪。
“选的不错。”皇上笑着,揽着唐菲坐到了中央的桌子边。
“这白芷苑,以前叫白兰苑,因为院子里有几株白玉兰的花,春天花开起来很是好看,花型大,色泽也白,味道也是芳香。想来入了春儿,你也就搬过去了,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那为什么又要改名呢?白兰苑也是挺好听的。”唐菲疑惑。
“哈哈哈,”皇上爽朗的笑了起来:“这说起来,倒还有一桩趣事。”
“以前朕刚登基,那院子里住的是大皇子的生母,叫……”
皇上一时顿了顿,显然已经想不起这冯修仪的名字了。
唐菲也不提醒他,只又问道:“然后呢?”
皇上想不起来,也不以为意,左右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便继续道:“这个女子以前是宫女出身,没有什么见识,也不识字。住进了白兰苑却并不认识这白兰树,因为以前经常当宫女时经常帮主子煎药,便以为这白兰就是白芷。所以便称自己住的院子叫做白芷院,当时在宫中一时传为笑谈。”
皇上说着已是笑了,唐菲却并不觉得好笑。
这冯修仪,本身便出身低微,被人看不起。
又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的生下了大皇子,指不定被宫中的嫔妃怎么记恨呢。
想来出了这样的糗事,定是会被众人狠狠的嘲笑羞辱。
冯修仪进宫之时,身子便已经不好了,又被众人恶意嘲讽,也难怪进宫不久便早早去了。
皇上继续道:“朕有一个弟弟,叫做段致远,向来性情纯良,又醉心研究医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