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菲直转过了几颗桃树,才觉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略略平复了下来。
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说不明白。
自己为啥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说不清楚。
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唐菲不想弄得太清楚。
有时候还是活的像个傻子,反倒刚刚好。
唐菲正怔怔的看着一朵桃花出神儿,就听见附近似乎传来了一阵儿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
四处转头一瞧儿,贤妃正由着一个宫女儿推着,坐着一个木制的,类似轮椅样子的小车,过来了。
唐菲虽然和贤妃见过不少回,可是还真没正经说过话。
贤妃今个许是因为赏桃花,所以为了应景儿,便也穿了件儿桃粉色的衣裳。
可是这样艳丽的颜色,却只将她的脸趁得更加的蜡黄,难以直视。
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也很少有衣裳能够衬得起她,或是她能趁得住什么衣裳了。
前些日子除夕夜宴的时候,贤妃虽然看着一样的凄惨,但是好歹在宫女的搀扶下,还能下地走几步。
可是到了如今呢,只过了一个冬天,竟是连走路都走不成了,只能坐着轮椅。
却还要挣扎着来参加皇上举办的赏花宴。
唐菲觉着贤妃有点可怕。
倒不是说贤妃心地歹毒让人惊惧,只是这样的面容、这样的长相难免让人心中有些不舒服。
人对于这样衰老或者丑陋的人总是有些畏惧的。
那样的骨瘦嶙峋,满脸蜡黄,就像唐菲现代的时候在那些禁毒宣传册子上看到的吸毒成瘾的人的可怕图片。
都这样了,还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赏花宴。如此卖命的在刷存在感,这是何苦呢!
唐菲上一秒还在心中苦笑,可是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贤妃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那宫女的手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正是贤妃所出的盛琼公主。
过了年,盛琼公主今年应该六岁了。
六岁的小女孩,又是锦衣玉食的养着,生得正是冰雪可爱。
白嫩嫩的小脸儿,扎着两个小辫儿,长长的睫毛,两颗眼睛黑亮亮的像是两粒葡萄。
她的身上也穿着和贤妃一样儿颜色的桃粉色衣裳,可是看起来便分外的粉嫩可人,瞅着就像是一颗圆滚滚的小桃子。
盛琼公主这会儿正是喜欢玩的年纪,不爱被宫女抱着,就一直挣扎着想要下来。
宫女将盛琼公主放在了贤妃的怀里。
盛琼公主似乎对自己的这个母亲并不亲近,露出了一点儿微微嫌弃的样子,挣扎着从贤妃的腿上跳了下来。
脚一落地,就像是一只得了自由的小兔子,蹦蹦跳跳撒着欢儿的转眼就跑入了桃树林里玩耍去了。
盛琼公主对于贤妃的嫌弃,简直是摆在了明面儿上。
那样的不削一顾,那样的避之不及,就连唐菲这样没有生养过孩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贤妃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现一般,看着女儿的眼神中始终含着温情的爱意,虽然气若游丝,却仍是絮絮叨叨的叮嘱看护公主的宫女,不要碰什么,不要吃什么,什么时候喝水,衣裳脏了换衣服……
话很多又很琐碎,简直面面俱到。
听着贤妃那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唐菲莫名的对贤妃便也多了一丝的好感。
尽管她仍是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但是那股子温和的慈母光辉,却像是给她整个小小的身躯打上了一层圣光。
果然因为说了太多的话,贤妃一个收不住,就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那咳嗽的声音,让唐菲一阵担心她是不是要将肺子都跟着咳嗽出来,或者担心她一个喘不上气,就要命丧当场。
唐菲仔细的看贤妃的眉眼,尽管她现在瘦的脱了形,可是隐隐约约也能看出一点儿她未生病前的清秀模样。
说起来贤妃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可是因着这个病,简直像是一位中年妇人或是耄耋老人。
这是得了什么病呢?竟然如此的可怕。
唐菲暗暗的感叹着,却是一直等到贤妃咳完了,这才恭谨的上前请安问好。
贤妃从宫女那接过手帕擦了擦嘴,略有些羞涩:“唐婕妤见笑了。”
态度语气都很是温柔平和:“唐婕妤这是要回宴席吗,不若和我一起走吧。”
唐菲虽然有点不太想和贤妃这样仿佛随时要驾鹤西去的人多呆,但是既然人家已经开口了,唐菲分位比她低,自然不能拒绝。
贤妃因为坐着轮椅,所以行走的时候,速度便自然慢了不少。
唐菲跟着贤妃,便也只能挪着小碎步,适应着贤妃的速度。
贤妃用手扶着喉咙,,似乎在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咳嗽,带着温和的笑意:“唐婕妤如今盛宠正浓,不知有没有喜讯传出呀。”
唐菲一时没有弄明白贤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转眼却是想明白了,啊哦,这是在问自己有没有怀孕吧。
不过后宫中嫔妃怀孕向来不都是藏着掖着的吗?
可以这样明晃晃的问出来吗?
不过看看贤妃气若游丝的样子,这样的人,说句难听的,指不定哪天就死掉了,所以才如此无所顾忌吧。
唐菲脸上做出恰到好处的羞涩:“还没有,臣妾不着急。”
贤妃笑了,带着点过来人的感慨和善意:“在这宫中还是要有一个孩子傍身。没有生过孩子的人很难明白,拥有一个孩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人,这绝不仅仅是因为有了孩子就能分得陛下的一分关注,而是因为有了孩子,人生才会变得圆满、变得完全不同。”
唐菲没有生过孩子,所以自然对于贤妃所说的感情没法感同身受,但是她还是听话的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心中却在疑惑,这贤妃没头没脑的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些?
又有些担心,方才贤妃突然出现,没有见到自己和段致远的对话吧?
自己方才也没有说什么有的别的,所以就算是看到了,也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贤妃还在笑着说话,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爱意:“盛琼这孩子是个乖巧的,最是孝顺不过,除夕的时候还送了我她亲手写的字帖。只不过我身子不争气,成年的缠绵病榻,无端拖累了这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