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情时,负人最狠。女子痴情时,感人最深。
卫贵妃就是这样。
于她而言,皇上是她虚假的春天,是她不能同归的殊途,是她年复一年藏在枕下的春秋大梦。
皇上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在她仰望天空出神之际,她也层恍惚错觉自己似乎唾手可得,但是当她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仍旧处于满是黑暗的地上,而天上的星星,一直都那样的遥远。
她或许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皇上,只是在唐菲入宫之前,至少还有个错觉。
可是自当唐菲入宫以后,甚至连这样的错觉泡泡都被无情的戳破。
人生忽而便没了指望。
你从这边走到那边,你避开了我的一生。你真远,你叫我的心一直走。
现实繁花似锦的绚烂绮丽仿佛天翻地覆一般全都破碎倾倒,只留下满满的残垣断壁,无边悬崖。
而卫贵妃就是这悬崖正中孤岛上的唯一旅客。
“仲康…仲康……”只叫着这一个名字,卫贵妃便已经抑制不住的潸然泪下。
这是她无数次在梦里呼唤过的名字,是她梦寐以求想要叫出口的名字。
只是她从来不敢,她没有胆量,也没有资格这样叫。
在她的口中,皇上便只能是皇上,是陛下。
“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你到底不喜欢我哪一点?”
卫贵妃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儿的骄傲张扬,便像是一只误入黑暗森林的小羊儿,满满的都是绝望无助。
这样娇柔无助的卫贵妃,便是连唐菲都有些不忍、心疼。
可是皇上却仍是郎心似铁,面不改色:“全部。”
这话一出口,卫贵妃终于再说不出话。
整个人如同被抽取了魂魄一般,瘫伏于地,放声大哭。
那哭声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又绝望无助。
是了,恐怕这世上最令人伤心绝望之事,便是‘你爱他,可他却不爱你了’。
爱情向来不是天道酬勤,更没有‘付出就有回报’一说儿。
你可以因为自己的努力改变贫穷,改变命运,甚至改变世界,却总是没办法叫一个不爱你的人回心转意。
或许他会被你感动,可是却也只是感动而已。
卫贵妃如是,顾氏如是。
若你身边恰好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你爱他,他也爱你,那么便是拼却性命也定要将他留住,万不可因为一些误会或钱财的原因而失之交臂。
两情相悦本就是老天的恩赐,万不可因为一时置气便要叫自己抱憾终身。
只听着卫贵妃那仿若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哭声,唐菲就好似被哭声感染,又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皇上无奈的看着唐菲皱了皱眉头:“你哭什么?”
复又看着痛哭流涕的卫贵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下狠心直接对她下什么处罚,只是拉着唐菲的手:“我们走!”
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唐菲便大踏步的走出了大殿,只留下一个一殿胆战心惊的嫔妃,和一个哭得快要岔了气的卫贵妃。
殿中的嫔妃都吓得不清。
皇上生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惊讶便是全来自于卫贵妃了。
卫贵妃哭得太惨了啊!
我的妈呀,谁见过卫贵妃哭?
平日里见她,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模样,谁见过她如此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样子?
自己不是要被灭口了吧?
众嫔妃皆是惊惶难安,只一动不动的跪伏于地,便是皇上走了,一时都没有人敢乱动。
是以皇上虽然走了,大殿中却仍是一派不寻常的安静,没有人敢提出告辞,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没有人敢起身。
卫贵妃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可是却着实没有人敢上前安慰她。
其实这时候便能看出来一个人的为人了。
卫贵妃虽然平日里前呼后拥、威风堂堂的,但是她没有朋友。
朋友是什么呢?朋友就是这个时候可以上前来好好的拥抱她、安慰她的人。
卫贵妃虽然平时身边总是围着一堆人,但是现在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人。
那些个嫔妃之所以愿意簇拥着她,可不是因为她的人品,只是因为她的权势。
这些人平日里对卫贵妃奉承讨好,但是那些都是流于表面的。
一旦到了真格的时候,也便全都只想着明哲保身,谁也不敢冒一丁点儿的危险。
这便也是卫贵妃与唐菲一个很大的不同。
不过倒是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安慰。
吴贵公公先是在皇上在的时候不敢乱动,可是眼下皇上走了,他便也马上急步上前。
只是他毕竟是个太监,卫贵妃又是主子,是以他也没法子去帮着擦擦眼泪什么的,只能傻呆呆的守在卫贵妃身边站着。
脸上却是完完全全的无措和痛心。
卫贵妃的哭声过于凄厉,撕心裂肺到左淑妃都有些感同身受。
左淑妃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她就不像其他嫔妃那样惊慌无措。
皇上走了,左淑妃便也施施然的站起了身子。
她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哭得快要晕厥的卫贵妃,轻轻叹了口气,却终是二话没说,便由着贴身宫侍书扶着,出了瑶华宫的大门儿。
左淑妃就这么走了,倒也算是开了个头儿。
其他嫔妃便也趁着左淑妃的劲头儿纷纷起身告辞。
胆子大一点儿的上前去与吴贵公公知会一声儿,胆子小的直接便偷偷的溜了。
长安郡主也起身告辞。
她如今的心情不喜不悲,还真有些复杂。
按理说唐菲没事了,她应当高兴才是。
可是今日皇上说的话不光是一只敲在卫贵妃心上的大锤,这整个瑶华宫大殿里的女子,又有哪个没有被震得心慌呢?
朋友虽是朋友,可也不完全是朋友。
这宫里面女人之间的感情,总归就是复杂纠缠。
长安郡主不是一个毫无野心的人,她虽一向开明公正,也只是因为她从小接受的便是最正统的大云国贵女教育,但是若论起对皇后这个位置的野望,长安郡主不比任何人差。
“此事古难全啊!”长安郡主低低喟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也不多言,便直接递给了吴贵公公。
而至于她口中说的是什么事,又是一个如何‘难全’法儿,这咱们就当真全然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