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已经到了白天。
日日夜夜总是这样混混沌沌的流逝,让唐菲总是分不清自己身处白天或是黑夜。
昏迷越的频,似乎也预示着唐菲的病情并没有如所有人期望的一般日益好转,反倒是每日越的恶化了。
唐菲不愿意让自己的病情扩散,无端再去连累无辜的下人,所以蓬莱殿里照顾唐菲的人也只有四个,便是自己那忠心耿耿的两个丫鬟,和她们的知心爱人。
桂圆和樱桃两个姑娘确实是忠心耿耿,不眠不休的照顾唐菲几日几夜,真是连眼睛都不舍得合,就怕自己这么一闭眼,自己家的主子就要遇到什么危险、一命呜呼。
看着这两个姑娘为了自己如此小心翼翼、心力交瘁,唐菲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瘟疫这样的传染病可不是小事,唐菲也是真心实意的担忧自己的病情再传染到桂圆和樱桃的身上。
虽然没法子将这两个固执的姑娘撵回白芷苑,可是也着实不能再让她们这样的不眠不休。
虽然不知道这次瘟疫的感染机制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世界上大抵所有的病症都是如此,体质差的人总是更容易患病。
到时候可别自己没治好,桂圆和樱桃也因为疲累过度染上了病。
在唐菲的极力要求之下,桂圆和樱桃两个终于不在执拗,而是两个轮换着班轮流照顾唐菲。
如此既不会叫主子没人照顾,也不会叫人不得休息。
按理说,昨个儿夜里值班的是桂圆,今个儿早晨就该换成樱桃儿了。
可是等到早晨唐菲从昏迷中逐渐转醒,却又现桂圆和樱桃两个丫鬟都期期艾艾的守在自己的床前。
桂圆这个丫头怎么还不去休息…
唐菲一边迷迷糊糊的在心里嗔怪,正想着开口让桂圆快些去歇息,鼻端却忽而闻到一股子熟悉的药香。
虽是病重,唐菲却仍是觉得心中一惊,似乎连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抬头去看,果然见一个少年手捧着一个药瓶,正匆匆忙忙迈进屋子,向着唐菲的床铺而来。
这少年当真是满身的风霜。
身上一身灰白色的棉服,不知为何竟是都湿得透透,被冬日凛冽的北风一吹,竟都冻出了许多的冰碴儿。
不光是身上,就是头上、眉毛上,也尽是些雪白的冰碴,看着就如同北方冬日经常会出现的雾凇奇观一般。
少年的嘴唇被冻得青紫,脸蛋却是通红。
屋子里面的温度高,他身上的温度却着实太低,一进到屋子里,他的身上便先升腾起一股子的热气烟雾,叫唐菲看着,竟像是一个从烟雾中走出的仙人。
这少年可不是旁人,可不就是个对唐菲一往情深的瑞王段致远!
段致远也是没想到唐菲这么快就醒了。
看着唐菲,他露出一点儿惊喜的神色,加快脚步上前走了几步,忽而又有些迟疑,脚步又慢了下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菲一时心中也是既惊又疑,复杂难辨。
是了,是了,自己而今病重到这样的程度,别说宫里,想来就是宫外也传得沸沸扬扬。
那么瑞王知晓,自然也不是什么奇事。
瑞王既然知晓了自己的病,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他一向对自己一往情深,别说今日是什么瘟疫,就是什么沾染一下便立马病身亡的剧毒,想来瑞王也会毫无迟疑,马不停蹄的赶来照顾医治自己。
念及此处,唐菲一时觉得心中酸楚,一时又觉得愧疚难当,忍不住便红了眼圈,想要落下泪来。
桂圆一向知晓主子与瑞王的旧事。
因为前些日子的瑶华宫事件,桂圆本还对瑞王满腔怨愤,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深情简直讨厌,没得只能惹人厌烦、连累主子。
可是却也正因为他送来的药丸,才救得主子一条性命,倒是让桂圆不得不对他又心生感激。
而今主子命悬一线,整日缠绵病榻、奄奄一息,皇上虽不是不闻不问,却也着实没法子救主子脱离苦海。
偏偏这个时候还要指靠着这位医术高的瑞王段致远。
好再瑞王殿下一向心思赤诚,主动涉水前来,这可不就是雪中送炭。
有了瑞王的帮助,不但给了唐菲主仆无限的希望,就是给了一直苦心医治却始终无甚进展的白齐洪无限的希望。
看着满身狼狈的段致远,唐菲心中感动无以复加,却也只能哽咽着声音感叹:“你怎么来了…”
只除这一句话,竟是便如鲠在喉,再也不知说何。
有的时候,有的感情,本就不需多说。
说多了反倒是玷污,又显刻意。
“我…我来看看你…”看着唐菲面色枯黄的躺在病床之上,那憔悴的模样,俨然便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将死之人!
段致远不自觉的便也觉得自己眼眶红,又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唐菲男人不哭的话,硬生生的止住了眼泪,只是期期艾艾的看着唐菲:“你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让你有事的。”
段致远一向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
他虽然对唐菲一片痴心,却也始终记挂着两个人的身份,更是顾念着自己的哥哥段仲康。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爱恋唐菲,却从来不愿意去打扰她的生活。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段致远的爱就像是地壳中的熔岩,既炙热,又深沉,被埋葬在深深的地底深处,虽一直都在,却也无声无息。
唐菲与皇上是真心相爱,如此,段致远便也躲在一边默默的祝福。
可是眼下唐菲遇到了困难苦楚,段致远便也义不容辞,从阴影处走到了阳光下,哪怕被压迫的粉身碎骨,也要竭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唐菲撑起那片天。
从唐菲出事的那天起,段致远便一直在宫中废寝忘食的研究救病的方子。
只是瘟疫这样的病,在古代社会那就如同现代社会的艾滋、癌症一般,又岂是能轻易治好的?
是以段致远虽然查遍了古书,反复实验,却也始终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法子。
先前唐菲吃下的那颗神奇的药丸,那虽然也是段致远所出,可是那药丸也是段致远耗费了无数的心神,历经了数月才研制出的,更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一颗。
那药丸可以缓解病情,却也着实没法子根治。
且不说再制作出一颗那种药丸需要花费多少的心力,只说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唐菲恐怕都要等待不及。
所以,这场病症,不单单是对段致远医术的一个考验,更是与时间的一场赛跑。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段致远静静看着紧闭着眼睛又陷入了沉睡的唐菲,神情坚定的伸出了手,轻轻的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唐菲的小拇指。
“这是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