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种东西啊,在一些人的眼中,那就是命。
可是你若是看透了,那便也算不上什么生活的必需品了,有自然是好,没有倒是也活不下去。
至少唐菲在八角玲珑亭中这三个品茶赏梅的女子眼中,倒是丝毫看不出丝毫额落寞凄凉。
她们六手紧握,不时窃窃私语,不时又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其中一个女子的嗓门儿颇大,唐菲站得挺远,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德尔听到她的声音随风飘来。
那女子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而今咱们姐妹一起煮茶赏花,许姐姐更是做出了这样一首好诗。而今外面‘雨香诗社’那样的有名,不若咱们也成立一个诗社吧,就叫…叫‘雪梅三居士’如何?”
这女子话一出口,自然引得另外两名女子应声附和,三人一阵笑闹,自是喜不自禁。
而唐菲先时还看得热闹,而今听起这女子的话,却是一时便又陷入了一阵恍惚沉默。
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
想来去年的冬日,那个时候自己还和长安郡主、柳莹柳姐姐三人一起煮茶赏梅,情意绵绵,不亦乐乎。
可是不过经年,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
梅树尚在,梅香依旧,可是那个恍若梅花仙子一般柔弱灵秀的女子却早已经香消玉殒,阴阳相隔了。
当年的‘落梅三友’少了柳莹姐姐,那么便也称不上落梅三友了。
当年柳姐姐做的诗,自己提的字,长安郡主画得那副画还挂在落梅居的高堂之上。
似乎就连当年那些美好纯情的记忆也随着被一起定格在了那副画上。
满打满算,入宫已经有两年的时光了。
这些时间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来了许多人,也走了许多人。
唐芸死了、李采衣死了、贤妃娘娘死了、刘玉淳死了、就连…就连柳姐姐也离开了……
这么多人的离去,每每都让唐菲只觉得满心的荒芜,倍感凄凉。
但是直至此时,见到这三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唐菲方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便不会因为谁的离去,就真的变得凄凉。
凄凉的只有你自己的心罢了。
去了旧的,总会有新的来。
就像是大学一样,毕业生哭哭啼啼的毕业,可是来年便有新的壮志筹筹的新生入学。
建筑还是那些个建筑,变得只是人罢了。
谁会为谁留恋?谁会为谁伤感?
流水落花春去也,空留一池闲愁。
唐菲一时只觉的心中更加的凄楚,想起柳莹柳姐姐的音容笑貌,更是难过得几乎站立不稳。
这世上的人,无论生的时候多么轰轰烈烈,可是死了以后,却只能被时间的流水冲散。
先前的花儿随水飘过,又要有新的花儿顺流而下。
在许多人的眼中,大抵天下的花儿都是一个样子的。
可是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世上的花儿,竟是连每一片花瓣都是千差万别。
旁人便也罢了,自是无心关心这许多细枝末节,但是自己,无论如何,只要有自己在的一天,就绝不会叫柳姐姐被人遗忘。
只要有人记得,她便也好似永远活在这个世上,活在人们的心中。
桂圆见主子看着这三个女子面露忧伤,以为主子是见着她们年轻貌美,嫉妒皇上后宫三千。
桂圆心中一时感慨,一时又心疼自己家的主子。
她先时一直觉得皇上对主子极好,可是眼见着这几日皇上眼见着对主子淡漠了许多。
再想起在蓬莱殿时瑞王舍生忘死的一往情深,倒是叫桂圆无故生出了许多的感慨。
这世上,你到底是愿意选择一个更爱你的人;又或者是选择一个你更爱的人呢?
到底哪种才是最好的呢?
主子选择了皇上,倒不是说主子打先儿便对皇上情根深种,可是到底也是看重了皇上这个身份可以带来的所有好处,所有尊荣。
可是这些东西便当真是最宝贵的吗?
当真比瑞王的一片深情更难能可贵吗?
桂圆一时也有些困惑、怅惘。
心中更是因为皇上态度的变化产生了许多的危机感,似乎被蒙上了一丝阴霾。
此时眼见着主子心情不佳,桂圆很有眼力见儿,连忙上前搀着主子准备上前回宫。
既是要回宫,那必然要路过那三个活泼女子赏梅的小亭子,也势必没办法对她们视而不见。
唐菲心中虽感慨万千,却也由已推人,从这三个女子的身上恍惚看到自己与长安郡主、柳姐姐三人曾经的影子,自是不愿意扰了她们的绵绵悠闲。
自己现在贵为德妃,纵横整个后宫无人能左。
便是再平易近人,难免也会叫人战战兢兢。
自己从这三个女子眼前一走,便是只轻轻巧巧的路过,这三个女子也要恭恭敬敬的起身行礼。
如此一来,还哪有半分赏梅的心情?
罢了罢了,左右自己也无事,虽身子劳累些,却也不差那么点儿功夫。
便是绕些远路,也权当成全那一片诗情画意了!
唐菲摇了摇头,示意桂圆噤声,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扶着桂圆的手,一路袅袅婷婷的折返而去,身后,那三个无忧欢快的女子,不时飘来一串串爽朗的笑声。
不得不说,自打唐菲这次病愈之后,虽不是刻意,却仍是无端便多了许多娇弱风流之态。
若说以往走路要奴婢从旁扶着,那是皇上的过度关心,可是眼下却是不能不扶。
走得稍远一些,便只觉全身无力,气喘吁吁。
往常唐菲做瑜伽,一套动作不说能做的上十遍,却也能做上八遍而不力竭。可是眼下呢?不过几个动作便先有了脱力疲软之态。
唐菲虽心知自己亏空了身子,自当好好的将养,可是一时心中仍旧有些焦急不安。
幸好段致远虽自己体弱更甚唐菲,却仍旧心心念念着白芷苑的事。
如今已得皇上的默许,他倒是也不顾及那么许多,每日都在宫中做上许多保养身子的药丸儿,派了下人送到唐菲的白芷苑。
如此真心,一时叫唐菲更觉受之有愧,一时也叫桂圆、樱桃跟着感慨不已。
唐菲扶着桂圆的手,一路走,一路思,身姿怯弱,便如同弱柳扶风。
长长的白色披风拖曳在雪地之上,倒是与地上的皑皑白雪融为了一体,让人恍惚只觉身着披风的这个女子似乎也化身为白雪,时刻便要随雪消融。
一行人在雪中满满而行,正拐过一个墙角,却是叫唐菲不小心遇到了一个不该见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