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梅遇笙没想到赵卿欢会再往自己脚尖上用力一踩,顿时吃痛一喊松开了手就跳起了脚,结果他这一跳,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嘴角、胳膊、肚子……但凡之前挨了禾煜拳头的地方这会儿全都隐隐的作起了痛。
见了梅遇笙那龇牙咧嘴的痛样儿,赵卿欢眉头微蹙,虽有那么一丝犹豫,却还是沉着嗓子道,“九郎你这气劲儿大的,想来也只有让你痛一痛你才能回了神。”
“这又是说的哪一桩?”梅遇笙一边稳住了身子一边问。
“光我就见着九郎你和禾煜打过两回了,合着因为沾琉台是九郎你开的你就能随心所欲了不成?”赵卿欢一语双关,到底还是没憋住。
梅遇笙愣了愣,不由懊恼的叹气道,“我就说不让他们两个祸害住你这儿你非不信,瞧瞧,什么话都往外倒了吧?”
“九郎是怕我天天讹你还是怎么着?”赵卿欢心里有些不痛快了,想之前她还格外的喜欢沾琉台的布置做派,曾经也暗中赞许过这幕后主人的细心和眼光,却不曾想这会儿反倒是她有眼不识泰山,竟全然不知梅遇笙就是沾琉台幕后的大财主。
“就你这点饭量还讹人?”梅遇笙朗声一笑,“你且听东方旬在那儿挑拨离间呢,这事儿压根就是你不曾问过,怎么,难不成我遇人还要凑上去把身家底子都报一遍才算对?”
赵卿欢语塞,虽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但也知道梅遇笙的话说的没错,顿时就偃旗息鼓的软了口气道,“那……和禾煜打架总是……”
“那是他活该。”梅遇笙瞪了一眼赵卿欢,“这中午见你的时候我就嘱咐过你,不过几个时辰你转身就忘了。”
“师父的事儿我怎能不顾?”可赵卿欢也有自己必须守的底线,“九郎能说的这么轻巧无非就是你认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世之道,翻山雀的事儿是和九郎没关系,搁着以前也和我没多大关系,但如今师父之托,我怎能甩手不做?”
“你……”
“我明白九郎如今身份尴尬多有不便,圣驾之侧九郎也有诸多顾忌,若这事儿九郎不便出手的话大大方方同十一郎他们说就是了,何苦要闹的这般一拍两散的地步?”
赵卿欢虽看清了禾煜的初衷,可说到底却还是没太深究禾煜和东方旬的本意。而梅遇笙呢,虽认定了禾煜和东方旬的目的并非一个翻山雀这么简单,但如今诸事缠身的他又没那个闲工夫去细查他们俩这般苦心谋划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最后就变成了他和赵卿欢彼此话不投机,一说就争了。
可若搁在平时,梅遇笙早就撂担子走人了,但偏偏眼前站着的是赵卿欢,他虽百口莫辩,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我知道苏先生的事儿你不能置之不理,这不,我来,翻山雀的事儿我管了还不成么?”
赵卿欢看了他一眼,本想赌气说一句“不必劳九郎大驾”的,但这话到了嗓子眼儿却又被她压了下去,随即她微整思绪,开口道,“本你我就是难得一见,我也并非想和九郎你抬杠,但如今你的身份……这宫外头的事儿,你又怎好随随便便的沾了手?”
“我说我来办也并非我亲自办,你放心,我会找个人稳稳妥妥的去和那廖媒婆接头的。”
“但是……”
“卿欢,禾煜的念头你看不懂么?你以为他真的是要找你来帮忙?他费心拉上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出手罢了。”
“我知道。”见梅遇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卿欢自然也不能继续装傻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现在就安安心心的把秋妃娘娘的事儿给办好,然后等着我安排你进宫再去见见衡阳公主,想着这一见,许也是她和亲前的最后一次了。”
梅遇笙很会转话题,不过眨眼的工夫就轻巧的把赵卿欢的思绪给带了过去。
春夜绵软,连拂面而过的风都是暖乎乎的有些撩人。但一想到衡阳,赵卿欢的心就沉重了起来,连刚才和梅遇笙争执的气场都撑不住了,只沉声开口问道,“有顾御史的消息么?”
“我在查。”梅遇笙见她微垂了头,心一软,伸手就轻抚了赵卿欢的背又道,“别急,事儿要来了都是躲不过的,咱们一件一件办。”
“方才……禾煜的事儿……”赵卿欢的性子就是吃软不吃硬,见梅遇笙口吻温和了下来,她便跟着坦言道,“禾煜的事儿我心里有数,可你也别老这样动不动就和他大打出手,这……分明又占不到什么便宜,图乐还是怎么着,回头这挂的一脸彩,皇上见了难免又要问,你又要左右搪塞,多麻烦?”
“卿欢,你在担心我?”梅遇笙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谁、谁担心……!”赵卿欢结巴了一下,可这话还没说完呢,她整个人就被梅遇笙一拉,又毫无预计的撞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次,梅遇笙的右手轻轻的握住了赵卿欢欲推他的手腕,低头的刹那,他甚至不忘调侃了一句,“别再踩我了!”然后,就在赵卿欢脑子发懵的时候,梅遇笙的唇已经轻轻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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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才刚放亮,翎竹苑的各屋就陆陆续续传来了响动声。
自小院里一下子住进了这么多口人,染婳每日都忙忙碌碌的不得闲,索性住在小院里的娘子们各个都不是娇贵金枝千手不动的,谁有空,谁起的早,都会主动到厨房给染婳搭把手。
以前赵卿欢一个人住,偌大的小院一直都是倍显清冷的,如今多了人,虽琐事儿多了,但住着热闹,倒也更觉得家常的暖心可贵了。
话说今儿一早,先进厨房帮染婳打下手的是裴苑,紧接着赵卿欢后脚就跟了进来。
“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赵卿欢一进厨房,看到正在帮染婳摘菜的裴苑不由一愣,“是衙门有什么事儿吗?”
裴苑甩了甩菜叶子上的水珠儿,唉声叹气道,“宋远平今儿好像要带沈侍郎来衙门选美人卷,我最近手上没什么事儿,被点了名要早些去候着。”
“沈侍郎,沈拓啊?”赵卿欢一愣,不由想着之前和沈拓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儿,便关切的问道,“既宋远平已经请了人来了衙门,他心里一定是有了谱的,你可知他看中的是谁家的娘子?”纵使当时赵卿欢自己并未承了沈拓的一番美意,但沈拓此人赵卿欢还是格外的欣赏的,是以她就由衷的希望沈拓的婚事不要被有心人以私欲为由利用了去。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裴苑摇了摇头,然后不怀好意的冲赵卿欢调皮的笑道,“既师姐你这么关心,当初为何又不点头允了沈侍郎呢?”
赵卿欢“嘶”了一声,沾了水的手顿时就往她的脸上甩了一下,“这转眼自己就要谈婚论嫁的人了,心里还这么藏不住事儿,沈侍郎磊磊君子,即便我们并无缘分,可如今依然也是朋友,他性子谦和处事刚正,如今婚姻大事若是被宋远平给利用了去,岂不可惜?”
裴苑一听,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笑道,“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沈侍郎的事儿我会盯着的,若能揽在我自己头上,那是最好不过了。”
见裴苑说完转身就要走,赵卿欢又忙喊住了她道,“让连贺别忘了晚上在沾琉台见师父的事儿。”
“这哪儿忘得了。”裴苑脸一红,跺了跺脚刚要走,却差一点和正急匆匆往厨房小院里冲的染婳撞在了一块儿。
“哎哟……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裴苑连连伸手扶稳了自己头上已摇摇欲坠的乌纱帽,然后看着涨红了脸的染婳道,“你不是去前头摘花来煮茶么,怎么空着手回来啦?”
“娘子!”染婳压根就来不及回裴苑的问题,只焦急的对着赵卿欢说道,“外头来了几个娘子,为首的一个夫人一进门就说要把云娘子给带走。”
“什么?”赵卿欢一听就扔下了手中的面团,连沾满面粉的手都来不及擦一下就跑了出去。
堂屋里乌压压的站了不少人,这个点儿,苏桓君、东方旬和禾煜都已经起了身,此时此刻自然是和云千素站在了一块儿的。而他们的对面也站了三个陌生的女子,为首的那个妇人仪态端庄,面容和悦,乌蛮高髻边虽略见花白,可那一袭宽衣大袖的藕色束腰襦裙却又显得她风华正茂肃然微见。
而就在赵卿欢从偏门进了堂屋刚走到东方旬身边的时候,门口那妇人正好开口道,“素素,你向来懂事,如今怎的就这般傲骨凛凛不听人劝了呢?”那妇人精神烁烁,声音温婉细腻,柔若清泉,可不知为何,那语调却偏偏带着一股子不容人辩驳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