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夷对爱情的臆想中,有温柔细腻的嘘寒问暖,有无声陪伴的默契约定,却从未有过对盖世英雄的憧憬。
她相信每一点得到都需要付出代价,没有无缘无故的恩宠,没有不需偿还的情义。自问自己无虞姬貂蝉的姿容,哪会得到英雄霸主的垂青,即使有,短短数年恩爱,也要用命去换,或用余生无尽的孤寂,不值得。
当那个人骑着马靠近,背景是一轮金黄夺目的太阳,他的头发扬起,他的马鞭扬成极为优美的弧度,似能将日光都驱逐。
她恍惚了,眼前的一切定了格。像另一个次元,像自己是画外之人,凝视着一副神秘久远的画作。
他下了马,站定了,也像受到了极大冲击,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近到终于可以看清他的模样。
同时,她听到了一种破碎声。
是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她自从猜测有这么个人存在,就在脑中充盈的蠢蠢欲动,如今,灰蒙蒙黯淡下来。
好吧,他绝不丑,只是,称不上多么好看。如果在原来的时空,他绝不愧为帅哥一枚,明夷的样貌在女生中得分七十五的话,他在男人之中可以打八十。毕竟他有一米九的身高,结实匀称的身材,满满荷尔蒙扑面而来,是能让一些女孩儿疯狂的类型。
可惜明夷身边好看的男子实在太多,眼睛被养刁了,容貌惊为天人的五郎七郎,日漫正太风的连山,比女子美三分的邢卿,禁欲系冰山美男伍谦平,整天在眼前晃着,多看了,连这等美貌都麻木了,何况凡人。
当然,除开这几位,眼前的时之初比常人还是高出一等,不止身高。他肤色较深,眉眼端整,脸型方正,眸如星子,鼻若悬胆。整个脸上写着俩字:正气。就因为这种“正”,使得人相貌平淡,留不下什么印象。
明夷心里深深叹了一声,可惜了时之初这个好名字。
她真不算颜控(?),只是对这个唯一向往过的“盖世英雄”期待太高。
时之初愣神许久,似等着明夷开口,可她如今满心都是一种哀悼逝去的单恋的心思,一脸肠胃不适的表情,说不出话。
成言及时救了场,跑来一脸讨好:“师父,这是荐人馆的……嗯,名字我还没打听,哈哈。”
时之初不紧不慢系着马,明夷想着,这人,长那么高,连马也比她那两匹大了一圈。
“呵,你确定没打听?”时之初冷冷说道,头也不回。
明夷精神一振,啧啧,男神音,厚重,磁性,好苏。如果在夜色中听他说情话,倒是能加分无数。
成言腿都软了,早将明夷的嘱咐丢到了脑后:“我记错了,是拾靥坊的明娘子,来看看胤娘。”
时之初转头看了明夷一眼:“明娘子,初次见面,久仰大名。”
明夷尽量表现得大方些:“哪里哪里,叨扰时大侠清静,明夷的不是。”
时之初眼神又落在明夷脸上,直视入眼。看得明夷都有些脸红了,匆忙避开,让开一步,让时之初走在前头。这慌张的一挪动,让她左脚踩在右脚上,恰让伤处受了力,疼得皱眉。
时之初见她踉跄,不及思考,手已过去,紧紧将她挽住,半倚在他臂弯里。见她眉头紧蹙,往下看,她受伤的脚尖踮起,不敢受力,已明白了,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明夷一阵晕眩,抱着了他颈项。
这个角度,这种感觉,踏实,熟悉。她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失望,已经九成九确认,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晚上把她从醉鬼魔爪救出来的人,唯一给过她公主抱的男人。虽然不曾见到过脸,但女人的身体有着敏锐的记忆,和不可理喻的直觉,就是他了。
他抱着她往里走,不顾成言在一旁挤眉弄眼的表情,也顾不上刚从屋里走出来的胤娘脸上一片惨白。
明夷也顾不上这些,她安安静静看着这个男人的下巴,有着坚毅的线条,细微的胡茬,身上有草药的气息,侧面看,他的睫毛长长的,眼神坚毅,直视前方,鼻翼竟然微微冒了些汗。身体有一种紧绷的感觉,比上一次明显紧张很多。
明夷突然觉得,他变得好看些了,至少,有些可爱。原来,他会紧张啊。
进了屋,胤娘连忙过去扶住明夷,时之初将她放下,坐到椅子上。蹲下身,半跪在她面前,捏起她受伤的脚:“把药箱拿来。”
成言应了一声,去屋里侧衣箱旁翻找。
明夷看他像是要给自己脱鞋治脚,一下子脸庞滚烫,想把脚缩回来,却丝毫不得动弹,他的掌握,像一把老虎钳,扣得紧紧。
他抬头看她一眼,低声道:“别乱动。”
明夷被这轻柔的一句酥了半边骨头,哪里还能挣扎。
胤娘也蹲下在旁边:“初哥哥,我来吧,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这套我不在意,想必,明娘子也不是迂腐之人。烦劳胤娘取些热水来。”时之初在成言端来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绿瓷瓶来。
胤娘撅着嘴走开了,明夷也顾不得她的那点小心思,倒是有隐隐的小开心。
成言在一旁守着:“明娘子你脚上有伤怎么不吱声,还好师父细致。”
“你的活干完了?”时之初扫了他一眼,立马收到成效,成言赶紧溜了出去。
时之初看他背影,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手上开始给她除鞋脱袜。
明夷有些失神,这人,笑起来还真有几分好看,好暖。见他给自己脱鞋袜,又窘迫起来:“我自己来吧。”
时之初没搭理她,看着裸露出的伤处:“处理没什么问题,只是本应好好卧床休整几天,怎么到处乱跑。”
他明明在问我,又不看我,明夷心里暗道。
况且,他定是偷偷送药,又救她的那个人,不可能不认识明娘子,为何见面如同陌生?说那句初次见面是什么意思。
她越想越燥,干脆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时之初全身定住了一瞬,继而抬头,目光灼灼:“我只是闲人,不是你认为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