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并未理会一片狼藉的歆音阁,静静地注视着不复暴戾的玉珩。突然,玉珩手指微微一动,蝶影一惊,起身上前探看,隔着那薄如蝉翼的玉质面具,玉珩原来紧闭的双眼有些微动,似是要睁开。
不一会儿,玉珩便挣扎着睁开双眼,只听得蝶影稍稍舒了一口气,坐回原来所处的位置,看着玉珩挣扎起身,靠在床上。玉珩瞥了眼狼藉的屋内,发白的嘴唇上引。
“阁下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蝶影冷冷出口,双眼未注视着玉珩。
玉珩轻笑出声,道:“倒是给宫主添麻烦了。”
“若不是为着阁下手上的月椤,本尊倒是不会有麻烦。”语气的冰冷似是要给屋内渲染上一层冰霜,一丝秋风灌入室内,引起蝶影脸上面纱轻飞,发丝轻动。
玉珩似是未感觉到那寒气一般,依旧温颜出口:“宫主可有法子解思殇。”玉珩相信以蝶影的能力必已诊断出他所中的是思殇这毒,但解药,他却是愿赌一赌……
“本尊还未有如此大的能耐,但本尊有一问,阁下毒发时长是多长。”蝶影淡淡出口。
“时而两日,时而三日,时而只是短短几时辰,举棋不定。”玉珩闲适答道,似是与他无关一般。
“本尊会让天湳楼尽快查到《毒篇》下落,阁下放心便是。”蝶影冷冷说罢,起身无声走出了歆音阁。
玉珩望着蝶影愈行愈离的背影,嘴角盛满了笑意,突然,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出在那洁白的锦袍上,如红梅于雪中绽开般鲜艳,玉珩不以为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血在白色袖上晕染开来。
“洛哥哥……”一声娇弱的女声响起,语滢脚步一顿,朝着声音所处的一旁竹林望去,隐隐约约发现有二人,语滢本不愿多事,但那音色却让她不自觉轻声向二人走去。
“公主折煞了,在下远远担当不得起公主一声哥哥。”好听的男声传来,语滢心中一惊,稍稍快了几分,但也怕那二人会觉察,所以不大敢靠近,细细一看,原是易谨洛与洛熏公主。
“此次菊宴,洛哥哥应当不会不知你母亲的真正用意,”洛熏公主有些欲言又止,双颊隐隐有些泛红。
谨洛嘴角上引,轻笑一声:“那又如何,公主这般欲言又止又意义何为。”
洛熏公主有些急切而答道:“倘若本宫让父皇下旨招你为驸马,你可会抗旨?”说着便已红了脸。
不远处的语滢清晰的听到了洛熏公主所言,脸色更显苍白,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一旁的沁梅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语滢,有些担心的轻唤道:“小姐,要不我们……”还未说完,便被语滢制止:“她是公主啊,皇上最宠的洛熏公主……我又算得了什么……”语滢长叹一声,仰头望着上方参杂的竹叶,努力不让泪滴流下。然而再望向那二人时,却再一次被震撼住。洛熏公主上前一步,水红的宽袖随着动作上扬,紧紧抱住了易谨洛。
语滢只觉呼吸一窒,突然,耳里传来了谁的声音,那么熟悉:“看来沐小姐喜欢如此窥他人之情。”隔空密音。语滢一回头望去,看见三皇子萧辞倚着竹林最外沿的竹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语滢。
语滢无声的走向萧辞,微微一行礼,道:“三皇子说笑了,语滢只是偶经此处,好奇驱使罢了。”
萧辞一笑,道:“本王只是想提醒沐小姐什么该好奇什么不该好奇。”萧辞望了望竹林中的二人,他并不关心易谨洛是否会出言伤洛熏公主,他虽粗粗知道自己小妹对易谨洛有爱慕之意,但他也并不觉得,定北国公府是萧馥兰最好的归宿,洛熏公主是萧辞的亲妹妹,所以他人皆会将洛熏公主与他视为一党,而定北国公府却已做出明确立场,为四皇子萧泽一派。
萧辞淡淡出口:“本王的小妹颇受宠溺,时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语滢闻言,手于袖中紧了紧,一抹浅笑绽于嘴角,缓缓道:“洛熏公主性情温和,又岂会冒犯他人,三皇子多虑了。三皇子若无事,臣女先行告退。”语滢说罢,一行礼,便领着沁梅离开。
“小姐今日为何如此不如平常。”沁梅担忧开口。
语滢脚步猛地一顿,细长的耳坠因此摇的有些厉害,但语滢细细一想,着实,自见萧辞开始,便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依旧被日日陪伴在侧的沁梅发现,语滢沉默了一会,低首缓缓开口:“他人是否发现这异样。”
“应当未曾。”沁梅沉稳开口,丝毫看不出平日里嬉笑的模样。
“此事不要与他说起。”
“小姐是指?”沁梅还未曾说出人名,便被语滢一声“都不要。”制止,也只能应下。
“去祖母那边罢。”
明亮的大厅里,红木的横梁支撑起宽敞的大厅,一丝好闻的熏香香气萦绕,更令人所感惊奇的是那用来装点的花卉之中竟有几盆呈淡蓝的菊花,一朵朵的挺立在绿叶簇拥中,几位衣着光鲜亮丽的贵妇正谈天说笑。
“定北国公府真是名不虚传,连着世上罕见的蓝菊都培育了出来,也着实让我们开了眼界。”平宣侯夫人献媚道。
平宣侯府的的三公子赵钦逸虽是庶出,但其母在生他是便去世,平宣侯夫人当时虽有一子一女傍身,但也不忍看一无母的孩子孤苦活于世,便将其养在自己身侧,但却未给他嫡子的身份,恐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如今,平宣侯府的庶出的三公子与定北国公府的庶出的大小姐定下了婚事,虽都是庶出,但定北国公府本地位就高,所以即便庶出子女订下婚事,也只会让对方觉得高攀。
“是啊,要不是今日应邀,我还真到不敢相信有蓝色的花卉。”
“而此时又值秋日,菊花正好应景,老夫人着实煞费苦心。”
“老身可未出什么心思,倒是瑾馨那丫头,成日在花房中,不想竟让她玩出了此等花样,而对其他真正有用之事却不上心……”上首的定北国公府的老太君带着笑缓缓开口,在场人都清楚,这是欲扬先抑了。
“老太君此言差矣,谁不知道定北国公府的二小姐从小便冰雪聪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是精通,太君过于自谦了。”下首豫王妃浅笑开口。豫王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豫王世子也便是豫王的长子至今未娶,所以豫王妃不免要操劳起来。豫王妃本是出身于四大世家之一的安家的嫡女,所以眼光不免高于常人,而此话一出,众人心中本已猜出此次菊宴的真正目的,闻言更是明白,恐怕这豫王妃是看上了国公府的嫡二小姐易瑾馨了。
“确实如此,这二小姐若是不认这云京第一才女之名,恐怕无人敢认第一了。”一旁安家的主母洛氏附和道。
“是啊,易二小姐才名远扬,而同样是国公府出去的,名气却如此不堪。”一声娇纵的声音响起,在众多吹嘘追捧中有些突兀,众人追随那声音,视线落在一橙衣女子身上,妆容华丽,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皇家的贵气。
“妍儿,不得放肆。”一旁的身着水蓝色宫装的女子缓缓开口,声音之中虽温和,但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姐姐……”那橙衣女子有些委屈的低下头。
“恰兰公主,无妨。”上首的老太君慈祥笑道。
那二人,橙衣女子为先皇最小的女儿,宁姝公主萧华青,也是现在皇上最小的妹妹,无论是在先皇时,还是现在都是备受宠爱。而却恰恰是在三个月前,最宠爱的小女儿因病去世,伤心不已。而那身着水蓝宫装的女子则是宁姝公主一母同胞的姐姐,二人之间关系极为亲密,被封为恰兰公主,本名萧华颖。
“老太君如此到会纵容这丫头愈发口无遮拦,定王府的人其实可随意诋毁的。”恰兰公主一句话说的恰到好处,既是训了言语不当的宁姝公主,又直接点明了其说的是定王府时时抱恙的沐语滢。
语滢的母亲易歆是定北国公府的嫡女,所以语滢也称得上是国公府出去的人。众人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而明着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这二位公主与定王府交恶一事云京之中人人皆知。当年先皇在位时,对于二位公主的母亲曲贵妃甚是宠爱,甚至还有意将太子之位给予这二人的胞弟洛王萧逸杰,但当时定王偕同朝中重臣连连上书,才是当今皇上当时为失太子之位。而洛王本人却也野心十足,欲取褚位,不惜发动宫变,后定王筹划得当未使其得逞,又亲手刺死了洛王。这二位公主对这胞弟甚是疼爱,之前定王上书不让先皇给予洛王太子之位,她们未有多大反应,但定王亲手刺死了洛王这一举动硬生生的惹怒她二人,与定王府结下了梁子。
众人心中有些忐忑,即便是豫王妃平日里也得让这两位小姑子几分颜面,她听说曾有一充容无意间说了一句洛王当年是自作自受,便被宁姝公主硬生生用侍卫身上的佩剑一剑一剑给刺死了,而那充容的母家乃是北麓侯府,也是有根基的世家。事后皇上回应说是那充容出言不逊,罪有应得,反而罚了北麓侯一月俸银,赏了宁姝公主许多珍宝玩物给她压惊。
老太君正想开口缓和,只见定王妃缓缓的饮了一口茶,边放茶盏边淡淡开口:“这茶是好茶,但雪顶寒峰本就名声在外,否则又怎会一斤难求,若无那有心之人栽种,有再好的名声,终究无缘制成茶供人品,”定王妃扫视了众人一眼,继续道:“又倘若本就注定不该在于世上,如何美名远扬。”
宁姝公主瞬间脸色变了,她本是想借机嘲讽定王府命数已尽,沐语滢也是医药罐子一个,不想着定王妃竟笑她三个月前无了最宠爱的小女儿,而沐语滢再不济却依是伴她身侧。
“定王妃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定王妃可曾尝过那下等人所解渴的苦茶,那茶虽存于世上,却是不登大雅之堂,或是用以对比彰显好茶之好,自己远远不及人处。”一旁的恰兰公主有些不悦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