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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 / 1)

冬日算是彻底到来,西绛虽不比越戈地处北方般寒凉,却也不如晟祁地处南方有那般温暖,说是适中,冬日里还是得裹上厚实的大氅御风防寒。而今日,这云京却是分外热闹,程度竟不亚于当初玉珩进京时那般,原因无他,只因今日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萧馥兰,洛熏公主的及笄礼。莫说是宫中,即便是云京整座城皆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冬日暖阳格外舒心,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最是金贵。且见那红木梳妆台前,佳人端坐,周遭侍女井然有序,不慌不忙各司其职,殿中贵妇千金,金钗绮罗,琳琅满目。

“今日公主及笄,只怕来日便有赐婚的旨意下来,公主是福泽深厚之人。”身边立着便是靖国将军夫人,笑容里多是献媚讨好之意,哪怕她是洛熏外祖母。

洛熏公主微微一笑,对着镜中佳人,眸中露出满意神色,乌发柔软下垂,蝶翼般的眼睫微垂下掩住眸里异样神色,唇上之笑满是得体,不露一丝破绽。

“夫人此言倒是有妄自揣测圣意之心,传了出去,只怕是不好罢。”大公主萧馥音于一边冷冷开口道,妃色宫装尽显极妍美态,一副翡翠南珠金镶玉头面演尽华丽。

“倒是臣妇言语无知,无意冒犯,倒请大公主息怒。”在场夫人何尝不是后宅争斗的能手,尤其不会听不出这大公主有意于今日这般大日子下了萧馥兰洛熏公主的面子,只夏贵妃是洛熏公主的生母兼养母,靖国将军府又是夏贵妃母家,方才的一言一句又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场之人无不是暗暗叹息一声这大公主的愚钝罢。

“今日是洛熏的大日子,大皇姐祝贺洛熏之意洛熏自是感谢,今日既是喜庆之日,又岂会白白弄出些烦心事来,大皇姐不免多虑。”洛熏公主将头偏向萧馥音那边,语气平润,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听着甚是舒心,两两对比之下,往日本就存着的落差便是拉大了甚多。

萧馥音纵使有再有不满却也是被这一席话压得无法言语,脸色一时间换得甚是好看。幸而定北国公府的易老太君上前打了打圆场才是确保一室笑声欢语依旧。

待得时辰将近,一干贵妇千金带着应有的的神情出了洛熏公主寝宫,洛熏公主细细端详着镜中被侍女细心装点的妆容,羊脂玉般细腻白皙的肌肤,眉如远山,朱唇点绛更显娇媚,眉心似兰花状的花钿,鸦发三千如瀑披散,好闻的兰香萦绕于鼻尖,唇边一笑使得世间芳华殆尽。

今日上天亦是给了此般盛典厚礼的,暖阳融融令人忘却前几日的初雪纷飞,礼乐人声,金玉琳琅,自是盛大。

语滢并着沁兰沁梅随着定王妃与往来贵妇相互寒暄,一面微微笑着,一面又是细细推敲这云京中世家小户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随后又是被瑾馨唤了去与一众贵女相互谈天,说是谈天,却也不过是于一旁细细听她们相互逗乐取笑,随着瑾馨时不时说上几句可有可无的话就是了。

心中虽暗叹着无趣,然也是不得不虚与委蛇,今日语滢身着一袭翠蓝色襦裙,上着是同色的交领宽袖上裳,外批月白兔毛描边大氅,乌发挽成垂鬟分肖髻,一支蝶恋花白玉步摇饰于发髻间,既是未是得体又是未夺人风头。而放眼望去这一众千金或是公主们,皆是于妆容上有着谨慎在。

待得众人估摸着时间落座时,随后便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夏贵妃到。”

宾客宫人无不跪下恭敬行礼。

萧逸寒踩着大步坐于龙椅上才是用稍显喜悦的话语道:“平身。”跪下行礼之人才是谢恩起身落座。

而后起礼官高声奏道:“帝姬行笈礼。”于是笙乐大作,身着采衣的洛熏由女官引着步入大殿,皇后苏氏起身,接过有司奉上的罗帕和发笄,为洛熏梳发总髻。一旁的宫人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后洛熏起身,由女官引着入了偏殿,换着上襦裙。

丁香色交领襦裙,裙上幽兰精致大方,随着莲步轻移,恰是馥郁兰幽,步入殿内,向着萧逸寒,苏氏跪下行大礼,喻是感念父母之恩。随后皇后又是接过有司奉上的发钗,一旁礼官高声吟诵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而后又是回到偏殿换着深衣,回殿再是一拜。后是太后起身,慈祥含笑,将公主所用的正式钗冠为洛熏戴上。

这边正是行礼时,语滢虽是体弱再加上前几日才是旧疾复发,纵有胭脂水粉以掩,身边的沁梅却是早早察觉出了语滢现是勉强支撑罢,心下焦急时却瞥见一旁的沁兰脸色更是苍白,身子更是微微颤抖着,毫无血色的脸紧绷着,虽是因角度原因看不清细致神色,然单凭这些再加上往日对于沁兰的熟悉程度便知她是极力忍耐些什么。

而沁兰己身,心下的波澜只怕不止面上那般极力忍耐所能遮掩的,今日自入宫以来,所见之景,所闻之声,所遇之人,熟悉或是陌生皆是有着无限悲戚在,随着笈礼的进行,这无边的怒火和着悲苦被点燃并是一发不可收拾,冷眼瞧着殿中贵人行礼,更是有着深深不甘,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人如今却享受这如此瞩目的及笄,平日里亦是享着无上的荣宠与疼爱,呵,真真是讽刺。唇边不加遮掩的露出嘲讽一笑,后又是迅速恢复原样。

此时洛熏一身着宽袖礼服,鹅黄下裙配着蔚蓝朝凤礼服,乌发挽起,华贵冠笈,顾盼神飞,面若春花,少女之媚,贵女之庄,尽显无余。

依是行礼。后有司撤去殿内笄礼陈设,摆好醴酒席,洛熏入席。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礼官唱道。

洛熏行礼,接过醴酒撒地,象征性沾了沾唇,才是放下,又象征性略进馔食,这一礼方毕。

祝辞再响,道是:“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洛熏再拜,回道:“儿虽不敏,敢不袛承。”

这笄礼方是尾声。

待得萧逸寒离场后,众宾起身一一退去。

语滢缓缓起身,眼前却是忽的漆黑一片,双腿也是跪坐的麻木,身子不禁向下一跌,幸而沁梅眼疾手快扶着语滢,不然便是失礼了。堪堪在只是眨眼间,二人便是经过一番言语,皆是明了。后并着神思不属的沁兰上了定王府的马车。

语滢带着苍白的脸色无力靠在沁梅身上,视线落于若有所思的沁兰身上时,黛眉不禁一皱,微微起身拿过沁兰玉手,沁兰却是明显一惊,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却已听得语滢开口道:“虽是此般严谨场合却也不必紧张至此。”你往日也并非如此不堪大气之人。后一句语滢又是压下未税,而心中却是疑云生遍。口上之语与心中所思对着沁兰却是不一了起来。

沁兰一惊,明显是未料语滢此语,一时间无措只是抿唇未语。语滢见状也不勉强微微一笑,又是面显不适,重新靠于沁梅身上。沁兰虽是张嘴欲答,却见语滢闭上双眸,倦色与病色双双显露,沁兰只得把话压下。

待到下车时,语滢是再也强撑不住,脚才落地,身子一软,倒于本就扶着语滢的沁梅怀中,定王与定王妃见状忙是过来,虽是知晓语滢是心疾复发,心中还是担忧不已,忙将语滢送回落雪居中,且遣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一时落雪居内煞是沉重,不仅是因语滢心疾再发,又是因其病状是愈发严重了起来,谨洛闻讯赶来,亦是分外沉重,身后跟着的竹旻面具下的神情虽不为外人所知,却也是严肃。

“回禀王爷,王妃,小姐心疾严重不假,然此症从娘胎里带出来也唯有好好调养做不到根除,如今看来,这刺激无论大小是不可再受了,不然,怕是……”刘太医虽未说完,而其意却是不言而喻。

定王闻言脸上不禁是露出悲戚,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只是一位普通祖父,是早已失去儿子儿媳只余孙女的老人,不由得叹息一声。而定王妃亦是无力后退一步,谨洛见状忙是上前怕这二老有何状况,而自己心中亦是无边担忧焦急,语滢身体现状有谁清楚的过自己与竹旻呢。

“今日祖父祖母自洛熏公主及笄礼毕未曾休息,现在我在这,祖父祖母安心先去休息不然也是伤了自己身子。”谨洛轻声劝道。

“语滢昏睡,身子每况愈下,我如何安心。”定王妃却是执拗,上前坐于语滢床边,不由叹息一声。

“祖母若是因此自己身子垮了,孙儿不安,语滢更是不安担忧,此番益不利于语滢养病罢。”谨洛依旧劝着。

“但也确如你所言,此时谁也是不放心这儿的,语滢的身子你也清楚,而我如今也是如语滢那般经不起什的刺激了。”定王亦是不愿离此处,坐于一旁,只等着语滢醒转。

却听得床上病人孱弱微声道:“祖父祖母无需担忧,此我不是醒转无碍么,还是听哥哥一言,不然这病情可是因着内心焦虑多思又得加重了。”末了竟是有了丝丝轻松之感,而这游丝般微弱的声音又是生生提醒着室中人这具身体状况不好。

“语滢也是如此说道,由我照料祖父祖母放心便可。”谨洛不予二老拒绝的机会便是附和着说道。

二老叹息一声,几乎是一步三回头般离了落雪居。

待确定其离开之后,语滢才敢讲喉间的鲜血尽数吐出,脸色却更是苍白无力。

竹旻连忙上前为其诊脉,惊愕得一抬头对上语滢深邃的眼眸,只见得语滢轻笑一声,自嘲道:“虽知身子概况,却更知何是医者不自医。”

一边谨洛沉声道:“你可知动用一次对身子的损伤有多大。”

“能瞒一时便是一时罢,瞒着皆是好的,不然事情若出了意料之外,却不知如何解决之时纵然有天大能耐也是无法的。”颓唐间亦是有无奈在。

“罢了,随你罢。”

夜间灯火明晃,殿内熏香清幽,熏笼暖意,不见冷意。身着秋香色交领宽袖襦裙的洛熏以舒适的姿态侧卧于贵妃榻上,双眸微合,一边宫女轻声上前回禀道:“参见公主,宁姝公主求见。”

洛熏缓缓睁开眼,笑道:“这将近下钥时分,二位姑母却不知何事。”

“公主今日累了一日,不如让奴婢回绝宁姝公主。”

“姑母为长,既是屈尊来本宫这本宫岂能摆着架子。”不同于往日的温婉,一抹妖魅不经意间流露。

“姑母屈尊,是洛熏不定规矩,使得姑母久候。”洛熏踩着莲步歉意说道,脸上温婉依旧,朝着宁姝公主一福身。

“洛熏今日及笄本是喜事却也劳累,按理姑母不应来叨扰,然也是没得法子,还望洛熏你见谅。”宁姝公主含笑说道,双手慈爱地握着洛熏双手。

“姑母真是折煞洛熏了,你们且下去罢,本宫与姑母说些体己话。”随后众宫女便一福身退出了大殿。

待殿门关上时,宁姝公主一改方才神情,冷冷道:“今日你倒是出尽风头,不知是否忘了自己身上所有之命。”将洛熏双手亦是不留情的一扔。

“洛溪不敢忘,灭门之仇势必要其加倍奉还。”洛熏低首,恭敬说道。

“你?我怎么听说你对定北国公府的那位貌似用了真情,恩?“宁姝冷笑道,玉指勾起洛熏下巴,一张绝美的少女俏脸被镀上温和的烛光被宛若毒蛇般的双眸死死盯着,红唇一勾,嘲讽道:“这样绝美的脸庞倒是祸人,真主也不过如此罢,只可惜了,身子却是不干净了。”话未完便见得洛熏身子一颤,脸色白了几分,眸色亦是暗了几分,却听得宁姝继续道:“原本我还不同意皇兄的这般做法,如今看来却是先见之明,不然又会损了这样好的棋子,要知道像你这样好的棋子可是不多的,万不可浪费了,而如果你偏要孤注一掷,末了也是怨不得我未做好这个姑母。”狠厉的话语将洛熏一步步推向深渊,宁姝放下手,却见的洛熏无力跌落于地,更是冷笑一记,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如土灰的洛熏道:“莫要为了愚蠢的真心送了命,也莫要等到我出手才来恳求。”说罢作势理了理衣冠,走出大殿,不理身后洛熏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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