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缕缕引裙衫,暖阳融融映红面。
阳春三月,正是桃红柳绿时,各家女儿皆是结伴出游,男子或相约骑射,或巧约心中爱慕女子,一派其乐融融之像。
隐黛山自是云京郊外赏景游玩的妙处,前些日子桃花漫山,远远望去火红一片煞是好看,更是吸引一干人等携伴观赏。
辘辘车轮声不断翻滚着,本是热闹非凡,却因着马车所代表的府邸即便再是车水马龙也是通行无阻。
车内语滢身着一袭淡蓝紫藤描边齐胸襦裙,青丝随意一挽斜插一支白玉簪。与一袭水红襦裙的瑾馨比邻坐着,一看正是亲密姐妹,只其中嫌隙却是于不经意间愈扯愈大。
“今日春光正好,到也有不少人踏青散心。”瑾馨将原本揭起车窗帘布的手放回来,微笑自是与往日语滢所识无异。
“隐黛山本是云京尚可游玩不可多得之地,自然热闹。”语滢也只随着其笑应对着。
“姐姐前些日子缠龌病榻,瑾馨递了几次拜帖皆是不得亲面探望姐姐,心中着实担心,如今姐姐肯陪瑾馨出游且一副红光满面之样,倒叫我放心了。”或真或假的笑意伴着二人两手交叠的动作,好一副金兰之姿。
“病气于暖阳下才可被晒没,只你不怕便好。”
瑾馨依旧与语滢说笑着,似是全然忘了前几日还用重金雇佣杀手去定王府行刺一事。
待出了云京都城大门,瑾馨又将头探出车窗外,只一会,便又回来,对语滢道:“今日游客倒不似前几日多,倒是可得清净些。”
语滢一笑,尚未来得及出口却听得车外刀刃相碰声伴着混乱愈演愈烈,杂乱的脚步与丫鬟小厮的呼救相和着,临死前的惨叫听着分外揪心。
瑾馨却是不见惧意,将头探出车窗外,却又立即回来,面色有些惨淡。
语滢心中虽明了,却还是顾及着表面样子,声音颤抖道:“是刺客?”
瑾馨还未来得及回答语滢,只见车门被强行破开,明亮的刀光即便是瑾馨预料之中,但依旧心生几分怯意。此时,语滢以细微至难以觉察的动作将原本覆盖于右手手腕的衣袖微微掀起,露出一只在是平常不过的玉镯,却又与寻常玉镯不同,纤细如丝,隐隐蓝色沉淀其中。
“今日倒是赚得大发了。”那通身裹着黑衣手持大刀之人虽说以面巾掩面,然其中得意奸邪之感表露无遗,并强行将瑾馨拖下车,语滢亦是,只力道方面相差甚远。
“你们……你们想如何……”瑾馨声音不禁真真有了惧意。空气中所有的血腥气着实令这位身处高宅的女子作呕。
那些人却不说话,只提了刀杀过来,瑾馨见状倒是不怕,只做势将语滢护于身后,于周围尚活的护卫保护之下做出逃跑之姿。瑾馨因于前面护着语滢,因而不见语滢唇角突然绽开的笑意。
瑾馨正为自己计谋得逞心中叫好的同时,却觉小腹处一阵刺痛,回神时,却见一黑衣人手中长剑明亮剑刃上缓缓滴下一滴滴血,追其源头,竟是来源于自己腹部。
瑾馨面色瞬间惨白,怎的,这些人收了她的重金却做出此等与她所计不同之事……
“瑾馨……”身后是熟悉的急切呼喊,如今此状,却是听着无比讽刺。
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听声,却是多人,领头的一白一青身形格外醒目,而亦是相同时刻,那正与厮杀的黑衣人于一人的手势引导下有序且尽数撤退。
语滢怀中一重,瑾馨受伤昏迷,骑马奔驰之众人亦是与这片尸体横躺的地方驻足停下。
萧泽本是远远望见这片混乱,凝眉望着软到于语滢怀中的瑾馨,一言不发地接过瑾馨并将其抱着送入马车中,玉珩虽也是下马,却只于一旁冷眼旁观,一派平静,面具重新覆面,白衣依旧,可心还如初?
萧泽指派了侍从中一人当做车送将受伤颇重的瑾馨送回府。
辘辘车轮,便如来时一般,只此事过后,二府所系,二人之间,又该如何?这般残忍,午夜梦回,可会有愧?
沐语滢,你当真活该如此……
“此番倒不像一般山匪所为,沐小姐身处深闺,经此应是受惊不少还是快些回府也好,此事交于四皇子便可。”玉珩横跨过具具死尸,一如既往微微上扬的唇角与一尘不染的洁净白袍,缓缓行至语滢面前,语气温润,却不知是语滢敏感或是本就如此,如前几日一般的宠溺隐隐飘忽其中。
语滢只一笑道:“虽是受惊却倒暗庆幸未有大伤口,只着实不放心不下瑾馨,还是先去国公府探望,不然着实于心难安。”
“国公府自有易国公与大夫侍从照料,沐小姐身子本就弱,还是回王府为好,不然也引得定王与王妃担忧。”萧泽搬出定王来,自然不愿让语滢再去定北国公府的,毕竟易瑾馨与其相约出游一个重伤昏迷一人却看似毫发无损,苏染身为主母自然不悦,国公府此时自然以受伤颇重又是作为国公府重要联姻工具的易瑾馨为重,经此一来二府却是会生出些许嫌隙来,于萧泽来说便是不利。
“沐小姐若不弃便又本公子护送如何,顺道也是拜访定王一番。”玉珩温润笑道。
语滢自是明白二人所言,前者不愿失去国公府同时又是极力拉拢定王府自然要将此事处理圆满,而至于后者她却从未看透过……
摆设齐全的车内,舒坦清净,外界喧嚣尽数阻挡于外头,只余二人浅浅的呼吸声缓缓流转于车内。
“迦影阁月级一等杀手,阿滢好大面子。”玉珩轻笑出声。
阿滢……
语滢一愣,却见玉珩已靠近于自己,而自身又是位于濒临角落的位置,也是逃不得,只由着玉珩身形逼近,沉默。
“此次你若不出手,她,也未得有好结果。”玉珩道。
“是我多此一举了。”语滢不看玉珩,嘲弄着说道。
“那处伤口做的妙。”玉珩笑着赞道,“只是……”
太狠心了么,果然还是会被表面蒙蔽么……
语滢正揣度着,却又听得玉珩说道:“鲜血固会令人麻木,然若旁人愿为刀刃替你沾着血,或许接受也无不可。”
语滢只轻笑,道:“又有几人靠得住。”
这般不愿将信任传递于他人,到底是自己还未拿出任何令她可信任的东西,到底是程度还不够深罢,连喜欢的是何时的她还未明白过来,倒也是自作自受了。
“国公府的大公子倒是不一般。”玉珩话中有意,唇边却又挂着浅笑。
“兄长自然不同。”语滢将头微微抬起对上玉珩星眸,白玉面具上精致纹路亦是映入眼底,貌似从之前的木兰花纹转成了蝶翼纹。
“倒是情深。”轻声道出四字,听着无心,然其中情感只怕唯自身可品。
二人饶有默契将头别开,玉珩瞥见玉腕衬着细腻淡蓝的玉镯,蝶飞舞其上,兰绽放其间。
路虽长却也有尽头,语滢下了车却未发觉玉珩目光的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