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郡王,节哀顺变!”王公公劝道。
老年丧子可是人生三大苦之一,哪怕是他舌灿莲花,如今也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劝慰慎郡王夫妇。
唉!真真是天意弄人!
想着,王公公眸中的悲悯又重了几分。
“本郡王没事,多谢公公挂怀!”慎郡王勉强挤出一抹笑道。
这王公公可是昭德帝的亲信,他可不能怠慢。
“陛下已经命礼部为毅郡王的丧事做准备了,郡王就无须再为毅郡王准备蟒袍和冠冕以及新的金丝楠木棺椁了!”王公公沉声道。
这是昭德帝特意给的恩赏,他得及时让慎郡王等人得知。
“嗯!本郡王省得了,还请公公代本郡王向皇兄表达谢意!”慎郡王拱手道。
“郡王不必多言,咱家都明白!这府里的事还多着,咱家也就不在此叨扰您了!”王公公连忙告辞道。
这府里人来人往的,正是需要主人保持忙碌的时候,他可不能这么没眼色的一直打扰着人家。
“多谢公公体谅!”慎郡王客套道。
王公公又推拒了一番,而后就领着宫人们离开了。
待宫人们尽皆离去,慎郡王才抚着棺椁道:“儿啊!陛下已经厚封你了!这份殊荣,也算是云国以来的头一遭了!你就安息吧!”
说着,说着,他就禁不住老泪纵横。
这殊荣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份殊荣!
只要云子骜还或者,哪怕是他们一家被贬为庶人也可以啊!
“我儿心怀家国,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盼着,他下一世不要再去边疆奋战!”慎郡王妃忍着泪意道。
无论如何,昭德帝此举已经足够抬举她儿子了,他们夫妻两个也该知足了!
子骜虽然年纪轻轻,可有着这份哀荣,他也会被载入史册,供后世所膜拜。
这对他这么一个志在四方的男儿来说已经是一种高度认可了!
“是啊!青史留名有一辈子就够了,下一世可不要再为了这些虚名搭上自己的命了!”云子承苦笑道。
一条命换这么一份独一无二的殊荣,在他看来,简直是血亏!
天大地大,活着最大,奈何他兄长就是执着于建功立业!
“子骜这一生,虽然短暂却辉煌,远比有些虚度年华、碌碌一生的人活得有意义多了!”宝安长公主感慨道。
有些人,纵然生在皇家也不过能在史册上留一个生卒年和简单的两句话。
云子骜却不同,他的举措,会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后世典范。
“是啊!他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活!”慎郡王妃紧紧地盯着棺椁道。
接着,众人又是一阵喟叹。
……
因着毅郡王云子骜的丧礼是按着从一品王爷的份例来办的,这丧礼办得漫长而隆重。
足足过了半个月,他才正式出殡。
出殡当日,昭德帝和太后亲临,一时间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着昭德帝一身令下,正一品以下官员皆得镐素,好几个宗室世子们身着素衣为云子骜扶棺。
待到出殡的浩大队伍到了皇陵附近的王陵之后,就见苏尚书府的几个丫鬟哭红了眼来拦路。
昭德帝震怒,正准备处置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时,苏尚书却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慎郡王和慎郡王妃也是大吃一惊,而后,慎郡王道:“陛下,切莫动怒!先问问她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昭德帝瞧着苏尚书和慎郡王夫妇的神色,也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些什么,眸中的怒火顿时就散了。
他慵懒地摆摆手道:“都下去!”
待御林军们退下,他才盯着那几个闹事的丫鬟问:“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令你们不顾性命地来拦毅郡王出殡的路?”
虽然他的语气已经很平和了,那两个胆小的丫鬟还是被吓得够呛。
她们颤颤巍巍道:“苏小姐……苏小姐撞死在毅郡王的陵墓墓门上了!”
说罢,她们两个又哭了起来。
昭德帝的眸光微闪,慎郡王妃则直接哭了出来。
“这傻丫头!我都说了,解除他们的婚约了!她怎么还是做了傻事?”
说实话,在苏浅陌当日来灵堂闹那么一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苏浅陌存了殉情的心。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哪怕她早就嘱托了苏尚书好好看着苏浅陌,还是无济于事!
苏浅陌终究还是走上了殉情的路子!
慎郡王和云子承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极为动容,这苏小姐,倒是真真情深义重啊!
慎郡王府都已经公开解除她同毅郡王的亲事了,她居然还是选择了为毅郡王殉情,这真真是情比金坚啊!
慎郡王在最初的难过之后,就跪地道:“臣弟想向皇兄讨个恩典!”
既然人家苏家小姐都为他儿子殉情了,他怎么也该让人家同他儿子合葬。
昭德帝连忙俯身将慎郡王扶了起来。
“朕明白你的意思!这般刚烈的女子,配得上子骜!朕会追封她为毅郡王妃,让她上了皇室宗碟的!”
闻言,慎郡王连忙谢恩,一旁才悠悠转醒的苏尚书也连连叩首。
“只是,子骜的出殡时辰已经定好了,耽误不得!所以,还是先将子骜葬了,再让礼部另寻时日给苏家丫头和子骜举行阴婚,并合葬吧!”昭德帝思索了一番道。
这苏浅陌殉情的太出乎意料了,此刻并无完全的准备,也就只能先命人将她的尸骨收容起来,再另做打算了!
“臣弟多谢皇兄隆恩!”
“微臣叩谢天恩!”
慎郡王和苏尚书齐齐行了大礼。
而后,这出殡的队伍就继续往前走了。
待到了陵墓旁,就有仆从手脚麻利地将苏浅陌的尸首收敛了起来。
在这之后,才将云子骜的华贵的棺椁抬入陵中。
经过了这么些时日,慎郡王妃的心情已经缓解了许多了,可当送葬的队伍真的要将棺椁往陵中抬的时候,她的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要不是慎郡王一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她都想直接扑过去拦着那些人。
小霁月郡主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未免这小丫头哭坏了,云子承就硬着心肠将她敲晕了。
待众人将棺椁封好,慎郡王妃已经哭成了泪人,慎郡王憔悴的脸上也溢满了泪水。
云子承虽然没有落泪,可他的眼睛已经成了血红色,眉眼间的悲伤浓到了极致。
昭德帝神色肃然,龙眸中却也浮现了几分浅淡的悲伤,其余众人,亦是面露哀婉。
……
五月初六,上好的黄道吉日,已经得了毅郡王妃封号的苏浅陌也在众人的不舍下葬入了毅郡王陵中。
待陵墓的慕门彻底封死之后,于朝堂之上叱咤风云了大半生的苏尚书哭得像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幼童一般。
一旁默默落泪的慎郡王夫妇也瞧着苍老了几分。
可以说,云子骜死后,就将慎郡王夫妇的精气神也全部给带走了。
在云子骜还未下葬之前还好,慎郡王夫妇还一心长着要将他的丧事办好,就没这么颓唐。
他前脚葬入毅郡王陵,慎郡王夫妇后脚就病倒了。
也就是今日葬苏浅陌,他们夫妻两个才打起了几分精神来。
“父王,母妃,兄长和嫂子已经安葬了,您们也不要再一味的伤心难过了,好不好?”霁月郡主仰头望着慎郡王道。
她明媚的大眼中满是祈求,她是真的很担心她的父王和母妃。
她不想再看到他们两个人整日抹眼泪了。
慎郡王怜爱地抚了抚霁月郡主的头,温声道:“好。”
“那……”霁月郡主垂眸深思,过了一会儿,她就就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那父王和女儿拉钩钩!”她浅笑道。
说罢,就有些紧张兮兮地望着慎郡王。
见状,慎郡王的面上就浮现了几分无奈,这霁月还真是孩子气呢!
她以为拉了钩,自己就能抑制住对子骜的怀念和追思吗?
虽然心里觉得拉钩一点儿用都没有,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待他们父女两个拉了钩之后,霁月就兀自笑了起来。
太好了,她那个风趣而又温和慈爱的父王又要回来了!
兴奋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慎郡王眸中的黯然和哀伤。
……
五月初七,忙碌了许久的沈姝同云子彦才彻底得了空。
“阿姝,团团怎么老抓我脸呀?”云子彦一脸疑惑道。
因为想着许久都没能好好陪着团团完了。他们两个人就挥退了奶娘和霜兰等人。
本以为会出现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却不曾想,素来乖巧的团团今日倒是脾性坏得很,动不动就抓他脸!
沈姝轻笑,道:“他这是委屈了呢!”
自从她在得知云子骜的死讯将团团抛在家中之后,这小子的脾性就变大了。
哪怕是在云子骜下葬了,她时常在府里陪着他了,他还是动不动就抓她的头发!
“嗯?”云子彦蹙眉,越发疑惑了。
这么小的一点人儿,真的知晓什么是委屈吗?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沈姝还是通过他的目光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无奈道:“这委屈啊,可是每个人与生俱来就会的情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