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许久,沈枫突然道:“我觉得,司徒家的嫌疑很大!”
在北疆,虽然有几股子势力相互制衡,可说到底,实力最为雄浑的还是司徒一族。
而且,云子骜可是宗室世子,一般的势力也不敢直接将其害死!
虽然天高皇帝远,可昭德帝的手,还是早早地就伸了过去,也不是真的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所以,一般的势力归属世家对宗室世子还是颇为忌惮的,就算是再如何厌恶,也不敢直接杀人!
这种蔑视皇族的恶劣行为,也就只有司徒一家才敢做出来!
“我也觉得是司徒家所为!”云子彦赞同道。
想来想去,也没有第二家敢这么嚣张了。
“我也觉得是他们!可是,我没有切实的证据!”云子承苦笑道。
若是他手上有铁证,他早就告到宫里去了。
他就不信他那重视皇家颜面的皇伯会不给他兄长报仇!
可是,他的手上如今就只有一小块蜀锦碎片,就连唯一能指证凶手的影卫也伤重而亡了!
“这倒是比我预想的还要危险上许多!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一旦察觉到了不对,及时往京都送信!”云子彦嘱托道。
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可他们知晓了总比没人知晓的好吧?
即便是远,他们这一大群人也总能想出些法子来!
“我知道!我这条命可珍贵着呢!我一定会谨小慎微的!”云子承还是那副纨绔模样,但眸中已然多了几分坚毅。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往绵州送信!有我的颜面在,镇国公会遣派一些人去帮你的!”沈柏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虽然绵州和北疆同为与他国接壤的边陲,但这两个地方之间却相距不远。
若是快马加鞭的话,有个一日一夜也就到了!
就算不是快马加鞭,也比京都的援兵要快得多。
“呵,沈家大公子这是下了血本了啊!为了我,竟是不惜将你岳丈家也给套进来?”云子承陶侃道。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极为感动。
沈柏会对他用心到这种地步,也着实够令人惊讶的了!
“得了,就你这嘴叭叭的!半点不饶人!若不是怕隔壁府里的慎郡王夫妇又要遭受一次丧子之痛,我才懒得管你呢!”沈柏翻了个白眼道。
虽说他们沈氏一族同绵州洛氏一族结了姻亲,可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向人家开口求助的!
要知道,大世家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欠人情债了!
这人情债可是出了名的难借又难还哦!
“哈哈哈,你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云子承浑然不在乎沈柏话里的讽刺,自顾自道。
沈柏倒是真的心善啊!
沈柏冷冷地哼了一声之后,就彻底坐在一旁不理会云子承了。
又坐了好一会儿,橙红色的朝阳已然升至空中,云子承才又端起酒杯道:“此去经年,惟愿诸君安好!”
说罢,他就直接自饮了三杯。
云子彦和沈家兄弟俩也端起酒杯饮了三杯。
“万事小心,平安归来!”他们道。
这短短八个字,道尽了他们几个人对云子承的牵挂和祝福。
“嗯,我一定会在某一日荣归故里的!”云子承笃定道。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折在北疆!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等着你平安归来!届时,我们会为你大摆接风宴!”云子彦道。
云子承轻笑,扭过头将眼眶里的热泪逼退之后,才又郑重其事地嘱托道:“我这一走,父王和母妃膝下就只有一个小霁月了,你们可得替我多照顾照顾他们啊!尤其是小霁月,可不能让她长歪了!”
云子彦等人连连点头,沈柏更是拍着胸脯道:“咱们两家可是邻居,我怎么可能会在你走了之后不多照料照料你们家?无论是慎郡王夫妇,还是霁月郡主,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他们两家人一直以来都比较亲厚,就是多照顾一些,也不会落了什么风言风语,亦不会引起昭德帝猜忌。
所以,沈柏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就送到这吧!接下来的路,该我一个人走了!”云子承望着初升的朝阳道。
闻言,云子彦等人的神色瞬间就变得黯然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可当云子承真的提出要走的时候,他们的心里还是有些许难过。
这离愁啊,着实是烦人得紧!
明明他们都是些不被世俗凡情所困扰的人,怎的如今也会鼻头泛酸?
眼瞧着大家的眼里都浮现了几分水光,云子承的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若非必要,他是真的不想跟这群至爱亲朋们分开的!
唉,可惜啊,可惜,他们几个前行的路不太一样!
“得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个姑娘家家似的?居然还眼眶含泪?你们羞耻不?”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不舍和不安,若无其事道。
可是,说着说着,那泪水就决堤了。
未免让他们几个人瞧了笑话,他就将头扭到一边去偷偷抹眼泪去了。
云子彦他们都瞧见了,但他们默契地选择了不戳穿。
硬生生等到云子承将情绪调整好了,他们几个人才努力笑道:“走吧!要走就赶紧走吧!”
若是天光大亮了,慎郡王也该寻过来了。
若是慎郡王来了,那云子承能不能走出京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子承狠狠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细细地将眼前的几个人打量了一番。
他瞧得极为认真,认真地就像是要将每个人的模样都镌刻在他的心底一样。
打量完众人,他就直接转身下楼了。
许是怕自己会后悔,会不舍,他走得飞快,伴随着一阵子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楼底已经响起了店小二嘹亮的声音。
“吆,客官起这么早啊!您这么早是要去哪呀?”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一道鞭子抽马的声音,再然后,就听见店小二嘀咕道:“什么人嘛!居然完全不理人!还将马赶得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赶着去投胎呢!”
而后,就没了声音。
云子彦几人相视一笑。
随后,沈柏就颇为无奈道:“这慎郡王府的小公子倒是半点没变,豪横得紧!”
沈枫和云子彦纷纷附和,随后他们几个人就齐齐起身,走到了窗户旁,望着那街道上飞驰的骏马。
待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时,沈枫才喟叹道:“小公子,还是怕别离呢!”
若非怕及了别离,他又何必走得如此匆忙?
若非怕及了别离,他又何必瞒着慎郡王夫妇呢?
“是啊,他素来怕别离!我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胆小鬼是不会一个人独自出远门的!却不曾想,他也会如此勇敢,如此决绝!”云子彦苦笑道。
他原本以为,云子承会那样吊儿郎当地当一个幸福的纨绔过完这一生。
却不曾想,这位受尽宠溺的小公子有朝一日也会如此正正经经地奔赴沙场。
“毅郡王还在的时候,他可以装疯卖傻,当他的闲散宗室公子,毅郡王不在了,他就得承担起振兴门楣的重担了!”沈柏遥望着远方道。
有长兄在的云子承,那当真是幸福快乐极了,他只需要活好他自己!
如今,他却要为整个慎郡王府活了!
“他也不是什么娇弱的少年郎,不过是懒散了些!如今肯承担责任了,倒也会创建一番大事业出来!”沈枫目光沉沉道。
他同云子承同窗数十载,云子承有多么聪慧有才,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数的!
若非懒散得紧,只怕是云子承早就在朝野之中干一番事业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他一直是那个恣意妄为的慎郡王府小公子!”云子彦蹙着眉头道。
那样的话,云子承就活得很轻松。
“没有谁可以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他也该独当一面了!”沈柏道。
说罢,他又对沈枫道:“你帮着我劝劝母亲吧!也该放槿儿他们两个出去历练历练了!”
因着云子骜的事,他现在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如何培养他那两个少不更事的胞弟。
虽然他不想让这世子之位和青州沈氏一族的少家主之位压着沈槿他们,可是他怕他有一天殁了,沈氏一族的天就此塌了!
沈枫虽然有才,可到底不是家主之子,是无法服从的。
所以,他还是得对他这两个胞弟多花些心思!
“呃?兄长,你这是?”沈枫挑眉,一脸惊讶。
他兄长这是怕自己也会早亡?
“哪有你这般自己诅咒自己的呢?”沈枫接着嗔怪道。
沈柏轻笑,温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还是得未雨绸缪!”
沈枫瞪了他一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他们三个人又在这里坐了一小会儿就一起下楼走了。
待他们几个人各自驱马离开,这一楼的包厢里才出来了一位身着黑色锦衣的中年人。
“郡王,若是郡王妃知晓您放走了小公子,怕是要哭死了!”一旁的小厮叹息道。
慎郡王略扯了扯唇,望着云子承离去的方向道:“子承是有鸿鹄之志的人,不该将他强困在这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