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大力传来,苏夜月只感到手臂不听使唤的剧烈颤抖,直刃脱手而出。整个人好似脱线风筝,被南宫天星一刀扎入肩窝,如扔垃圾一样甩出数丈。
“……三根骨头。”
苏夜月撕下布条在伤口一缠。扶着一旁树干站起身,抹掉唇角不断滴落的鲜血。戒备的盯着南宫天星身上那攒动的厚甲。
他不敢上,鬼知道这虫子会不会趁机钻进他体内。
“咔……”
二人沉默相对,没有一人开口。这时地上那片被苏夜月鲜血染红浸透的土地,徒然裂开。从地底钻出一条拇指粗细,两寸长短的紫红蠕虫。身体上密密麻麻的触须让人看着浑身发毛。两头分不清首尾,都有一个狰狞的头颅吊着。
它好像刚睡醒一样,抬起只有一只嘴巴的脑袋胡乱转动。不过眨眼,便好似确定了方向,身躯绷紧猛地一弹,仿佛利剑,向苏夜月脸部射来。
“扑……”
可惜,一直严阵以待的苏夜月直接并指掐住了这只蠕虫,随着轻微的卡簧声响起,袖剑弹出,利落的将蠕虫从中间分成均等的两段。扔向南宫天星。
“吃了它。他会给你一切!”
南宫天星面容变得诡异,空洞的眼窝深处,突然亮起一抹淡淡的亮紫。不协调的脸部肌肉被强行扯出一个让人不敢抬头的笑容。独留的那只眼睛闪烁着浓郁宛若紫晶宝石的光泽。
“果然……如此。你想出去,”
苏夜月眯起眼睛,盯着他手上扭曲在一起,迅速复原的蠕虫。在心底自语着,脚下一蹬,踩着枯黄的落叶,如狂风过境,卷起漫天叶雨。
“复原能力如此之强!”
他狠狠的咬了咬牙,脑海不断浮现方才那悚然一幕。脚下步伐更快了几分。
没有一点与南宫天星争斗的心思,单看对方身上的虫子数量和诡异的形态。苏夜月半点抗衡的意思都没有。
这尼玛扯犊子呢。
人家随手一刀自己只能狼狈闪避,蓄力一招就得重创不起。毫无悬念的战斗,指定是自己死。为何要为了狗屁热血以及扯淡的尊严去赌那所谓的奇迹呢?
苏夜月不傻,所以他那卵足劲向那愈加璀璨耀眼的光柱方向奔去。所过之处,腾起数尺高的烟龙尘灰。
“好果断的作态,好镇定的心智。”
军侯等人又发现了苏夜月身上的一处优点。千百滋味涌上心间。
说到底,其实苏夜月跟南宫天星没啥了不得的仇怨。最短算是道不同而已,一个是根正苗红从小被家族灌输的正三观。一个是窃取肉身,李代桃僵的下九流游侠儿。成长轨迹简直云泥。更甭提二者对世间的态度了。
一个高高在上,以俯视的角度怜悯苍生。一个摸滚打爬,冷眼漠然看着世界。
前者在自己吃饱喝足的情况下,绝不会吝啬半块饼子送给他人填饱肚子。后者纵然有千般富贵,也不会施舍半分同情。
而苏夜月在毫无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仅凭自私之极的心思,便坑杀百多自己人。而且……恰巧南宫天星又在全局旁观,看的一清二楚。
理念冲突之下,一时蒙蔽心智。才会对苏夜月这种行事手段恨之入骨,倾尽全力也要将其斩杀于此。如此这般,才能平复心中滔天波澜。
“……真有传承?”
苏夜月扯下破损不堪的衣袍,赤着上身在地上滚了几圈,闪开南宫天星挥下的长刀。抬头看去,心里不由泛起波涛巨浪。
他也没想到,这破地方还真留有上古前辈的传承。而且,看样子这前辈死的绝对不甘心。
你道为何?
原来这光柱宽宥百丈余,死死的将外界的一切隔绝。甚至光柱笼罩之内,没有半点草木虫鸟。入目便是满地混铁黑石,层层堆砌,垒成一座高耸入云高达数十丈的巨山。
黑石上铭文璀璨,似乎将穹天那灰蒙蒙死一般的天空映亮了几分。边缘密密麻麻雕刻着充满晦涩气息的阵纹。不时乍现出细微血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那看似门口的地方,耸立着两尊怪异狰狞的凶煞石像。须发倒立,满脸凶戾。宛若活物一样。摄人的气势让聚集在门口的残余学员们住步不前。三三两两抱成小团,不知在忌惮着什么。
“是你!……”
苏夜月刚窜出密林,冲进光柱内,听到响动的学员便瞬间转过身,将目光牢牢的锁在苏夜月身上。
“哈,看他狼狈的样子。肯定是遭报应了。”
“连衣服都没得穿,真是丢脸。”
“活该,屠戮自己人。没有丝毫人性。没死外面也是苍天无眼。”
“嗖嗖嗖……”
就在他们嗤笑苏夜月狼狈的姿态之时。对方就地一滚,避开南宫天星砸来的刀芒。顺势在后腰一抹,六道乌光破空袭来,在天际发出凄厉呼啸。带着诡异难辨的轨迹,如蛟龙翻海,毒蛇吐信。攒射向众学员。
他干不过身后的南宫天星,难不成还杀不了眼前这些猪猡吗?
没错。苏夜月就是将他们看作猪猡。没有丝毫将对方当做同类的心思。
猪是什么?
猪是供人吃食的。是要被牵到屠场宰杀的。
是人的食物。
“咔……”
苏夜月猎豹一样扑出,直刃好似烧红的烙铁,径自洞穿前方这名学员,抽刀横扫,削首而退。顺势还不忘斩下对方两臂。
“该死……,落魄凤凰不如鸡。事到如今还敢嚣张。杀了他。”
一人回过神来,感受着脸上还残留些许温热的血液。愤怒的拔剑而出,咆哮着向苏夜月冲来。
“啊……”
就在这时,苏夜月身后,众学员眼前,光柱外的密林边缘。突然卷起一团灰云狂风。南宫天星人如魔神般从密林飞出,提着滴血长刀在身后双翼摆动下,漂浮在半空。
左手还冒着黑烟,一缕缕烧焦的黑烟缭绕升腾。手臂上攀附的那诡异的虫子如见到天敌一样,瞬间被光柱灼烧成一缕黑烟。
“杀!……”
南宫天星独目淌血,怒视着离他不过数丈之遥的苏夜月。扬天长嚎,震碎无数落叶,身旁根根树干发出闷响,轰然裂开一道道醒目至极的缝隙。
一吼之威,恐怖如斯。
“又强大了……”
苏夜月眯起眼睛,盯着南宫天星淌血的眼窝,其深处,已经隐隐浮现出一抹绚丽沉紫。恶毒,狠厉,愤怒种种神色活灵活现。与另一只眼充斥的愤怒截然不同。这让苏夜月心里有些发寒。这情况太他娘的诡异了。难不成……这货是要被身上的虫子彻底吞噬了吗?
“你进不来……。除非你把这些虫子祛除。”
苏夜月垂下眼帘,慢条斯理的将手上断肢皮肤削掉,如同削黄瓜一样。放在嘴里狠狠撕下一块。混杂着血水含糊着说道。
“你……吃人?”
南弦月不可置信的声音徒然响起。苏夜月闻声回头,却发现不单是她,那些学员也都是一脸惊恐,厌恶之色。见到他回头,下意识打了个摆子,无声退却数步。
他们在怕,在恐惧。
如果说,上一代,苏玉泉是靠着强势的,所向披靡战力生生将同辈中人压服。
那么,现在的苏夜月,便是用赤果果想血腥,白森森的残骨,血淋漓的尸体让同辈中人恐慌,畏惧。
比其苏墨,他更像一尊魔。
比起苏玉泉,更像……一只妖。
“我……在里面等着你。可别不敢来哦!”
苏夜月丢下残留血丝的白骨,抹干净嘴巴上的血水,呲牙一笑,幽幽的朝着在光柱外不断徘徊的南宫天星。神情颇为玩味。
“啊……!!!竖子!!”
南宫天星凄厉嚎叫,状若野兽,独眼死死盯着好整以暇更换衣物的苏夜月。徒然抬手劈出十几刀,层层刀芒交错盘旋,流星赶月般袭向苏夜月,却在接触到光柱的瞬间被化解消弭。
见到此状,南宫天星不由下意识上前两步,却又生生停在光柱前半寸之地,不敢前进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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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魔。”
军侯长叹一声,颓然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苦涩。
为自己而活,便是魔。
为感情而活,便是人。
为君主而活,便是将。
为百姓而活,便是侠。
苏墨绷着脸,垂下头,脑中蓦地浮现当初苏玉泉说的这番话。心里五味斑杂:“为自己而活,便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