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坚看着盛穹,无奈的叹道:“有件事情我不能瞒着你,不然将来惜之回来肯定会骂死我的。”
“徐公子请讲。”盛穹忙道。
“就是淑妃娘娘……前几天因为顶撞陛下而被禁足在凝翠宫了。你刚说你们公子买了一些姑苏的土仪特产专门送回来……”
徐坚的话未说完,盛穹的脸色就变了,急不可耐的打断徐坚的话,问:“娘娘被禁足了?那她现在怎么样?她不是刚生了小皇子吗?皇上连小皇子都不顾了吗?”
徐坚看着盛穹焦急的样子,好笑的问:“你不是容昭的护卫吗?怎么对淑妃娘娘的事情这么着急?倒像是淑妃娘娘的旧情人一样……”
“……”盛穹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徐坚,心想坏了,难道这就露馅了?
“哈哈!你看你这样子!我都怀疑我真的是猜对了!”徐坚指着盛穹,开心的笑着,“好啦!跟你开玩笑的!这里只有咱们俩,放心,就算你真的跟淑妃娘娘有什么,也不会有旁人知道的。”
盛穹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忽然拱手跪地,朗声道:“还请徐公子慎言!属下这条贱命不足惜,若是因此而害了淑妃娘娘,徐公子也难见我家公子了。”
“嘿!你这家伙,我都跟你说了这是我的屋子,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嘛,你快起来吧。”徐坚忙弯腰把盛穹拿了起来。
“徐公子的这句玩笑话,要把在下送去万劫不复之地了。”盛穹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好啦,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徐坚保证道。
“多谢徐公子,现在您可以说一说淑妃娘娘为何会被禁足了吧?”盛穹的心里还是记挂着容悦。
“哦,是这样的,那日安平公主落水后一直高热不退,德妃娘娘说之前睿王也曾经高热不退,是容昭的一剂妙药治好了睿王,现如今容昭不在京城,也该问问淑妃有没有。皇上听了便觉得有道理,当时便差了张万寿去凝翠宫,淑妃娘娘果然给了一小瓶药液说是可退高热,皇后叫人给安平公主服下之后,安平公主出了一夜的汗,高热终于退下来了。皇上闻言心里高兴,便去凝翠宫用午膳,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淑妃娘娘吵起来了,之后皇上摔了一只茶盏从凝翠宫出来,便下旨禁足了淑妃。”
若说别人或许不信容悦会跟皇上吵嘴,盛穹是知道容悦的脾气的,她若是有心敷衍自然是不会跟任何人吵架,但若是真的在乎了,小暴脾气是忍不住地。如今她跟皇上吵架想来无非是两个原因,一,自然是因为她的宝贝弟弟容昭,二呢,她应该是对皇上这一个多月的冷落感到心寒悲伤了。
“只是禁足而已,我已经托我母亲打听过了,凝翠宫中一应供给全都照旧,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从娘家带来的人,再说,就像你说的,还有小皇子在呢。那些人再怎么样也不敢苛待小皇子呢。放心吧。”徐坚劝道。
对于徐坚这番说辞,盛穹是将信将疑,只皱眉问:“我家老夫人可还在宫中?”
“哦,说道靖西候夫人,我还有件事告诉你,就在昨天,你们家夫人刚买了一处宅子,五进的院子,占地不小,有东西跨院还有个小花园子。稍微修正便可搬进去住了。”徐坚说道。
盛穹是关心叶氏可否在容悦身边,如今听了徐坚这些话便知道此事容悦身边也只有绿云是贴心人了,一时心中越发的着急。
“哎呀,你看看我只顾着跟你说话,想你连日赶路必是又累又饿,赶紧的洗洗脸好好吃饱饭再去睡一觉吧。”徐坚说着,便转身去门口吩咐家人准备上好的客饭,又叫人准备热水客房。
盛穹忙拱手道:“徐公子别忙了,既然我家老夫人不在宫中,我还是要去老夫人跟前报个平安才是正理。烦请徐公子告知我家老夫人现如今是住在舅爷家还是新宅子?”
“那新宅子昨儿才买的,这会儿定然是没搬过去。”徐坚说道。
“在下明白了,多谢公子,告辞。”盛穹朝着徐坚一拱手,转身便出镇国将军府往城西叶慎之家里去寻叶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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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是在街上看见容盛的,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因为极其熟悉所以霍云还是肯定那个人就是盛穹,于是不动声色的跟上去,直到看见盛穹进了叶慎之家方转身回睿王府去。
“王爷,容公子身边的容盛回京了。”霍云小声对赵沐说道。
“什么?”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赵沐猛然坐直了身子,皱眉看着霍云,“你再说一遍?”
“容盛回京了,属下亲眼看见他进了叶家。”霍云又道。
赵沐听了这话,抬手捏着下巴缓缓地靠了回去。
容盛回京却不来睿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叶家,看来宫中淑妃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没这么快吧?算算时间容昭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姑苏,再算上容盛赶回京城的时间……嗯,容盛回来的时候淑妃还没有被禁足,这事儿容昭应该还不知道。
“王爷?”霍云看赵沐沉思不语,便试探着问,“要不要属下悄悄地去找他打听一下容公子的境况?”
“不用。”赵沐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吟道,“你只管暗中盯着他,看他回来做什么就可以了。”
“是。”霍云答应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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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穹这次回京原本是想着找个机会见一见容悦,然而徐坚的一席话把他的希望彻底破灭。他只好去找叶氏,把容昭买的那些要给容悦的东西都交给她,托她找机会带进宫里去给容悦。
叶氏见到盛穹,得知容昭已到姑苏而且一路安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当晚,叶氏留盛穹在叶家住下,盛穹拱手道:“还有公子吩咐的事情去办,就不打扰舅爷和夫人了。”
“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办完了事情不管多早晚只管回来即可。我会吩咐下人给你留着门。”叶氏在叶慎之家俨然就是半个主人的样子。
盛穹不便跟叶氏多说,便答应着告辞出来去找留在京城里探听各方消息的小乞丐。
此时已经进入了三九天,上京城的夜里寒风呜咽,冷的手都伸不出来,小叫花子们自然不会傻到在街上冻死,早就找到避风的角落挤在一起烤火等盛穹呢。这世上最不能忽视的八卦力量除了女人就是这群小叫花子了,盛穹前脚进城他们后脚就知道了。
如今上京城的叫花子们背靠着容公子这棵大树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在这三九严寒的天气里,他们不再流落街头冻死饿死,而是可以在这看上去破旧的无主老屋子里抱团儿烤火取暖。
盛穹找着这些人,听他们杂七杂八的说了些有用没用的消息,拢在一起理了理,知道如今北燕王已经离京去了,安平公主和亲远嫁的日子定在明年开春儿以后,另外原来的国子监祭酒告老还乡了,萧正时顺便把自己族中的一个子侄给升上去坐了这个位置。还有就是工部领了修缮贡院的差事,年后,除了安平公主出嫁之外,贡院开科乃是头等大事了。
然而美中不足,上京城这几日不太平,据说有一伙盗贼潜入京城,不但偷财宝而且还杀人,前天晚上翰林院编修的儿子出去喝花酒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杀了。据说那贼人杀人的手法非常利索,一剑封喉,然后取了身上的值钱的东西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话说起来,公子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出去散心,也刚好躲开这些糟心事儿。”眼睛贼亮的小头目看着盛穹做最后总结。
“嗯,既然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也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盛穹说着,从草堆中起身,又看了看身后用破毡子堵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以及用好几种木板顶起来的门板,又叮嘱道:“这屋里都是干草,你们晚上生火一定要小心了。最好留个人值夜,轮流睡觉。可别走了水。”
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缺了一条腿的乞丐笑道:“将军放心,我们晓得。”
从破旧的土屋里出来,盛穹被箱巷子里的寒风一吹忍不住一个激灵,身上背火烤出来的那一点暖气顿时消散无形,于是他抬手紧了紧斗篷抬脚往外走。熟料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一记诡异的哨音,那尖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从暗夜之中夹着寒风传来,叫人毛骨悚然。
盛穹下意识的伸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往后两步靠在土墙根上左右张望,却不见什么动静。又等了片刻,盛穹才放下戒备步出巷子,然而一处巷子便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左前方传来,于是他迅速转身躲进了一个门楼里。
那是一道消瘦的背影,迅速的从左前方的屋顶上跳下来,落地的一瞬肩后的长发被夜风吹起,丝丝缕缕宛如鬼魅。那人脸上遮着墨色的面巾,只露出眼睛周围雪白的肌肤,暗夜里看不清他的眼睛,然而他怪异的步法却让盛穹下意识的往暗影里缩了缩——这样的人,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边!快!”不远处有人喊道。
“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随着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一队上京城的卫队策马而至,从三个方向把那消瘦的黑衣人围在中间。
然而那人却不慌不忙,手中一柄两尺短剑凛然如寒光照水,挥舞起来发出尖利的呼啸声,令人胆寒。
盛穹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安静的看着那二十几个护卫合战那一个黑衣人,而那黑衣人却好似游刃有余,眼前周围这一群人对他来说好像都是一堆尸体一样。
在那一道道寒光之中,不停有人惨叫,也不断有人倒下。随之,有更多的京城禁卫闻讯赶来。
眼看着围攻那黑衣人的禁卫已经有五十人以上,盛穹忍不住为那人捏了一把汗,心想武功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禁卫越来越多,这人今晚怕是在劫难逃。
然而事情却忽然发生反转,那黑衣人忽然一跃而起,直直飞上旁边的一道墙,然后继续一跃,往更高的一座门楼飞去。
“哪里走!”一个禁卫头领呼啦一下从马上跳起来奋起直追的同时,发出三支袖箭。
啪啪啪!小而精巧的袖箭直直的射向黑衣人,黑衣人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两个,第三只袖箭则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去,带走了他遮面的黑巾。
在看见黑衣人那张脸的一刹,盛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从头顶到脚心都是那种透骨的冷。
“那边,那边——追!”
“追!”
“你们,去那边绕过去堵住他!”
随着一阵喧哗声,几十个禁卫分两队追出去,留下街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以及几个重伤的痛苦呻吟。
盛穹依然站在原地没动,眼前都是刚才那张雪白的脸——那张酷似容昭的脸。
若不是盛穹亲自追随容昭去了姑苏城,知道容昭是个连剑都挥不起来的弱公子,他肯定会认为那个人就是容昭。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就像是双胞胎一样……等等!双胞胎?容昭本来就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不是?可那个女孩不是在六岁上已经死了吗?!
这肯定是别人,跟容昭没关系。
可是……这也太像了!
盛穹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时刻跟在容昭身边,以自己对他的熟悉来说都觉得这么像,那若是别人又会怎么样?那肯定就会以为这人就是容昭啊!站在透骨的寒风之中,盛穹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万丈冰渊,自己都化成了一座冰雕,连思维都冻住了。
“将军?”有人从背后退了盛穹一把。
“呃!”盛穹一惊,回神的一瞬间一把抓住身后人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啊啊——将军,是我!”
“小老鼠?”盛穹忙松开手看着面前痛的呲牙咧嘴的小叫花子,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我们刚听见外边挺乱,没事儿吧?”
盛穹忙道:“没事儿,就刚才你们说的盗贼,京城禁卫已经追去了,你快回去吧。告诉他们听见什么动静都跟你们没关系,谁也别出来。”
“行,我知道了。那您慢走。”小乞丐躬身说道。
盛穹看着那小子回去之后才抬脚往外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盛穹的心思慢慢的回拢,总觉得有一个极大的阴谋在背后笼罩过来。当晚他自然每回叶家,便随便找了个客栈要了一间客房住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屋顶看到天亮。
天亮之后盛穹起身换了一套衣裳,洗了把脸把自己捯饬利索了便直奔睿王府。
对于盛穹一大早就来拜访,赵沐觉得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当即吩咐霍云:“他也不算是外人,让他来修远堂来说话吧。”
盛穹到了修远堂,看了一眼赵沐身边站着的宋嬷嬷又看了一眼霍云以及门口站着的俩丫鬟,然后才给赵沐行礼问案。
赵沐只看他的神色便知道有事,因吩咐宋嬷嬷:“嬷嬷,容盛一大早过来怕是还没吃早饭,你去厨房看看给他弄点吃的去吧。”
宋嬷嬷躬身答应着出去并带走了门口的俩丫鬟。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容昭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赵沐直接问盛穹。
“王爷,昨晚我在西板巷子遇到了盗贼。”盛穹说道。
“是,这几天京城一直在闹贼,据说是江湖大盗,不但劫财还杀人。”赵沐点了点头,又皱眉问:“你说你看到了那些盗匪?”
“不是那些,只是一个。”盛穹说着,身子前倾并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个跟我家公子长得极其相似的一个人,当时恍惚之间我还以为那个人就是我家公子。”
“胡说!容昭怎么可能劫财杀人!”赵沐低声叱道。
“王爷说的是,我家公子的确不可能劫财杀人。但是昨晚若非我是我家公子的贴身随从,知道我家公子现在人在姑苏城而且从小体弱不会武功,肯定就认定那人就是我家公子。连我尚且如此,何况别人?请王爷细细思量。”盛穹说着,朝着赵沐深深一躬。
盛穹的话像是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赵沐的心上。
“王爷,我总觉得这事儿是一个阴谋。”盛穹说道。
“是。你说的没错。这事儿你不用管了,交给本王来处理。”赵沐沉声说道。
“多谢王爷。”盛穹躬身道。
“你什么时候回去?容昭大概会在什么时间到粤洲?”赵沐皱眉问。
“我原本是打算办完了事儿就回的。我们公子原本就是出去散心的,所以他这一路都是边走边玩,有好玩的地方就多住两天,不好玩的地方就日夜赶路,所以什么时间到粤洲还真是不好说。不过听公子说要跟卫小侯爷一起过年,所以他肯定会敢在年前到粤洲。”
“嗯,远远地离开也好。如今这上京城就是一片是非地。”赵沐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庆幸容昭不在这里。
盛穹没接话,关于容昭跟赵沐之间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沐又问了一些盛穹昨晚所见的情景,确认了一些细节之后,便吩咐霍云:“从现在开始你要对盗匪的事情十二分的关心,务必在京都禁卫抓住他之前把这个人的身份背景弄清楚。”
“是,属下这就去办。”霍云忙应道。
赵沐又叮嘱盛穹:“你还是尽早启程去容昭身边,如果京城这边的事情是有人针对他,本王觉得他身边也随时会有危险。就紫姬和梅若那几个丫头保护他肯定不行。”
“王爷说的是,属下今天就动身返回去。”容盛说道。
赵沐又道:“需要什么尽管说。要不本王给你加派一些人手吧。”
“要加派人手的话也请王爷在暗处,若是被我家公子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盛穹犹豫道。
“这我知道。”赵沐无奈的笑了,自小到大,他睿王爷想要对一个人好还从没有这么偷偷摸摸过。遇到容昭,也不知道是他这一生中的幸或者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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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穹把最担心的事情交给睿王之后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因为他也觉得赵沐说得有道理,如果有人弄了一个长得跟容昭一模一样的人来京城捣乱,那么肯定也会在容昭身上做文章,所以现在他的赶紧的回到容昭身边去。赵沐又加派了二十个武功精悍的护卫跟着盛穹一起南下,到容昭身边之后这二十个护卫转到暗处保护相随。
容昭自盛穹返回京城之后也没在姑苏久待便去了杭州。
虽然是冬天,但西湖边上的风景却极好,容昭一到西湖边上就立刻想起了断桥残雪,便决定再这里住几天,一边等盛穹回来一边等下雪,他觉得在这种只有骑马和慢船的年代,能到西湖边上走一趟实在是不容易,一定要看到这一胜景才能离开。
于是这一住就住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一场雪。容昭刚好此行带了大毛衣裳,便裹着狐裘带着美俾跑去西湖边上暖炉煨酒,临湖赏雪,玩了一回风雅。
只是这世上总是有大伤风雅的事情发生,就比如这次。
当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泛起一阵水花的时候,容昭便下意识的往后一躲,然而还是不如对方的速度快。
刺客从水中骤然跃起来,一道剑光带着水花刺过来,梅若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公子小心”并同时把容昭往自己身后一拉,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利剑在梅若的手臂上划了一下,血珠子和雪花水珠一起洒落,滴在温热的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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