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安知晓拿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海城音乐学院艺术管理专业,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
正巧碰上张天洁和路易斯的新闻,安知晓被卷入其中。于是借着这股东风,沈宴如工作室再次发出公告:九月份将会发行签约新人安知晓的第一张先行EP,敬请期待。
这是第一次公布新人的名字。
虽然网上已经因为她掐了好几轮了。
周钰还为安知晓注册了一个微博。不过目前只有一个名字,没有任何内容,更加没有进行身份认证。因为她觉得现在还不是安知晓出现的时候,等到发了专辑,有了作品再正式跟粉丝和媒体们见面比较好。
其实在安知晓的名字曝光之后,就有人试图扒出她的信息。但是沈宴如这边早有准备,所以对方没有成功。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安知晓会是今年高考的学生。
虽然周钰曾经爆料安知晓是个学霸,不过在娱乐圈里,“学霸”这两个字太有水分了。毕竟绝大部分人不能分心兼顾学业,成绩方面自然就十分糟糕,多数都是勉强完成学业。所以只要成绩还不错,跟这些人比就能算得上是“学霸”了。
粉丝们扒了几天没有消息之后,热情就被打消了。
而这个时候,安知晓的专辑也终于录制完毕,只剩下后期制作和宣传铺货工作。
虽然对于安知晓来说,录歌应该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常态,十分适应。但实际情况却是,她的身体不太能够受得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高考就已经够辛苦了,但连续的录制工作,是比高考更加繁杂枯燥而且令人疲惫的事。
有时候一天的工作下来,安知晓回到沈宴如家里,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只想闭上眼睛休息。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沈宴如开始尽量不在外面点餐,而是自己照着食谱在家里做保护嗓子又有营养的食物。
宣子航取笑沈宴如,就是她自己当初做歌手的时候,恐怕都没有花费过那么多心思。
沈宴如想想,似乎的确如此。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做歌手的时候,劳累的人是她,专门给她准备食物的人,自然就是别人了。因为沈宴如成名很早,所以一直是请了专门的营养师来负责日常饮食。真要论起档次,肯定比安知晓如今要高得多。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荣幸能够吃到沈宴如亲手做的食物的。至少安知晓本人对此相当满足。每天最期待的时间,便是回家之后跟沈宴如一起吃饭,然后看一会儿电视新闻,再回房休息。
所以等到最后的录制工作结束,安知晓只想回家大睡特睡。
沈宴如领着她回家,在车上的时候安知晓就困得有些受不了了。她坐在副驾驶室,两只手抓着安全带,脑袋一点一点的,看得沈宴如好笑不已。
“这么困?你睡一会儿吧,到家了我叫你。”她说。
安知晓连忙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不用了,我怕自己睡着之后就叫不醒了。”
沈宴如失笑。不过想想在车上也睡不舒服,回家路就那么一点,也没有强求。她拿了一瓶水给安知晓,让她喝一点清醒一下,打算绕近路回家。
平常他们走的是城市主干道,总难免会赌一下,而且花费的时间也会更多一点。所以如果有急事的时候,通常都是宣子航过来接他们,开车走近路。
那条路上没有人行道也没有斑马线,基本上都是在小巷子里绕来绕去,沈宴如对自己的驾驶技术不太自信,所以一般不会走。
今天是想着赶快让安知晓回家,才选了这条路。
结果开到一半,才发现前面堵住了。
据说是发生了车祸。
倒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巷子太窄,两辆车相对而行的时候刮擦了一下。但是两边都没有轻轻放过的意思,车停在那里,就开始争吵起来。结果路就被这么堵住了。后面来的人不知情,等到发现真相时,已经被堵得走不了了。
沈宴如赶紧趁着身后没有车,掉头回去了。
看样子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走大路。拐出巷子时,她松了一口气想。
转头打算跟安知晓说一声,结果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侧着头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安静乖巧。
沈宴如注意到,她眼底下已经有了一道淡淡的青痕。
其实做这一行本来就是如此,并不单是她一个人辛苦。但沈宴如还是觉得有些心疼。她决定将安知晓带进圈子里时,是毫不犹豫的。但是现在看她这样子,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悔意。
安知晓的声音当然是很好听的。曾经在网上红极一时,被人称作“天籁之音”,可见一斑。
沈宴如从认识她之后,心中好像生出了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要让更多的人听见她的歌声,让全世界听见她的歌声。
但是现在想想,她竟然从没有问过安知晓自己的选择。
这样理所当然的替对方做出决定,本来不应该是她的风格。沈宴如自己有时想起来,都难免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每当她听到安知晓唱的歌,又觉得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
见安知晓睡着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样子,沈宴如也不着急了。她将车速放缓,戴上耳机,这才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她听的并不是电台音乐。实际上那对于她来说过分嘈杂,根本无法欣赏歌曲的美,沈宴如几乎没有听过。她车上的曲子,都是她自己导入进去的,有时候堵车了,就停下来听一听。
而现在听的,是最新拷贝的安知晓EP的demo。
没有加后期,没有合成曲子,干干净净的声音清唱。顶级的专业录音设备将她声音中所有动人的特质都无限放大。而因为是反复录制的成果,所以几乎没有瑕疵,就算有也只是细微处能让她的声音更富于个性的地方。
沈宴如忍不住将车停在一边,闭上了眼睛。
当全世界的光亮从眼底褪去的那一瞬间,干净清爽的女声占据了整个世界。
沈宴如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配合着歌曲的旋律和拍子。
一首歌结束之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几乎有些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澎湃。她抬手关掉了音乐,然后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平复心绪。
片刻后她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安知晓。
这是她亲手挖掘出来的宝贝,价值连城。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以喜欢这样或是那样,各种各样不同风格的声音和曲子。但沈宴如不一样。
从听到安知晓唱歌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找到了。
她想要的那个声音,就是她,不会有别人。
也许是因为自己过于热爱音乐,所以沈宴如对声音的执念也比旁人更重。没有人能够体会她听到安知晓的歌声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所以也不会有人懂得安知晓对于她的意义。
那种美丽动人的,可爱鲜活的声音。
沈宴如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往家里开。
不知道是因为停车的动静,还是心有感应。总之车停下来的瞬间,安知晓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到了吗?”她问。
“嗯。”沈宴如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探身过去帮她解开,“你回房间去睡吧。”
安知晓迷糊的应了一声。然而下车的时候,脚下却差点儿绊倒,要不是扶着车门,说不定就直接摔下去了。沈宴如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把人拉住。
锁好车,乘电梯上楼,中间安知晓始终都是那种迷迷糊糊,将醒未醒的状态。
她紧紧抓着沈宴如的手,头半靠在她肩上,十分依赖的样子。沈宴如见着电梯里映出来的影像,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
回到家,将安知晓送上楼安顿好,让她继续睡,,沈宴如这才放松下来,先是去厨房里,将补身体的汤用砂锅炖上,然后拿出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上的事。
EP的发行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安知晓入学之后。
因为海城音乐学院每年都会有迎新晚会,因为都是专业的学生进行表演,所以虽然是大学的迎新晚会,但实际上受到的关注却很高。不少已经成名的歌星都曾经在这个晚会上崭露头角。
而也是因为这种性质,所以除了高年级的学姐学长们表演节目,欢迎新同学之外。也会有新生代表会表演节目。
宣子航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为安知晓报上了一个节目。安知晓就要出道,很需要在这种场合进行曝光,能够提升歌迷们对她的认知度。而同天发行EP,还可以借着晚会的东风进行一次捆绑宣传。
具体的宣传方案周钰那边都已经制定好了。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所以有很多细节的工作,还需要沈宴如去跟进。除此之外,专辑的后期处理,她也必须要参与进去。
其实她要忙碌的东西也不少。好在安知晓很懂事也很听话,基本上不需要什么“管理”,十分省心。但沈宴如一边庆幸,一边又忍不住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
安知晓太好了,便难免显得她在一边毫无用武之地。
现在就连录音的时候,安知晓也很少需要她的指导了,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应付一切。熟悉得简直就像是在这一行之中浸淫了十几年的老牌歌手一样。
汤才刚刚炖好,宣子航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在那里。沈宴如回答在家,他就挂了电话。
这态度莫名其妙,但沈宴如并没有多想。结果没过多久,宣子航就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你怎么来了?有事情吗?”沈宴如请他进屋,忍不住问。
“是有件事。”宣子航说。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弄得沈宴如也跟着紧张起来,“很重要的事?”
宣子航想了一下,说,“不算。只是我个人如果不问清楚,总觉得心里不安宁。”
沈宴如皱了皱眉,转身看了一下客厅,刚刚她查了不少资料,把这里弄得一团糟,不像是个能谈事情的地方。索性请宣子航到上面的小客厅去坐,“我们到那边说吧。”
等两人坐下来,她又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刚刚,张天洁被拍到去找路易斯,两人不欢而散。之后路易斯接受记者采访过,声明自己从来没有打算跟张天洁合作过。”宣子航说。
……
安知晓是被吵醒的。
她在床上滚了几圈,才慢慢反应过来应该是有人在外面说话。
这是在沈宴如家里,能够在这里说话的人,当然也没有几个。她仔细听了一下,便听出是沈宴如跟宣子航在说话。
沈宴如家里除了影音室之外,其他地方并不隔音,以免有什么动静却听不到。虽然关上门声音会变小许多,但还是能够听得到的。安知晓躺在床上,声音就自己钻到耳朵里来了。
安知晓:“……”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也不小心听到了沈宴如跟宣子航的对话。那一次是不小心听到,然后因为关注话题内容而故意偷听,但这次她真的没打算要听啊!
他们为什么总要在自己能够听见的地方说话呢?
听了一会儿,安知晓便明白还是为了张天洁的事。似乎是她又弄出了新的新闻来。但张天洁的事情,宣子航为什么要特意来跟沈宴如说呢?
宣子航当然并不是特意跑过来跟沈宴如八卦的。他并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安知晓已经醒了,能够听见两人的对话,以为只有两个人在,说话自然就没那么顾忌了,“我就直接问了,你跟路易斯是朋友,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沈宴如没有否认。
她没有否认。安知晓心想。
这么说来,自己之前听到的那番话,的确不是幻听,沈宴如的的确确是早就预料到张天洁会被她自己打脸了。
安知晓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她觉得,沈宴如对张天洁的态度有些奇怪。
——其实圈子里聚散离合的事情那么多,大家都不会撕破脸面。哪怕是沈宴如,也并不是不懂得这些规则。她从出道到现在,最初的团队现在还跟在她身边的有几个?
大家来来去去,都已经形成了习惯,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一天,就免不了还会继续打交道。所以都习惯了保持面上的平和,不会真的将自己的情绪露出来。
可是面对张天洁时,沈宴如很显然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还有宣子航,他身为经纪人,沈宴如可以得罪人,他却不可以。可是之前他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说的那是什么话?小心摔死!这几乎是十分过分的诅咒了,这话说出来,两方之间是真的一点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以前没有深想,现在想想真是到处都有问题。
要知道沈宴如和宣子航可都是从顶冠娱乐出来的人。当初选择捧张天洁,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其中。跟老东家闹翻,毕竟还是很难看的新闻。
就为了一个张天洁?
或者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宣子航皱着眉,十分不赞同的看向沈宴如,片刻后才问,“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什么关系?”沈宴如反问。
“别装傻!”宣子航额头上青筋直跳,“圈子里谁不知道张天洁是你捧起来的人?何况路易斯还是你的朋友,如果顶冠娱乐曾经跟他联系过,他会不告诉你?”
要是路易斯真的在张天洁跟沈宴如没有解除合作之前介入其中,这种做法可以说得上是恶劣了。所以路易斯那边,顶冠娱乐如果真的去接触过,他知道了,肯定会将事情告知沈宴如。
不管沈宴如跟张天洁要怎么处理,但是不能是因为他闹翻的。否则这朋友就没法做了。
宣子航不相信沈宴如回对此一无所知。
“他确实说过,但我没放在心上。”沈宴如说。
“真的?”宣子航继续怀疑。
沈宴如有些无奈,“顶冠娱乐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是。顶冠娱乐的高层是出了名的目光短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对公司对艺人都没有长远的规划。
这其实也是出身所限。顶冠娱乐是国内最早的几家娱乐公司之一,最初公司出现的原因,跟香港娱乐圈也差不多,并不是正经为了发展演艺事业,而是为了方便做账。一笔钱投入到公司里,然后说是用来拍电影或者出唱片了,最后报出成绩,拿到回报,这些钱就变得干干净净。
至于电影和唱片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赚钱,天知道?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家小公司,最后竟然能够成为娱乐业的巨头之一。
但毕竟是“先天不足”,当初遗留下来的问题不少,再加上管理层混乱,以至于到了今天,娱乐业百花齐放,但顶冠娱乐却开始走下坡路了,令人唏嘘不已。
当初沈宴如自己签约在这家公司时,就吃过不少这方面的亏。
所以听到她这么说,宣子航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也许沈宴如说的就是实话,张天洁当时刚刚拿到歌后的奖项,顶冠娱乐想要替她“规划未来”也是有可能的。但沈宴如觉得张天洁自己不会如此短视。
直到张天洁自己亲口把这番话说出来。
宣子航沉默了一下,又问,“你那时候,其实已经决定跟张天洁解约了吧?所以也算是顺水推舟?”但虽然是问句,他语气里却已经相当笃定。
虽然说是张天洁和顶冠娱乐那边自己作的,但只要沈宴如表态,合作自然可以继续。对方恐怕没有那个魄力跟沈宴如撕破脸,毕竟当时路易斯并没有联系到。
就连张天洁,也只是用这个消息给沈宴如施压而已。
谁知道会被狗仔拍到,更意外的是沈宴如这里完全没有反应。
沈宴如没有回答,但也可以视作默认。毕竟当时她的表现已经能够说明一切。宣子航跟她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沟通过,但却将事情圆满解决,可见也早就猜到了。
宣子航想了想,才,“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我带不了她,就是这样。”沈宴如说。
这个“带不了”真是耐人寻味。宣子航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宴如,“其实她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点。”
沈宴如猛然抬头看向他。
宣子航镇定的跟她对视。片刻后,沈宴如皱着眉移开目光。
她显然并不习惯跟人谈论自己的私事,但这件事又还涉及到公事,并不能够直接拒绝。
只是她也将自己不想提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我并不认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还有讨论的必要。”
宣子航沉默了片刻,才说,“其实你不想提,我完全可以理解。这件事我也不会说出去。”
安知晓听到这里,总觉得这番话里蕴含着许多自己所没有弄明白的讯息,而且是十分重要的那种。
但是偷听本来就已经很不厚道了——虽说这两人就在客厅里谈论,似乎根本没有避着她的意思。但他们或许以为她睡着了,不会听见。而她也不可能再跳出去问: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解释给我听?
安知晓踌躇了一下,忍不住下了床,走到靠着客厅的那一面墙边,靠在上面以便听得更加清楚。
而一墙之隔的地方,宣子航正微微向前倾身,盯着沈宴如的眼睛,做出了一个十分具有压迫性的姿势,“但我想,并不光是这个原因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你认为还有什么?”沈宴如语气僵硬。
别说是宣子航,就是看不见的安知晓,也能够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自在。安知晓在心里想,宣子航猜中了。
他的确很厉害,而且不愧是给沈宴如当了那么多年的经纪人,非但一点都不惧怕她的气势,甚至在某些时候,能够表现得比她更加有气势。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够管得住沈宴如吧?否则以沈宴如的性子,安知晓觉得,她早就将圈子里的人都得罪完了。
“要我说的话……”宣子航故意拉长了声音,“是因为安知晓,是吗?”
沈宴如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躲在卧室里的安知晓心头也不由一跳。
她屏住呼吸,认真的听着沈宴如的答案。
沈宴如跟张天洁解约,这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吗?
但按照时间线索,事情发生的时候——至少在沈宴如做出决定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回到小城去找自己。
如果找不到人呢?如果自己根本没有在等她呢?
安知晓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她没有等到沈宴如,她走了另外一条路进入了那个圈子。但沈宴如依旧跟张天洁解约了,只是没有闹得这么难看。
所以——
安知晓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儿过分的块,她下意识的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所以沈宴如当初,是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情况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跟张天洁解约,只为了回去将她从那里带出来?
当那个想象和期待中的“是”字响起来的时候,安知晓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喜悦击中,心海里似乎炸开了一支又一支的烟花,绚烂美丽,砰砰砰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憋气太久了,所以脑子有些眩晕,甚至浑身发软,都快要站不住了。
她靠在墙上,微微喘息着,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激动。
是真的,真的是这样。
安知晓只觉得鼻尖一酸,眼底便涌出了泪意,让她的视线彻底模糊起来。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是心中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委屈,让她想大哭一场。
上辈子没有找到自己的沈宴如,究竟是什么心情啊!
安知晓甚至开始责怪自己,就只有一天而已,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够坚持住?她明明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为什么自己却错过了?
有关于上辈子的心结彻底解开,可安知晓心里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满心苦涩。
沈宴如并没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相反是自己辜负了她的期待。
原来她耿耿于怀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我觉得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更值得的人身上才是正确的,不是吗?毕竟我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兼顾两个人,既然要带知晓,自然就只能跟张天洁解除合作。”安知晓听见沈宴如这样说,“事实上,就算张天洁没有做过那些事,我也会跟她解约。只是大概不会闹得这么难看,好聚好散。”
安知晓摇了摇头。我不值得,她想。
但宣子航同意了这个说法,“的确,你当时就说过,安知晓会做得比张天洁更好。”
他站了起来,“我还是不太能够理解你那么干脆利落的跟张天洁解约的做法,但我支持你。这件事就这样吧,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沈宴如站起身送他。
安知晓听到动静,连忙跑回了床上。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只觉得自己心跳得特别快,有种浑身发热的感觉。明明最热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所以那大概是一种偷听之后怕被发现的心虚。
安知晓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立刻拉好毯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为了避免暴露,还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这样即便沈宴如走过来查看,也不会发现问题。
沈宴如果然走了过来,看到她这个睡姿,忍不住有些好笑。
“知晓?”她叫了一声。
俗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安知晓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沈宴如叫了两声,见她没有回答。便也只当她是睡着了。
想了想,伸手过来,将安知晓的脑袋从枕头里挖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憋气憋的,安知晓的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倒的确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沈宴如并没有怀疑,只是低声说,“别闷着自己。”
安知晓觉得自己有点儿装不下去了。
沈宴如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心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跑出来了。被对方扳着脑袋,更是让她脸上发热。总之安知晓觉得,也许是因为今天听到的冲击性的消息太多了,以至于沈宴如一靠近,她就浑身都不对劲。
再继续装睡,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装作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眨眨眼,发现沈宴如站在自己面前,便疑惑的叫了一声,“姐?”
天知道,在看到沈宴如这一瞬间,她几乎激动得要哭出来。安知晓只好装作打了个呵欠,将眼中可能的泪意伪装成生理性的眼泪。
“醒了?”沈宴如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旧弯着腰看着她,小声说,“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安知晓翻了个身,让自己滚得离沈宴如远了一点,然后清了清嗓子,“不了,睡了好久。再睡晚上就要失眠了。”
“也对。”沈宴如说,“那起来洗把脸。我刚刚熬了绿豆汤,你起来喝一点。晚饭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出去买菜。”
“姐,你越来越贤惠了。”安知晓心里又酸又苦又甜,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用玩笑话来进行遮掩。
沈宴如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等到她走了。安知晓才爬起来,坐在床上发呆。
沈宴如在她面前的表现一如平常。如果不是偷偷听到那些对话,她不会知道对方在背后为自己做了多少事。她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辜负了对方多少。
她想起四年前,沈宴如郑重其事的要求自己等她。
四年后,她在夕阳中的花店里找到了自己,说她回来了。
从那一天起,安知晓的人生就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只不过之前,她始终没有这样明确的认识,也没有深想过其中的缘由。所以今天听到的那一番对话,才会如此的令她觉得震撼。
幸好,幸好我回来了。安知晓想,否则的话,沈宴如找不到自己,希望落空的时候会多难过啊!跟她约定好了的人,却并没有履行承诺,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抛在那里。
安知晓甚至忍不住去想,当沈宴如听说她已经离开小城时会是什么表情?
当她将整座城市都转遍了,终于来到学校,或是来到张姐的花店里,打听起她的名字,然后——
还有,当沈宴如回到上海,回到这个喧嚣又浮华的圈子,听说东娱传媒新签约了一个叫做安知晓的小歌手,她又会想什么呢?
或者自己实在是不够名气,沈宴如始终没有找到自己,这样又会不会好些?
我不值得,安知晓想。但是她也想要对沈宴如更好些。
沈宴如可以为了她选择冒这么大的风险,做了这么多的事,安知晓有什么资格不去回报她呢?
以前安知晓并没有具体的想过将来,只是想走一条跟上辈子不一样的路。可是现在她觉得,把一切交给沈宴如就好。让她来决定自己要去的方向,要走的路。
这想法其实来得并不突然。其实从跟随沈宴如离开小城,来到这里时,安知晓就已经坐下了这个决定。而现在,她只不过是将之更加明确罢了。
她自己一个人的路,上辈子都已经走过了。
所以这辈子,就让她顺着沈宴如的安排一直往前走吧。由她来为自己安排一切,全心全意的信赖她,走她希望自己走的路。
她目光所向,便是自己前进的方向。
……
等到坐下来喝绿豆汤的时候,安知晓的视线忍不住随着沈宴如转来转去。
以前她虽然也经常会看沈宴如,但眼神通常都不会那么的“大胆”,也就是随便扫一眼的样子,然后急急忙忙的收回去。
所以今天忽然换了一种画风,倒让沈宴如觉得很不习惯。
她在安知晓对面坐下来,忍不住说,“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有吗?”安知晓表现得很镇定。
大概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又知道了沈宴如曾经为自己做过那么多的事,所以她心中忽然就将沈宴如看得十分亲近,表现当然跟之前有所不同。
但是在沈宴如面前自然不能这么说。她微笑着道,“可能是因为终于录完了歌,放松下来了吧?”
“也对。”沈宴如说,“不过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提醒你,很快你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哦……”安知晓以手加额,做出震惊万分的样子,“对,听说上大学还要军训,想想就让人……毫不期待。”
“辛苦一些可以得到锻炼。”沈宴如说。
安知晓捧着绿豆汤小口小口的喝,笑眯眯的说,“我觉得录歌就已经很锻炼人了。”有时候一天下来,简直浑身无一处部酸痛,累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人说笑了几句,沈宴如才提起正事,“别打岔,我说的是正事。开学之后,你们学院会有个迎新晚会,到时候你也要表演曲目。你不如先想想唱什么。”
安知晓对这个安排并不算意外,因为上辈子她见过不少走这个路线的新人。不过她自己因为没什么地位的,东娱不会替她安排,当然没有这种殊荣。
实际上上辈子安知晓虽然考了上海的大学,学业却几乎都荒废了,最后勉勉强强拿到了毕业证,然后就将专业内容全部忘在脑后了。毕竟用不上的东西,忘得也快。
想起来真是令人唏嘘。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你自己决定。”沈宴如说。
安知晓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过她表面上还是不动神色的追问,“不是说所有的事情都要听公司安排吗?你不替我安排,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但也有需要你临场发挥的时候。”沈宴如说,“现在就是。”
安知晓深吸了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绿豆汤喝掉,然后放下杯子,一本正经的说,“好吧,我自己来想。所以……晚饭什么时候吃?感觉好饿。”
沈宴如本来以为她要说出决定,却没想到她忽然转移了话题,不由微微一愣。
安知晓……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而且是特别不一样。
沈宴如说不出这种变化是什么,但她能够感觉得到,这应该是好的变化,让安知晓这个人变得更加生动活泼,就像是……
就像是从前她们之间曾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而现在,那层膜消失了。
她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轻轻的说,“现在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