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有些得意忘形不停的给唐齐劝酒,两人边喝边聊倒也痛快;台上走马观花上去近十人,大多都能博得一阵阵叫好赞赏声,但也有个别平平无奇掌声渺渺,这时又有一白袍书生走上高台。
此人一袭白袍手持折扇,上台站定对众人稽首一礼道:“在下淄州吴华这厢有礼了,今日作的是一首‘临江词’,请各位品鉴。”
“醉梦浮华三十春,惊来但觉两重身,屏前顾自笑殷勤。
点析经年混沌事,细梳永夜...。”
“钱兄弟,马上就到你上台了,你可准备好了?”
“多谢唐兄提醒,几杯酒还不至于误事,小弟这就去台前等候,暂且告辞。”
“嗯,钱兄弟去吧。”
小胖子钱学文起身离了酒桌往高台走去,台上的方观已经诵读完他的‘临江词’,林逋起身对他的词作进行点评。
“此词通篇顺畅,自嘲己身用以自省,可算中上之作。”
只得了个中上的评价显然有些对不住方观四大公子之一的称号,但好歹还不算丢人,台下喝彩声寥寥,方观施施然下了高台。
终于轮到小胖子钱学文上台,小胖子平常见过不少世面,可在几千人的眼光下诵读诗词还是头一遭,难免心下有些忐忑,强作镇定缓缓走上高台;小胖子上到高台转过身来面相众人正要开口,这时台下一阵阵的嘘声响起;钱学文圆脸,个子不高,一身锦缎袍子上挂了不少金银饰物,加上身形微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给人的印象都像是个乡下土财主,哪有半点风流才子的风度和气质。
小胖子本就底气不足,听到这一阵阵嘘声更是胆怯慌乱,不安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幸好主持诗会的寇准看不下去起身喝斥;“台下肃静,你等皆是读书人,怎的跟市井无赖般以貌取人。”一声喝斥,台下吵杂之声渐小,寇准又对钱学文安抚道:“小友不要在意,且安心诵读诗词,”
给寇准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小胖子稍微镇定了些:“在、在下濠州钱学文,给大家诵读一首‘破阵子’,请各位品鉴。”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咦~咦~。”“切,什么东西,快滚下去。”“滚下去,滚下去。”
台下嘘声再次响起,讥讽嘲笑之言毫不吝啬的朝台上小胖子钱学文狂轰乱炸过去,原因也很简单,这个时候的主导诗词仍是花间派,主题是柔婉凄美,而这首破阵子确是唐齐窃取自辛弃疾,辛弃疾是宋代著名词人不假,这首破阵子能收录在唐诗宋词里,水平当然也不差。
可坏就坏在辛弃疾是豪放派代表词人,这首破阵子也是豪放派的代表作,而宋初的豪放派诗词正处于萌芽阶段,大多数文人才子自然也就无法理解这首破阵子的意境,而自恃文采出众的才子们想当然的认为,不符合花间派意境的诗词自然就是打油诗或是打油词,那么会发出嘲笑讥讽声也就不奇怪了。
唐齐心中暗叫‘糟糕’,猛然想起早几天在季老爷子书房看到的诗词概述,花间派才是宋初这个时代的主流,而自己随意选的这首破阵子明显不属于这个流派,豪放派诗词在这个时候只能算是小道末流,登不得大雅之堂,心中后悔却已来不及改变这一切。
台下讥讽声越来越多,带动两岸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起哄,嘲笑鄙夷之声四面八方传来,小胖子哪里承受得住,羞得满脸通红直至脖根,这种情况想来不用台上给出评点了,小胖子默然低头转身,默然向台边走去。
“等等,台下肃静。”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台正中的王老起身开口,王老的面子谁敢不给,台下纷纷静若寒蝉,船上立时安静下来。
“此作还未评定,你等就出言讥讽未免不妥,此作虽是意境不符,但我却认为它是别具一格,此词雄壮高昂,词义通贯又波澜起伏,豪放中蕴含满腔报国情怀,二位贤侄有何看法?”王老看向左右两边的林逋和寇准。
“老翰林所言极是,君复深有同感。”
“王老之言平仲也认同。”
“好,既然二位贤侄也认同,老朽就为此词做个评定,老朽认为此作属上佳之作,各位可有意见?”王老亲自做出评判,林逋和寇准也都表示支持,其他人谁有资格去否定文坛几位泰山北斗做出的决定?
“既然无人异议,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诗会继续进行。”
台下台上变化巨大,小胖子脸色也是变了几变,听到王老将‘破阵子’评定为上佳之作,顿时满面红光,连连向台中王老稽首道谢,王老的评定也侧面肯定了这首词的写作风格,王老的接纳也就代表宋初文坛接纳了这首词,豪放派诗词提前了一百多年面向世人,也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虽然被评为上佳,可台下一众士子并不买账,又不敢博了王老的面子,只好装聋作哑不发一言,钱学文下了高台,紧接着一名束发戴冠紫袍青年走上高台。
“在下毕仁显,今日献上一首‘南乡吟’,请大家品鉴。”
“柳絮掩门扉,拂过春风第几回;燕儿来时春已老,纵有才情赋与谁。
小院独徘徊,谩道浮华莫去追;无奈已被名利缚,转向篱前看落辉。”
台下零零落落响起些叫好声,念诵词作的毕仁显却并不在意,而是转头看向台中端坐的王老等三人,等候着他们的评点。
“就由寇某来评点毕世侄这首‘南乡吟’吧,此作上下通达,由景生情,本该是上佳之作,可词中隐约对人生有所抱怨和不满,实不可取,世侄还需好自为之才是。”评点的是寇准,与毕仁显的祖父同朝为官,又与毕仁显的父亲是知交好友,故而口称世侄。
“多谢世伯指点,小侄受教了,日后定当改过。”不愧是官宦世家子弟,这份承担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台下掌声响起,虽然词作有所欠缺,但这种气度还是博得了众士子的喝彩。
十六人中最后念到名字的是唐齐,而唐齐此时也已到了台前等候上台,毕仁显大大方方走下高台。
“在下唐齐,献上一首‘逍遥游’,请品鉴。”
“自笑浮生多变幻,算来几度沉泊;常思归去对银樽,拂衣辞旧梦,架笔远前因。
明月清风堂上客,心怀不染俗生。料无愁绪也无嗔,学些弦上趣,作个自由人。”
“好好好,好一首‘逍遥游’用词优美有出尘之气,词风飘逸脱俗,真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
“多谢林先生评点。”唐齐道谢下了高台。
至此十六人全部上台诵读完毕,台上经过短暂的商议后,王老再次起身道:“本次诗会由我三人商议,最终评定的前三佳作分别是‘玉楼春’、‘破阵子’及‘逍遥游’,三篇词作意境不一却各有特点,故而并列魁首;本次诗会到此就结束了,感谢各位不远千里前来捧场,稍候老夫还安排了些歌舞供大家欣赏,老夫年事已高,就先告辞了。”
“王老客气了。”“王老保重身体啊。”
王老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由林、寇二人搀扶进了船舱;而大船上并不如王老所说即将散场,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