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警员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在远处响起,不远处的光亮依旧未能染上这头的沉暗,月觅和秦朔依然身弱力薄的缩在粗糙的水泥板上。
几百米外最弱小的光明在阶梯口便停住了爪牙,警车的声音忽近忽远,外头有不少脚步声,本来微凉清净的停车场顿时噪声大作,连空气中清冽的汽油味,似乎都要爆炸开来。
几个作案者分头逃窜,未料到作案者人数前来的警员四人,为了抓超出自己人员一倍有余的凶犯,被连带着距离案发现场越来越远……
月觅当然不会发觉外头警察的脚步渐行渐远,满脑子都是唇上又痛又热的感受。
就在她双手捂着脑袋,使劲扯着头发,全力才压制住胸口喷薄迸发的杀意,秦朔终于也有了动静。
然而他这动静愣是让月觅浑身一僵,唇角一抖。
这姓秦的竟然肆无忌惮的把头一歪,整个人躺在了她的胸口上,末了还忒不安分的蹭了蹭。
他这一蹭,她整个人兀然就绷直了,她终于是体会到了,为何男人在被女人蹭胸口时,会有所谓的“反应”啊……
她这火烧脑门的感受,真不是盖的,可她怎可能容许这种龌龊的行为,在发展下去,她真得直接送他去喝一碗提神醒脑的孟婆汤了。
正待她欲搬开胸口磐石沉的脑袋时,秦朔的呼吸却忽而急促起来,她心下一惊,又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也顾不得他的脑袋枕在了哪儿,两手在黑暗中试图探他的鼻息,心里又是烦躁又是焦急,百般滋味。
“月……月觅……”
听到秦朔弱得不能再弱的蚊鸣声,她心下一喜,赶紧低头凑身上前,试图听清他的吐字。
“你想说什么,哪不舒服了?”她这一出声,她也发觉自己的声音又沙又哑,听起来倒是像是生锈的琴弦摩擦出的声音,再带着几丝颤音,这狼狈也是没谁了。
“别……别……”秦朔顿了顿,直接一把抓住了月觅在他脸上胡乱折腾的细手,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给制住。
“我呼吸不了……”月觅被抓了手本想着娇羞的挣扎几下,谁知道被他这一句话给彻底镇在了原地。
月觅心中突然有些慌,赶紧挣扎出了他冰凉的双手,又试图找到他的伤口。
却只听着秦朔操着极其憋屈的调子微弱的补充道:“别捅我鼻孔……我……呼吸……不了……”
“……”月觅默默的侧开了身体,愣是把躺在怀里的秦朔,给狠狠摔到了水泥地上。
没想到滚落到地板上的秦朔,唇间竟溢出了几丝轻笑,这让月觅又是尴尬又怕他被摔坏了脑子。
在这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停车场里,她也看不清他到底表情如何,但她似乎却听得出这笑声很苦,苦的很。
秦朔笑够了,就这么横躺在污脏的地板上,与他洁癖成精的风格真是格格不入,他却忽的叹了口气:“月觅啊月觅,你让我拿你怎么办?你到底是为什么连自己都欺骗呢?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你自己的心呢?”
她被他的话这么一点,脑袋一阵酥麻,她的手指狠狠在地上擦了擦,灰尘蹭得她满手都是。
她此刻倒是愿化作细尘,再也和这些情爱**再无瓜葛。
可她的心怎么就莫名的揪了起来,即便这片空间再黑,秦朔那张棱棱角角都近乎完美的容貌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确是如此庆幸自己能有此情此欲,虽然这大错特错,逾规越矩。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如何清楚?秦朔,说白了,你也是贪着一时的兴趣,我无论是自我欺骗,还是不愿承认都好,既然我已经做了如此的选择,你都应该清楚,结局都会是一样的,不是吗?”月觅失神的盯着眼前的黑暗,缓缓的将脑袋抵在一旁的墙上,似乎被抽走了魂的偶人,声音也甚是空洞,却也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坚定。
两人在声音戛止的同时,陷入了深深的寂然。
就在两人僵持之中,不远处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月觅这回也听得个灵醒,赶紧扯着嗓子呼救。
就在救援人员赶到的同时,月觅这才透过刺目的手电筒光看到躺在地板上,领口大大敞开,躺在一滩血泊中的秦朔。
他的眼眸被忽而打过来的光束映得晶亮,那复杂中含着深意的视线却不留一刻的都抛掷到了她的身上。
她莫名的心跳如鼓,也不知道是那双眼中的痛意太深,还是不解过重,她近乎下意识的,撇头便避开了那双晃人的双眸。
虽然被秦朔盯得浑身不给劲,但月觅还是埋着头走到了他的身旁,帮着来人扶起秦朔,用衣衫给他擦了周身的血迹,露出斑驳的伤口,让她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心头更是有些后悔方才下重口再给了他二次伤害。
已经被扛上担架的秦朔双目紧闭,月觅咬着牙,一瘸一拐的跟在担架一旁,却被救护人员一把揽下,义正言辞的将她架了起来,好言相劝道:“小姐,你这样子再走动,我们可保不齐你到时候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几个医护人员好不容易把月觅折腾上了担架,正准备抬起她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姑娘眼角滚落出了几大滴的眼泪,再而张了张嘴,极其小声而压抑的啜泣起来。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连带医生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示意在场人员停手,又是给她侧脉搏血压,又是检查她的胳膊腿骨,除了一些较大面积的擦伤,倒也没见着别的端倪。
“你是哪不舒服吗?以前有什么病史吗?”医生大概检查了一遍,看她还是哭得伤心,关切问道。
月觅看着眼前耀眼的白炽灯光,瞧了一眼医生和蔼的面庞,哭得更是跟撒泼似的,愣是把年过六旬的老医生吓了个够呛。
“哎哟,小姑娘,我是服了你了,我这老头子不经吓,你别再一惊一乍了。”医生抚着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了神。
月觅心头压抑得很,她从出生至今,也从没有这种一团纸堵在胸口的感受,实在让她难受得不得了,扯着嗓子就嚷道:“呜呜呜,医生,我要上天,我要上天,我再也不要带在这鬼地方了……”
“乖,上天不简单吗,医生我送你一只窜天猴……”老先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从口袋里掏出准备给小孙子的猴儿布娃,塞到了月觅的手上,医生赶紧扯了旁边的男护士:“记得多给挂个神经科。”
这回月觅倒是不哭了,眼巴巴的看着手上的小娃娃,嘴角却有些抽搐。
“大爷,这猴我看还是还给您,也让它带着您窜回天。”她眼眸还含着泪花,把小猴子特诚恳的塞到了医生的手里。
老医生被这么一闹,也是红了老脸,扬声怒喝道:“呸呸呸,看来你这小姑娘脑袋还是清醒得很,你们还笑什么,还不赶紧抬上车?等会耽误了病情,秦总还能放过你们几个?”
这一来一去,终于还是把人给抬上了车。
伴着从车窗旁呼啸的风声和警笛声,月觅的心头却怎么都无法平静,眼前仿佛还清晰可见秦朔那双淡漠而凉薄的双眸。
就在方才,她伸手帮着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时,他看向她的双眸有种超乎她认识的悲戚荡在他的眉眼间,让人看着都觉得特揪心。
他几乎已经腾不出一丝气力,只得将脑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异常的安顺,说出的话却句句敲着她的心:“你还真是够狠心,你总是这样说着你的一时,如果你连一时都不愿给我,你让我怎么还你一世?”
“我真的……”月觅本想出言辩解一番,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最终死死的攥紧了手,咬得唇都快滴了血,才好不容易支撑住了身形,让自己收了声。
“算了……”他吐出的温热气息喷薄在她的面颊上,她本来扶着腰腹间的手,也被他的一双手给用力拂开,她的手就如同两根粘着蚕丝的蛹,随着风无力的荡着。
似乎她的体内有什么东西被他方才那一拨,给带走了,月觅整个人感到空荡荡的,甚至空得有些发冷。
她的唇角微微一挑,却感到了一颗又咸又凉的水滴顺着唇角流入了口腔,涩得发苦。
我真的……
也很想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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