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酒保本来卡月觅双颈衣衫两侧手莫名的颤了颤，思量半天，还是缓缓松开了。
月觅看着他投来震惊与惊慌的眼神，也不知当下该用可悲还是遗憾来形容当下的心境，只是心里还庆幸这个男人还算半个有点良心和感情的人。
继而，他的脸上浮现出的是极度的愧疚与不安。
他对自己的单恋情人如此义气对待，但总归还是知道自己是有妻子的人，而且看似还用情不浅，但这就很矛盾了，既然用情如此，那为何还要近谋取些女人的不义之财？
隔了半晌，她看着他焦躁不安的模样，才幽幽张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做你之前想做的事情，并且照着你心里想的，发给那个人。”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那你不就真是身败名裂了？你有我这么多把柄，封上我的嘴，让我从这里滚出去不是更好吗？”
“然后呢？然后再让你们联合起来把我的嘴给封上？”月觅笑了笑，点出了他心中所想。
他看着月觅澄澈而通透的眸子，里头衬着窗外的月光，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狼狈而狰狞，他瞬间如同被缴了枪械般，从心底彻底的投降：“你知道我不会，我这么爱面子的人，根本不会对蓝森玉说，我根本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一点肮脏。”
月觅看着他坦白，倒是轻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但我仍旧需要你帮我，方雄膝下无子，那么现在她就是半个方氏的天，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方氏，所以，我必须要这么做。”
“好，我帮你，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对我的家人提起半个字。”
见着他答应了下来，月觅总算彻底松了口气，两人在编造了后续的“大工程”后，月觅看了他半晌，突然问道：“难道你和你老婆的爱情，就比不过金钱吗？你在做着皮肉之事的时候，难道不感觉到愧疚吗？”
“如果没有钱这种肮脏的东西，你说，你还能感受到爱吗？起码，我们现在不用为了一罐进口奶粉争执，不用为了一件名牌衣服而省吃俭用，更不用为了自己孩子不能读到名牌学校而自责，我是爱她，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需要屈就自己。”
月觅一边听着这种荒谬至极的言论，一边好笑的戳破了他：“你这不就是拜金吗？就算没有这么多钱，你们也可以过平淡的日子不是吗？况且你老婆是根本不知道你在干这种事情吧？”
他的容颜依旧百里挑一的帅气，只是那双褐灰色眼睛里却布满着最沉重的疲惫道：“是，她不知道，她以为我只是升职了，但就像我这个人爱面子一样，我希望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最美的，最高贵的，这有什么错？”
他往身上一件件套着衣服，一边执着而坚定的反驳了她，
错？的确，眼前的这个人高傲而自负，他以不道德的方式，骗走了那些渴求慰藉的少女或者贵妇的金钱，但那也只是两厢情愿。若是错，错就错在他背叛了一个他不该背叛的女人，错就错在他得到他所想的最高贵的东西的同时，用的却是最最最卑贱、最没有尊严的方法。
“因为你用了你最卑微的姿态，得到了你最想要的东西，你会开心吗？”月觅神情有些复杂的望向他，正是最好的年华，有着最挺拔的身姿，却落到如此境地，不得不让人叹息。
“开心，我会非常开心。”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凝出了一丝微笑，眼中的疲惫也消失殆尽。
月觅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这难道就是人无法根除的欲念与贪念？良久，她还是轻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你说。”
“离开y市，否则我会把你捅出去。”
“呵……”听完，他突然低头嗤笑了一阵，最后抬起脑袋的同时，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愉悦的：“还用你替我表决心吗？我以后不会再踏入这种肮脏的圈子来了。”
当然，月觅还没傻到认为这位仁兄有回头是岸的觉悟，果不其然，只见眼前这人接而心满意足耸耸肩道：“反正老子我已经赚够了。”
月觅看着他满脸故作轻松又欠揍的模样，再想着是自己所牵的线，把他带到了这一步，心中又苦涩又觉得温暖。对于他之前的种种，她也无法在做任何决断。
两人在黑暗中注视了一会，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像是很久未见的朋友一样，不带芥蒂的凝视了很久，眼前的这个男人最后，竟然像是男孩一样对她展开了最甜的笑容。
他突然挠了挠脑袋，笑着对她说：“其实吧，我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她在这一刻，月觅眼底突然有一股子热气不断的涌上来。
前尘往事涌来，是啊，他们是见过。
那时候他们相遇之时，眼前这个高挑的男人还是个青葱少年，那天她还记得下着雨，她的红线也是湿漉漉的缠做了一团，因为仙力不足，她不得不在人间的小雨棚里显出真身，把自己的红线先用仙法烘干拆解开了。
就在她专心往绳子里传送仙力时，一张白纸忽而横在了自己眼前，那张餐巾纸正皱巴巴的躺在一个少年修长的指尖里，少年的指尖骨节分明，干干净净，连带着餐巾纸反倒也变得格外干净可爱起来。
他操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喏，给，下雨天别乱跑了。”
她抬起眼，却不由得愣住了，眼前这个柔软而细腻的人不正是自己要播线的人吗？可这样浑身像如同清溪般干净利落的男孩，如何让她下得去手？
她看着少年那张不自然但却格外友善的英气面庞，这一刻忽而有些犹豫，她应该把他的姻缘线牵给那么多女人吗？她该把他推向悬崖吗？
男生看到她在盯着自己细细打量着，猛地红了脸，皱着眉头回视她欲盖弥彰道：“喂，这可不是搭讪。”
她看着他窘迫的模样，脸上笑开了颜。
此时的她，同样也清楚的知道，即便她不推他想悬崖，也会有别的神役来做这件事，那不如让自己来，这样起码还有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机会。
所以，在她接过纸巾的同时，一小撮红绳像是发丝一样，悄悄的在那个少年干净的指尖消失了……
如今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如仙的美貌模样，甚至改头换面，不复从前，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正站在十几年前那个雨夜，他依旧未变，依旧青葱，依旧那样温暖。
她虽然也不知道他怎么认出她的，只是这一刻，她的眼角有些湿润。
酒保看着她越发明亮的眼睛，以及那双眼中让人动容的色彩，他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
尽管他们素不相识，他甚至还想对她图谋不轨、动过卑贱的想法，但此时，他却觉得，他们认识了很久，他这些年走来，见过了繁华，也路过了肮脏，有了朋友，也有了妻子，只是眼前的这个人，格外的……让他有种亲切感，是超越朋友，甚至是超越亲人的感觉。
“喂，这可不是搭讪。”
他煞有介事的双手环抱在眼前，身上多了几分沧桑，少了几分温暖，甚至多了几分流里流气，但是月觅却抽了抽鼻子，对他笑开了颜，如同那时对着那少年一般。
他愣了一愣，低头了半晌，抬头时也笑了，眼中却凭增多了几分温柔，但他最终还是未说一句话，阔步走到房门前，在拉开门，让门外等候已久的光芒倾泻入内时，他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月觅坐得很远的，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她心领神会。
他举起左手，抵在太阳穴上，冲她摆了个特别矫情的再见姿势，搞得这样好像可以抵消方才他对她的所作所为似的。
他离开前，回过身，逆着光，冲着她笑着说道：“不知道怎么的，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我辛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为她办一场，在我心里世界最盛大、最美好、最虚荣的婚礼。”
那个微笑，就像最初羞涩而青涩的男孩一般，他自大妄为的许诺着一个女人最美的公主梦。尽管他用的是一种最错误，错得令人发指的方式。
如若这就是姻缘，月觅能逃脱自己良心的审问吗？眼前多情而贪图势力的男子，不就是自己的杰作吗？可她莫名的觉得心疼，她的内心告诉自己他的所有行径是错误的，可她却是一这一次次错误的源头。现在的她该是笑，还是悲呢？
只是在他关上门，黑暗再次袭来的时候，月觅的泪水沿着眼角莫名的滚落下来。
他是多情的，同时也是善良的，他是可耻的，却也是纯净的。
窗外雨点也开始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窗户，她坐在沙发上，听着雨声，眼睛也缓缓合上。
但愿那个雨夜里的少年，也能背向这片黑暗，不再让雨水打湿他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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