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心思,只能藏在自己心里,反复咀嚼品味,不能告之他人。就算是别人看出端倪,即使心里再苦,也要继续藏下去。我不知道对车昭的感情是否是喜欢,可是心要跳出胸口的欢喜感觉,那么明显。然而,那些话本子里的郎情妾意,注定与我无缘。
我这一生的姻缘,只能随着被别人规划好的路,一直走到尽头。或许我自己应该明白,与其渴望不可预测的爱情,不如清醒些,期待早已注定的那个人,将来对自己好一点。我拍拍自己脸颊:姑娘,清醒点吧。
我怏怏没精神。本应该高兴的,哥哥找来了,相当于钱袋子来了。我们没必要去费脑筋想办法赚钱,此刻就能不缺吃喝。唯一犹豫的,是我们不知道还要不要帮那翠衣姑娘的忙。静下来想想,还是趁机跑路吧。
趁着夜黑风高,文宣扒着窗子就要往下翻,我吓得一把把他拽上来。
“你这是做什么呢!不要你的小命啦!”
“不走寻常路呀,这就不怕人找来了。”文宣呲着牙笑,小虎牙露了出来。我有些无语,我们这是有多倒霉才会被别人缠上,以至于不得不趁着夜黑风高跑路。文宣这思维也是够了。
“一,你们未曾欠店家钱款。二,小宣宣你这样跳下去可是会引起骚动的,你确定要跳下去吗?”哥哥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我却无端端的觉得他笑的像只狐狸。
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松开文宣贴近房门,哐啷一声就把门拉开了。
抬眼就看到冷着脸站在门边的翠衣女子,我心虚的跟她打招呼:“姑娘,我们正去看月亮呢,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举步进门,衣袖摆动间似有寒光闪过。“今晚可没有月亮。”我扒着门板尴尬的傻笑,真是倒霉,倒霉到家了。
看来我们注定要被她缠上了,我心中哀嚎。
她已经自顾自的坐下,冷冷的警告我们。“我不管你们是谁,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我说过半个不字。我的事,你们不管也得管!”
这是把大小姐脾气全爆发出来了呀,我暗暗叫惨。瞥见文宣这个愣头青又要凑上去,我连忙用眼神阻止他,谁知他连瞧都不瞧我一眼,大马金刀的坐下。“姑娘你继续讲。”
我愣了愣。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识时务了?有热闹不听着实不是我的风格,我连忙也凑到了桌前坐下。
“第一次梦到他,是我送哥哥去戍边,在十里长亭分离。第二次是家父给我订了亲事。”她口气不太好。
文宣神叨叨的,“这第一次可就是映证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姑娘第一次极有可能是臆想……”话没说完就被一声犹带颤音的厉喝打断:“不可能!”
我吓了一跳,赶紧去瞅这位姑娘的脸色。苍白的很,极力的否认中透着几分疯狂。双眼有些赤红,我仔细瞄了两眼,竟发现眼角有些许湿意。我和文宣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姑娘既然不相信,又何必来缠着我们?姑娘看起来似是南国人,南国向来信奉神明。你如此情况,还是去南国神庙寻求帮助的好。恕我们无能无力。”哥哥嗓音清澈,如玉石碰撞泠泠作响。语气却铿锵有力,毫不退让。
关键时刻,没想到还是哥哥靠谱。我无比痛心的想着。
翠衣姑娘泪眼模糊的看着哥哥,忽然捂着脸跑了出去。
这情况让我目瞪口呆,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刚刚的细节。只是这情况怎么恁的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前几天周至村唱大戏,演的就是娇蛮小姐欺负她心上人的心上人,遭了她心上人的厌恶。当初那个戏子就是一甩袖子,捂着脸哭着下场的。怎的这场景,如此相似?我想的一乍一乍的,惊疑不定的看向哥哥,宁元景。
他到底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爹爹的死亡内幕,车昭的身份,翠衣女子的感情,幼时他自己游荡的那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仔细回想,哥哥对我宠溺有加,却不会告诉我太多事情。我其实就是依附于他生活的孩子,没有自立能力。这么一想,眼睛忽然酸涩的厉害。心疼哥哥不求回报的劳心劳力,心疼哥哥为了保护我所做的一切。眼眶一热,眼泪就要掉出来。
哥哥忽然对我展颜一笑,笑得眼睛眯了一道缝隙,笑得露出一排雪一样洁白的牙齿,嘴角更是咧到了耳后根。我憋不住,噗嗤一声把眼泪鼻涕全都笑了出来。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她是南国人?”
哥哥坐的一派悠闲,答的理所当然:“猜的呀。”
我默了一默。
他看到我郁闷的表情,顿时喜笑颜开:“我看她一直带着个香囊。要知道我这鼻子可是很灵的,里面的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这种香包可不多见,那是南国特有的。你知道南国地处西南,闷热潮湿最适合虫蚁生存。那里的人为了保证自己安全,早年就有配戴驱虫香囊的习惯。多少年慢慢流传下来,这习惯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竟影响了整个国家。这不正是靠它,我才敢猜那姑娘是南国人。挽释,要跟哥哥学习注重细节。知道了不?”
我就知道他定会说教,委屈的转了眼去瞧文宣,这厮自翠衣姑娘走后一直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忽然想起一开始就想知道的问题,连忙问他:“你怎么一反常态要帮她?”文宣无精打采的,“因为她漂亮呀。”我嘴角抽搐,就不该对文宣这厮的好心肠抱有希望。
房间一时沉静。
文宣“咦”了一声,直起身来看着我,“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没精神没状态?”
我轻嗤了一声:“还用问么?你我还不了解?定是被漂亮女孩子凶了,忽略了,心理不平衡了。”
文宣激动的跳到凳子上,挥着手臂大喊道:“对!本公子如此风流倜傥,英俊不凡的人物,她居然忽视了我,居然凶我。她,她,她一定会后悔的!”
我目瞪口呆。
他喊了半晌,才从凳子上蹦下来,灌了口茶舒了口气,喃喃道:“这下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