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壮踩着风风火火的脚步：“泽杨哥，馄饨买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跑了好几——”话语戛然而止，大壮换了一副吃惊，愣怔，甚至是惊悚和羞恼的表情，“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丈夫捉女干在床了。
陆小芽肢体和嘴巴僵硬，做不了任何反应。
到底是魏泽杨比较淡定，黑着脸：“扶我起来。”
“……哦。”
田大壮眼神里写着大大的问号，几度欲言又止，尽心尽力的把魏泽杨弄回了床上，岔开话题说：“泽杨哥，男护工已经请好了，晚点过来。”
“嗯。”
这个时候燕子正好醒了，陆小芽直接抱上娃，告辞走人。平日里对自己十分热情的田大壮，突然变哑巴了，腼腆得很，刻意回避什么。
陆小芽猜到了一部分，她确信自己从头到脚没给田大壮任何暗示吧，而且她根本不喜欢绿茶那套搞暧~昧。思及此，陆小芽正色道：“明天早上八点，我会准时送早饭过来。”
“大壮叔再见，魏叔叔再见！”
“再见。”
……
目送两人离开，田大壮瞧着门轻轻的合上，才发现自己有那么点失魂落魄的。
魏泽杨斜睨一眼，问：“怎么了？”
田大壮闷闷的回：“没咋地。”
“说吧，什么事？”魏泽杨眼观鼻鼻观心，猜到一部分他失落的原因。
田大壮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性子，眼神炯炯的锁定病床上的男人，也是自己最在乎的兄弟，要保护的人，“泽杨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小芽妹子，有点意思？”
否则，怎么对她这般特殊，还为她伤了脚，如果昨天，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泽杨哥还能奋不顾身的跟人搏斗玩命吗？
气氛骤然安静。
吊扇规律的哐哐声，一下一下的。
魏泽杨依旧是令人看不透的寡淡表情，来自幽暗处的凝视，片刻，他云淡风轻的否认：“没有。”
“真的？”
“嗯。”
“那我就放心了。”
田大壮脸上阴转多云，咧嘴傻笑，“虽然小芽妹子足够优秀，可也配不上泽杨哥，而且魏叔怎么可能同意你娶一个二婚带娃的女人……我就是脑子没转过弯来，嘿嘿。”
本来好好的，魏泽杨忽然冷脸训道：“越说越离谱了。”
“是是是，我离谱，泽杨哥，吃馄饨吧，我跑了好几家铺子才买到的，还热乎着呢，一会儿汤碗还得给老板送回去。”
田大壮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舔着脸讨好。
魏泽杨允自躺下，“不吃了，没胃口。”
“什么？不吃了？”田大壮还惦记着心心念念的粽子，发现少了好多个，“粽子谁吃的？”
“我吃的，你有意见？”
“没。”
“还有几个，你不准动。”
“……哦。”
大壮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屈极了，“泽杨哥，你咋那么霸道。”
魏泽杨闭眼假寐，没有再说话了。
只是，静下来后，鼻尖有一股淡淡的淳朴的香味残留，耳边似有若无的闪过田大壮的言语，他开始困惑，有点烦躁，不知道困扰自己的具体是什么。
过了两天，田大壮和陈向前要出发去京都了。
魏泽杨叮嘱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怕忘记，也因为通讯的不便，还特意做了一份笔记，将他们到了京都会遇到，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办法，事无巨细，全部写在上面。
陈向前对魏泽杨这个年轻后生早已是心悦诚服，甚至觉得十分荣幸自己能被对方看中，与他一起工作创业，是一场非常愉快的冒险。
“早去早回，我等你们。”
“放心吧。”
田大壮凑到魏泽杨跟前，羞羞答答的说：“泽杨哥，我有个事，要拜托你。”
“说？”
“你能不能帮我看着小芽妹子，我还没跟她表白呢，万一她有其他的追求者，你马上发电报给我，成吗？”田大壮内个忐忑的小眼神小心跳，透着一股子傻气。
魏泽杨似笑非笑：“你不是说，她喜欢你吗？”
被讽刺了，田大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我走的这段时间，她会不会变心啊。”
“八字都没一撇，还变心呢，你管得着人家吗？”
“我……”
“行了，快走吧。”陈向前实在是听不过去了，直接把田大壮拉走，“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磨磨叽叽。”
田大壮不服气：“咋说话的，咱可是如假包换的纯爷们！”
“纯爷们就快走，别瞎耽误时间，早去早回。”
“泽杨哥，其实……我舍不得你！”
“别肉麻了，成吗，我都听不下去了，田大壮，你还没断奶啊。”陈向前年纪是最大的，脾气耿直，大家在一起熟悉奋斗过之后，说话也就百无禁忌，有时候急了点。
走到门口的大壮，又探出头说；“泽杨哥，别忘记给我发电报啊！”
魏泽杨好没气的笑了笑。
虽然平时他对大壮没什么好语气，可两个人感情是有的，从小见惯了阿谀奉承阳奉阴违，像大壮这种单纯对他掏心掏肺的人，不多了。
对了。
他好像有两天，没有见着那对母女了。
刻意回避吗？
魏泽杨心里如同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起了涟漪。
……
一天，陆小芽偶然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恢复了七八成，终于能看到完整的一双眼睛了。
每天忙成狗，真的没时间在乎脸上长没长痘痘，左右脸不一样大等类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或许她丑一点，麻烦跟着少一点。
她还蛮怀念厂里的同事喊她胖子的那些天，纵然幸灾乐祸和调侃取笑的成份居多。
早晨给招待所送完糕点，陆小芽总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人跟着她似的。
估计是被李强一折腾，有心理阴影了。
燕子有些闷闷不乐：“妈妈，你为什么不让我和魏叔叔玩啊？”
“我有吗？”陆小芽哪里晓得小女孩的心思。
燕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认认真真说：“你有。每次都不让我去魏叔叔病房。”
陆小芽心虚的咳了咳，“不是，妈妈那是有急事，太忙……”
“你昨天就没有急事，胖姨会卖糕的。”
“妈妈是怕魏叔叔嫌我们太吵。”
“魏叔叔可喜欢我了，怎么会嫌我吵？”
小丫头现在反驳她的话一套一套的，陆小芽后知后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燕子，你很喜欢魏叔叔吗？”
她点点头，眼睛一闪一闪的道：“他给我讲故事，讲的比妈妈好，他还给我吃好吃的巧克力……”
小兔崽子，几颗糖就收买了。
陆小芽耐心的同她解释：“燕子，听妈妈说。魏叔叔他呢还没有谈对象，我们经常去找他的话，会被人误会。”
她眼神懵懂：“什么是误会？”
陆小芽觉得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十万个为什么，永远都问不完，顺带让你怀疑一下自己的智商。
“误会就是……我打个比方说，上次医生伯伯误会你是魏叔叔的女儿，对不对？”
燕子点点头，突然语出惊人：“医生伯伯说妈妈是魏叔叔的爱人！”
陆小芽确实被惊着了，小丫头怎么那么会找重点！
她继续说：“大家如果以为我们是魏叔叔的亲人，那么他是不是就找不到对象，没有女孩子喜欢，和他结婚了？”
燕子喃喃：“可魏叔叔这么好看，有很多护士姐姐喜欢他。”
“妈妈的意思是，魏叔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应该好好报答他，而不是给他添麻烦，造成他的困扰，明白我的意思吗？”
燕子摇摇头，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表情困惑不已。
好吧，这个问题超纲了。陆小芽总结了一下：“总之，妈妈可以让你找魏叔叔聊天，但是你不许留太久，知道吗？如果有别人问起来，你应该告诉他们，他只是一个你的叔叔。”
“好的，妈妈。”
陆小芽终于满意的松了口气。
母女俩收拾好蒸笼，准备离开招待所，钱师傅喊住了她，“小芽，你们等等。”
“钱师傅，您有什么事儿吗？”
“小芽姑娘，是这样的，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往我们招待所送货了。”钱师傅开门见山的说，没给她任何的缓冲时间。
陆小芽有点懵了，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立即追问：“钱师傅，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可以改进的，价格的话……我们也可以有商量的余地。”
她现在的绝大部分固定收入全靠招待所来源，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来的猝不及防。
钱师傅遗憾的说：“小芽姑娘，你的糕点没问题，做的非常好，只是我们招待所生意不是很好，利润薄，加上食堂提供的餐点价格便宜，有时候饭票都是送的，所以要删减掉一部分食物种类。”
明白了。
她的点心价格高，并非正儿八经的必需品，所以必须牺牲掉，就跟壁虎断尾求生一样。即便她降价，未必能够生存下去。
“我能理解。”尽管如此，她脸上还是露出失落的表情，努力想要压制回去，显得平静坦然一些，“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
钱师傅笑笑说：“傻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