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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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宁在站台上等了很久,手机那边才发过来一条短信: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可能晚点儿到。

她想了想,回过去说:“没关系,火车下一班才到,你慢点儿,路上注意安全。”

冬末春初,寒意还未褪去。早间的太阳穿过头顶的冬青树,照得路面上斑斑驳驳的。周梓宁把围巾往脖子上又缠了一圈,低头哈出一口白气,喉咙还是干涩地难受。

过了十几分钟,段梵才姗姗来迟,直接把一袋窝头递给她:“早饭还没吃吧?这一站远,多吃点儿。”

周梓宁迟疑着没有接过来,谁知他一把塞她手里:“愣着干什么?”

周梓宁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十几分钟后,火车到站。这一趟去的远,订了软卧,正好两人一间的上下铺,有单独的卫生间。虽然地方不大,但胜在安静私密。昨晚收拾行李忙到半夜,周梓宁早上出门时还困着,脱了鞋子就爬上去假寐。

段梵没好气地伸长手臂推推她:“中饭还没吃呢,二妞,下来!”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她翻了个身把屁股对准他。

段梵苦笑。

没过多久餐车就来了,他还是买了两份,其中一份放到了靠窗的小桌上:“你晚点儿下来吃吧。”

周梓宁没理会他。

段梵抬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他笑了笑,攀到梯上给她掖了掖被子。

吃完饭后,他接到了沈秋的电话,周梓宁还睡着,他推了门走到了外面过道里。环境有些嘈杂,那边听着人不少,她语焉不详的:“……就是这样,我跟你说,这板可邪乎了,我和罗工盯着研究了半个多小时,又是掬水又是手电的,就差没给它剖开来看了,可就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您是大师,您给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底儿。”

这时刚到一个站,来往的人多了。周梓宁还在里面睡着,他不敢走远,只好站门口。沈秋还在那边絮絮叨叨,他一点面子没给她:“成品板都看不准,您也没必要混了,出去别说是我们‘鼎盛’的,现眼。”

“段梵,友尽!”

“那我挂了——”

“嗳,别别别!”沈秋那妞子下一秒就服软了,可怜兮兮的,“我去一趟水头不容易,公司现在正缺原料呢。”

“我知道。”段梵抬手看看表,“你说吧,我听着。”

沈秋顿时来了精神,一鼓作气说:“白色石头,色白、色正,无明显黑筋和裂纹,板面带有黑色细小斑点,初步看,呈45度角斜纹分布,嗯……我凑近了看,上面好像还有一些浅灰色的雾状条纹,是和斑点同一方向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杂质?”

“不像,倒像是……天然纹理。说不清,我把照片发你微信吧。”

话说完,段梵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划开了屏幕。背景挺昏暗的,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石材这行,甭管是看荒料还是看大板,大多是在阴暗的地方,看不看得准得看个人本事。不过大板比荒料的风险小多了,荒料都是一整颗,虽然有规格大小,但是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只能观察表层,而大板是已经切开的平板。就算不是入行很深的人,基本也能看准。不过石材这行水深,板面品种繁多,哪怕是同一种石材纹理和板面也是千变万化的。

这块大板初步看是带着无数黑色细小斑点的白色石材,有点像洒了奥利奥碎片的纯牛奶。段梵看了会儿,问沈秋:“对方要价多少?”

“大板价——700/平米。”

“规格板呢?”

“2400/平米。”沈秋顿了顿说,“你说,对方是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板材?我看这板面,像雪花白,不过不确定是哪一种雪花白。”

“不会。”段梵直接否决她,“板面这么清晰、颜色这么正的雪花白,绝对是上品,哪怕是最差的种类,现在市面上的大板价都在1000/平米以上,且有价无市。看纹理走向和板面,是中下种类的雅士白,不过不确定是雅士白中的哪一种,你拍得太糊了。”其实,他心里有七分已经确定这是“斯拉夫白”,且是A级板材,不过,段梵为人谨慎,没有万分的把握轻易不开口。

“成。甭管它是什么了,您给估个价,我看那老板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板材,瞎蒙的。”

段梵想了想,说:“大板价,你压在500左右,要是他提供规格板,你咬定2000/平,再低也不大可能了,确实是好料。”

“成,忙着呢,回头聊。”利用完了,沈秋二话不说就给他挂断。

这妞一直是这样,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跟个假小子似的,段梵也没放心上。

她是周梓宁最好的闺蜜,小时候也是住京城这边的,后来沈伯父工作调动,就跟着搬去了沈阳,在沈阳那边上的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年的工程师助理,什么都没学到,还天天给人当丫鬟使唤,实在受不了了,一个电话打到了他们这里。

周梓宁也是学工程的,毕业后没有去找工作,而是和几人合伙开了家石材厂,从一开始算上工人不到10人的小作坊模式到了如今国内首屈一指的石材公司,她付出的努力绝不比任何一人少。

沈秋打给她那会儿,公司正缺人手,她就笑着和她说,那你过来啊,我手把手教你,吃住什么也别担心,寄宿我家就好。

沈秋二话不说,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过来了。

这几年,她带着这妞走南闯北,各地晃悠,在南地也开了几个分公司。不过,石材这行也看天分,有的人干个十几年连几种米黄石材都分不清,有的人干个两三年就门儿清了,考究的是眼力、是脑子。在他们这个团队里,沈秋只负责销售,说得难听点就是忽悠客户上门,实打实的看板选料和技术方面的还得靠他们几人。

所以这趟出境不带她。

公司今年下半年和国内另一家大型石材公司“辉鸿石材”有些摩擦,对方有意无意地截断了他们的原料来源,导致了有单出不了货的尴尬。周梓宁两天前和他约好,今天下午1点乘车直接去境外交易荒料,卖主一早就联系好了。

段梵和KS集团在缅泰边境的负责人陆安平有旧,这趟联络的人就是他,双方约好了在离特区不远的塞鲁镇汇合,再去罗口矿场交易。

回到包厢,周梓宁已经起来了。他眼睛往桌边一扫,那份饭还是没动,走过去拿起来,亲自递给她:“不吃你哪来的力气干活?听话,吃了。”

周梓宁白了他一眼,坐床上没动。

段梵挑了挑眉,把那份盒饭放了回去,回头问她:“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吃不吃?”

“你真够烦的,比我妈还事儿。”

段梵都笑了,认命地点点头。周梓宁以为他放弃了,谁知他猛地抓了扶梯三两步就攀了上来,直接按着她的脑袋压被子里:“吃个饭还劝不动你!周大小姐,好言好语你就不听,非要来点暴力的?”

“段梵,你给我放开!”

“你吃不吃?”

周梓宁只好妥协。段梵放开她,她还瞪了他一眼,乖乖爬了下去。段梵双腿一盘就在她床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对她扬扬下巴:“早识相点不就没事儿了?”

周梓宁说:“你就敢在外面欺负我,有本事你在家里也这么对我啊,看我妈不把你扫地出门。”

段梵对她眨了眨眼睛:“阿姨可喜欢我了。咱们从小一个院里长大的,哥哥这么照顾你,怎么会被扫地出门?”他生得一张俊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笑起来唇边露出一个小梨涡,很能迷惑人,嘴也甜,所以很讨她妈的欢心。

周梓宁小声嘀咕:“无赖。”

列车越过原野,在崇山峻岭间翻越,沿途的景物仿佛换了一个季节。北方的料峭寒意逐渐被亚热带的气息取代,像三伏天蛰伏在湿泥里的泥鳅,整个人似乎也变得潮湿不安起来。车厢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渐渐多了不同肤色的人,穿衣打扮也和他们不大一样。

中途在一个小镇停了会儿,算是这趟旅途中暂歇时间最长的。

“你饿了吧,我给你去买个玉米?”段梵问她。

她说她不饿,段梵说“我去去就回来,你注意安全,记得不要和陌生人搭话”。周梓宁白了他一眼:“拿我当三岁半啊?”

“怎么你不是吗?”段梵低头,认真端详她,尔后朗声而笑,在周梓宁杀人般的目光里快步跳下了车。

周梓宁又骂了句“混球”。

从洞开的车窗往外望去,不远处的河流上泛着蒸蒸的水汽,白茫茫一片,像笼着烟雾,耳边还有轮渡的轰鸣。天气越来越热了,周梓宁的心情有些烦躁。

段梵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把一根烤肠递给她,自己咬了根玉米在嘴里,见她心不在焉的,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然后在她耳边说:“那是湄公河,我们快出境了。”

“还有多久?”

“再过两站吧。到了那边码头,我们换轮渡,然后直接去塞鲁镇。”

周梓宁“嗯”了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夜半的时候,外面廊道里传来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嘈杂的人声,隐隐有些骚乱。周梓宁醒过来,披了件衬衫在身上,爬下来,就要出去,段梵拦住她说:“我出去看看,你呆这别动。”

可他还没出门,车厢已经被人大力推开。几个荷枪实弹的缅兵进来,枪栓一拉,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们。

周梓宁从来没见过这阵仗,性子虽算沉稳,额头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段梵把她拦在身后,用缅语和那帮人交涉。

周梓宁听不懂,不过也会察言观色,这伙人初时脸色阴沉,后来稍稍缓转,只是把着门口没有退去。

段梵拉了她退回沙发里,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在搜一伙越境的走私团伙,没事儿,和咱们没关系。”

周梓宁趴到车窗上朝外面望去。外面夜色沉沉,不远处的密林里黑魆魆的,仿佛藏着魍魉鬼魅,叫人心里无端地发慌。

段梵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稍安勿躁。这样吧,我给KS集团那边的接领人打个电话。这儿离塞鲁镇不远了,他们的人也该到了。”

KS是这次他们的合作方,主要经营船业、石油和矿业,旗下在世界各地拥有百余座的矿山,荒料储备超过2000万立方米。因其在缅、泰境内都有巨大的业务和投资,KS集团和缅泰军方向来交好。

过了会儿,一个皮肤黝黑的军官走进来。段梵用缅语和他说了两句,脸色不大好看,回头面对周梓宁时,神色却很镇定:“他们说,已经联系上KS集团在特区的专员,等核实了身份,就让我们离开,不过在这之前,‘请’我们先去坐坐。”

他把这个“请”字咬得很重。

被一同带到接待室里的还有几对男女,有外国人、也有南亚本地人,脸上都有些无措。周梓宁仔细看了一圈,心里想他们要找的应该是一对情侣,不由苦笑。

她和段梵青梅竹马一同在空司大院长大的,实打实的“哥们儿”,哪里有半点情侣的样子了?

“这趟来旅行,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身边一个女音对她诉苦。

周梓宁回头,发现是个年轻姑娘,重庆口音,和她年龄相仿。她身后跟着个小伙,两人似乎是一对情侣。她拉了她的手按了按,安慰说:“没事儿,他们说是找一对走私的,咱们又不犯事,怕什么?”

“你听得懂缅语?”女孩有些惊异地望着她。

周梓宁正要解释两句,接待室的门就“哗”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之前在火车上把他们带来的军官,此刻正侧身和后面人说话,神色很是客气。后来进来的一帮人衣冠楚楚,竟然都是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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