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冰见颜丹心对己执礼甚恭,以为他怕了自己,便产生了几轻视之心,心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大的道行。即便你一出娘胎便开始练武,也不过二十年的功力而已,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之前长剑被他震开,料想也不过凑巧而已。”心念及此,又指着颜丹心说道:“小子,你现在向本大爷磕头认错,我或可饶你一命。否则,休怪大爷手中利剑无情!”
他哪知颜丹心文武双全,无论对何人都温文有礼。颜丹心见他倨傲至甚,心中微怒,寻思:“这人心狠手辣,杀人如切韭菜般,今天不给他点苦头吃吃,他真是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当下又抱拳说道:“阁下剑术高超,在下的确想见识见识。不过是谁向谁磕头求饶,要等比过才知道。”柳寒冰冷笑一声,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纳命来!”话音甫落,但见寒光一闪,手中剑已向颜丹心胸前刺来。这剑来得又快又急,剑上裹杂着“嗤嗤”之声,凌厉之极。他见颜丹心出言顶撞,便想一剑将他结果了,干净了事。
颜丹心见柳寒冰一出手便要致人于死地,心中大怒:“这人毫无怜悯之心,看来留着他也只是遗祸江湖。”寻思间陡觉剑气森然,对方长剑已离胸不过半寸,当即身形一扭,直与剑锋平行,长剑便贴着衣衫滑过。柳寒冰只感剑身象沾到游鱼一般,滑行开去,这一剑便刺空,不禁吃了一惊,这是他成名以来从未遇到过之事,但他变招极快,长剑只刺到一半,便即变招改为横削,这一招名为“惊鸿初变”,刺削齐至,此招未完,彼招又至。颜丹心未料他变招如此之快,百忙之中,双脚钉在地上,身体疾向后仰,身体几与地相贴,足跟向地上一蹬,身子便斜飞出数丈,柳寒冰剑又落空。柳寒冰哪里肯舍,影子般贴近身来,手中长剑如大江奔流,剑招滚滚而出。两人瞬间便过了十余招,十余招均是他毕生剑法精华所在,若是一般庸手,便有十条命也已经不在了。但见颜丹心身形飘忽,忽而在东,忽而在西,任凭柳寒冰剑势如何凌厉,却是伤他不着。柳寒冰又惊又怒,惊的是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卓绝,自己横行东海数年,从未遇过此硬手,今日运走华盖,保不齐要栽在这里。怒的是自己手持利剑,这小子却两手空空,未免也太小觑了自己,一旦传了出去,颜面何存,如若不将他杀了,自己恐怕再也难在江湖立足。心念及此,心中杀机大盛。当下剑招一变,狂风暴雨般向颜丹心刺去,霎时整只大船上只见剑光缭绕,剑气纵横。一时间,大船上人人都凝神静气,看两人龙争虎斗,柳寒冰剑法固高,颜丹心亦是少年英雄,短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柳寒冰原来是临安一个大富人家的纨绔子弟,其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柳寒冰一出生便长在锦绣堆中,要什么有什么。自小养成了奢侈糜烂的习性,一旦稍大,不喜读书,只是天天锦衣美食,花天酒地,出则走马飞鹰,流连于烟花柳巷,一掷千金;入则呼奴唤婢,极尽豪奢之能事,后又交了些不良朋友,迷上赌博。到得二十余岁,偌大个家产已经败落得十成只剩得三成,他父母见儿子不学无术,整天与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凭如何劝说也只当作耳旁风,不由又急又气,一年之间,便前后染病相继去世。父母去世后,家中大小事情自然由他说了算,更加任意而为,又过了几年,一场豪赌,被人连蒙带骗,竟将整个家当输得干干净净,妻子也被霸占了,在一个风雨之夜,被人赶了出来。他平日里昏昏度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懂得吃喝享受,一旦失去依靠,便不知如何生存,只沦落到露宿街头,靠乞讨为生。
五年前冬天的一个夜里,柳寒冰蛰在城郊的一所破屋里,倦缩在一堆枯草里瑟瑟发抖,又冻又饿,白天出去讨饭,一无所获,此时蒙古攻宋正急,大宋内忧外困,加上天灾频频,官府为了扩充军饷,横征暴敛,直搞得民不聊生,普通人家一日两餐都难以为济,哪里还有多余粮食施舍给叫化子。柳寒冰在外乱了一天,自然空忙一场,只得又回到破屋里睡觉,心想睡着了便不饿了,以往白日讨不到饭便是用这法子不应付的。可这天晚上,不知是为什么,怎么也无法入睡,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总之是在草堆里辗转反侧,到了交二更之时,只觉腹中饥肠漉漉,实在无法安睡,便寻思起身胡乱到外面寻点什么东西充饥。他刚刚坐起身来,忽听破屋的门“砰”地一声巨响,将他吓得跳了起来。伴随着响声,哪破门门板已经倒在地上,砸得尘土飞扬,一个人伏在门板之上,一动不动,显然是他撞在了门上,力量过大将门板都撞飞了。
他定了定神,蹑手蹑脚走近过去一看,此时虽值冬天,但天上却有一轮惨月,将地上照得亮堂堂的,可看出伏在门板上这人满身血污,好象是受了重伤。柳寒冰大着胆子,用手推了推哪人,说道:“喂,喂,你是谁?你怎么了?”哪人仍旧一动不动,柳寒冰用力将他从门板上推得翻了一个身,使他仰面躺着,但见此人四十来岁,浓髯如漆,面目甚为粗豪,双目微睁,只是没有气力说话。胸口不时有血渗出,将衣服浸得透了。他右手拿着一柄长剑,在夜色中闪着白光,他用力抬起左手,指了指胸前,示意柳寒冰胸前藏有东西。柳寒冰畏畏缩缩走近前去,见他胸前胀鼓鼓的,好象有许多东西在衣襟里面,哪人又指了指胸前,示意柳寒冰将东西拿出来。只听哪人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被敌人追杀,受了重伤,身上有治伤的药,可是我受伤很重,实在不能自救,你在我怀中将药拿出,烧些热水喂了我服下,我休息一、两日后,就没事了。你救我之后,我一定会好好谢你。”每说几个字,便要停顿多时,显然是受伤太重,命悬一线。
柳寒冰点了点头,伸手到他怀里将哪东西掏了出来,感觉沉甸甸的,用手捏了捏,里面有不少金银珠宝,柳寒冰一触到这些黄白之物,不由得心里“怦怦”直跳,自从家业败完沦为叫化子后,他许久没有见到过黄金白银了,更何况有如此之多。柳寒冰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古语说道:饥寒起盗心。做了乞丐之后,为了一日三餐,什么人格尊严全都置诸脑后。更何况这么多黄白之物,估摸有几百两之多。当下便心生歹念,想占为己有。但见哪人手拿长剑,明显身怀武功,又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一剑将自己杀了,正在踌躇之时,哪人又断断续续地说道:“药在里面的哪一层衣服里。”柳寒冰此时心里只想着如何将这包金银弄到手里,当下便问道:“你当真伤得如此之重,连说话都没有气力吗?”哪人道:“我被十几个鞑子高手围攻,终于将他们全都杀了,自己也受了重伤。咳,咳。”说着便连连咳嗽,喷了一口血出来,喷得柳寒冰满脸皆是。柳寒冰见这人奄奄待毙,心想真是上天送我一笔横财,俗话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反正我将这人杀了,也无任何一人知道。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渍,便说道:“好吧,我取药救治你便是。”哪人早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眼珠转了几转,表示感谢的意思。柳寒冰后退了几步,慢慢走到了哪人的头前,突然拿起了一块早已觑见的石头,双手高高举起,用尽平生之力,猛然向那人头部砸下,这一石下去,便将那人的头部砸得稀烂,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当场身亡。柳寒冰还不放心,又狠狠地连续砸了几下,见哪人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头骨白森森地露了出来,将手试探着伸到他鼻子前面,确认气息全无,这才放下心来。
柳寒冰将手中石块扔在一边,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心中里扑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象是要蹦出嗓子眼来。他第一次杀人,心里面终是慌张,全身颤抖不已。过了一阵,心神略定,才又将手伸到哪人怀中摸索,希望还能找到值钱的东西,摸了一会儿,又从哪人怀中摸出一个绿色的瓶子,多半便是所说的疗伤解药,心想兴许以后能派上用场,便塞入了怀中,又摸出了一个黄布包袱,硬梆梆的,打开一看,却是一本黄色封面的旧册子,上面写着《玄冰剑谱》四个字。他来不及细看,慌慌张张将哪书一并又塞入怀中。再看哪人手中所执的长剑,象值钱的样子,于是将他手中掰开,把剑抽了出来,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提着剑,出了门来,拔退便跑。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哪破屋周围又荒无人烟,因此他所做一切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拼命朝着临安城相反的方向奔跑多时,唯恐被人发觉自己杀人越货,只想离哪破屋越远越好。就这般跑跑歇歇,不知不觉天色渐渐亮了,来到了一个集镇之上,从包袱里拿出一些金银买了一身新衣换了,然后到一家较好的酒店里大吃了一顿,他因为久已穷困,以前的富贵日子久违时长,如今一旦得到了这笔横财,非要狠花一通,过过老瘾不可。吃饱喝足后,心里面到底担心被人发觉自己谋财害命,便又到集市上买了一匹健马,纵马加鞭,一直向东而来,行了十数日,到了东海之滨,眼见茫茫大海,再向前已经无路。便在海边找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某日,忽然想起了从哪人身上搜出的旧书《玄冰剑谱》来,寻思哪人声称一人杀了十多名蒙古鞑子,武功一定很高了,说不定便得益于这本剑谱。将剑谱拿出来翻开一看,见上面尽是练剑的图画,一招一式,清楚明了。当下便又取出了哪人的长剑来,照着书上所载一招招练了起来。柳寒冰人品虽差,但却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哪剑谱上所载的招式自是一学就会,还能加以扬弃。一天天练将下来,数月之后,便将哪书上的剑式都学会了。
他本就是个浮荡子弟,得到那笔钱财,若用在普通人家身上,十户人家也可用个十年八年,可他挥霍惯了,一旦手上有了钱,便胡喝海吃,老毛病又犯了,狎妓醉酒,出手阔绰,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将数百两金银用得所剩无几。想想又要过以前的困窘日子,不由得又萌生了邪恶的念头。这天到得海边,远远见驶来了一艘大商船,哪船越驶越近,到了海边便停了下来,似是歇脚。柳寒冰便带了那柄宝剑,趁人不备,偷偷跳入海中,游到大船旁边,悄悄爬上了船,来到船舱里想偷盗一些值钱的东西。来到一间舱外,从窗户里探头向里面一看,见舱里面堆着许多凌罗绸缎,原来却是做丝绸生意的商船,见中间有一张桌子,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在点数着银钱,桌上堆满了金银,两个大汉执刀站立于身旁,看样子是他的保镖。柳寒冰在舱外看得眼红耳热,贪欲大炽,明知道此事危险之极,但再也不能自已,当下将窗子掀开,跳了进去。
舱中几人见突然从窗户进来一个人,不由大惊,哪肥胖中年人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边说边将桌上的金银拢在一起,另外两名大汉早持刀砍了过来,柳寒冰见对方来凶猛,不由心中害怕,将手中长剑举起来拦挡,无意中便使出了平日练习的《玄冰剑谱》中的“白雪迎冬”,只听一声闷哼,剑便刺中大汉的喉头,大汉仆地身亡,另名大汉刀从侧面砍来,柳寒冰又举剑向后一迎,无意中又使出了剑谱中“寒梅傲冰”一式,又听一声闷哼,哪大汉喉头又被刺穿,倒地身亡。哪身形肥胖的中年人脸色煞白,张口便叫:“来………”刚叫出一个字,柳寒冰心中一急,顺势一剑刺去,又将他喉头刺穿。柳寒冰见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三人杀了,先是一呆,接下来便是欣喜若狂,知道自己已经练成独步天下的剑法,当下将桌上珍宝用桌布卷了,提在手中,跃出船舱上岸而逃。船上其余诸人仍是浑然不知,待得发现时,凶手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柳寒冰发现自己练习剑谱上的剑招后,转眼间便成了江湖高手,喜悦之情当真难以言表。当晚便连夜回到了临安城,潜进了以前自家的宅子,将那令自己输光家产和老婆的骗子全家上下十余口尽数杀死,将值钱的东西全部卷了,临走前,放了一把火,将父母留下的祖宅烧得一干二净,仍旧回到东海之滨隐居之所。自此以后,柳寒冰更是勤苦练剑,数年之内,剑术精进,已然成为了剑术高手。他仗着自己身负绝艺,更是变本加厉,杀人越货,生意越做越大,不几年,名声便响于东海,到最后他渐渐不再亲自抢劫,而是专为富豪大贾解决难事,充当杀手,酬金高得吓人。雇主一旦在金钱上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必定将所托之事办得干净利索,圆圆满满,而且数年来从未失手,众多江湖好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便丧生于他的剑下,加之他出手狠辣之极,杀人从来是一剑致命,且是一剑穿喉或是一剑穿心,一传十,十传百,“东海一剑”便由此得名。
如今他见颜丹心年纪如此之轻,单凭一双肉掌,自己却久战不下,心中恼恨可想而知。当下运用平生绝学,将剑法中最厉害的杀着使出,他哪玄冰剑法一共四十二招,他行走江湖数年来,最多也就用到十余招,对手便被杀了,从来未用完过,此时见颜丹心武功之高超出自己所想,当下一招招施展出来,每剑都直指向颜丹心要害。颜丹心纵跃闪避,掌劈指戳,将他的攻势一一化解开去,宛如狂涛中的一叶轻舟,在剑光中飘来飘去,两人拆了四五十招,颜丹心由于初遇劲敌,经验欠缺,对对方的剑法从来不曾了解,打斗中,只听“嗤”的一声,衣襟被柳寒冰削下了一块。在旁观战的龙圆圆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随后从地上拾了一把剑,向颜丹心扔了过去,高声说道:“颜大哥,接剑!”颜丹心两个潇洒的凌空侧翻,跃出柳寒冰剑圈,早将龙圆圆扔来之剑接在手中,高声说道:“多谢圆圆。”
柳寒冰见颜丹心出了圈外,便停步不追,冷然而立。颜丹心手中执剑,落于地上,信心大增,当即拉开剑势。柳寒冰说了声:“以剑对剑,这才公平。”言罢猱身而上,一剑直刺颜丹心前胸,是“玄冰剑法”中“易水严冬”一式,颜丹心只觉剑气森然,当下横剑一挡,一招“雨打浮萍”将对方剑格开,乃是“飘红剑法”中的起手招数。柳寒冰未待剑招用老,剑尖乘势上撩,一招“玄冰苍穹”,便要剖切颜丹心胸腹,颜丹心剑尖向上,剑身向左横磕而出,只听“呛”的一响,柳寒冰剑便被磕开,这一招与柳寒冰这一招有相似之处,只是一攻一守,作用又大不相同。两人动作都迅疾之极,转瞬便又拆了十余招。二人均是剑术高手,只不过柳寒冰是战场老将,颜丹心却是初出茅庐,心境自是不同,颜丹心越斗越是气定神闲,柳寒冰越斗越心浮气燥,只想尽快将这小子杀了。两人越斗越快,由甲板之上打上高空,又打了下来,两剑相交之声如骤雨般密集,火花四迸。柳寒冰执意要将颜丹心杀死,颜丹心所使的是母亲缪红玉亲传的“飘红剑法”,这时他功力大进,内力深厚,方能将剑法精妙之处一一表现出来,但见他见一柄剑舞得密不透风,精妙绝伦,只怕缪不敌在世,也只有点头兴叹了。
柳寒冰久战不下,忽地一声长啸,力透剑尖,一股粘力将颜丹心手中剑粘住,手腕运劲,便想将颜丹心手中剑绞碎,这招名为“碎冰破梦”,是他玄冰剑法中的最厉害的杀着,专绞敌人兵器,敌人手中兵器一旦被毁,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先前龙阔海手中之刀便被他用这招绞成碎片,将手掌绞烂。只不过当时他只用了五、六成功力,现下足足用了十成,想一举成功,将颜丹心双手废了。颜丹心突觉对方剑一下子变重,一股重力压迫过来,当下运起《无为心法》,将功力凝于手掌,力透剑刃。两人手中长剑剑尖相对,相互运劲绞动,只听一阵脆响,众人正惊异时,便见柳寒冰手中长剑被绞得粉碎,又听得一声惨呼,柳寒冰两只手掌全部绞掉,血肉横飞,化作点点血雨,飘洒落下,秃断处顿时血如泉涌。原来柳寒冰运劲想要绞碎颜丹心手中剑时,只觉对方长剑陡硬,一股内力排山倒海般涌将过来,他心中震惊,自知单手难敌,当下左手伸出,双方同时握住剑柄,合力对付颜丹心,他内力平平,只不过剑招精妙而已,岂能与颜丹心相提并论。颜丹心内力深不可测,双方刚一较劲,柳寒冰手上长剑立时便碎直至剑柄,待他要撒手之时,已然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只一眨眼的功夫,手中剑柄与两只手掌便被全部绞成肉泥,光秃秃只剩下两只手臂。
柳寒冰做梦也没想到天天打雁,临到头被雁将眼啄了。他两只手掌被废,剧痛如髓,疼得在船板上滚来滚去,惨叫之声动人心魄,恰如他往常杀害的对手一样。颜丹心恨他太过狠辣,一心要将他废了,见他又想用同样方法对付自己,当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船上众人见过柳寒冰的狠辣手段,现下见他如此,均想:“这就叫因果报应,活该。”除了姚南湖等人外,其他人心中都觉得痛快之极。颜丹心见柳寒冰痛不欲生,已成废人,心中一软,便想放他一条生路,遂又想起他适才的种种狠处,心想:“一念之仁,便会养虎遗患,再说他这种人,实是死有余辜。”长剑向前一递,便要将他结果了。剑刚要刺出,一个圆形的大球忽然从远处飞来向他身上撞过来,其势既快又急。
颜丹心见来一个圆溜溜的大物向自己飞来,不知是什么东西,来势甚猛,不宜硬接,当即飞身跃起,哪圆球便从脚下飞了出去,忽而又折回头来,再次向颜丹心袭来,颜丹心又飞身跃起闪避。如此哪圆球频频向颜丹心进攻,一来一去,一人一球在大船上飞舞纵跃。颜丹心见哪圆球外表银光闪烁,再瞧之下,哪球上全是刃口向外的锋利匕首。一旦撞在人身上,必定万刃穿身。又见哪球颇为奇怪,竟会自动飞来飞去伤人。颜丹心正奇怪间,哪球又飞了过来,颜丹心这时背向大船船帆,当即拔身而起,跃起落在船桅之上。哪球瞧准颜丹心所在,又飞撞过来,颜丹心向侧方跃出几丈,落在大船舱顶之上。哪圆球这一闪让,哪圆球便撞在船桅之上,只听“喀喇喇”一声巨响,哪船桅竟从中拦腰折断,慢慢倒了下来。此时桅杆之下站着诸多五湖帮众,见船桅倒了下来,个个吓得四散逃窜,一时间船上大呼小叫,乱成一团。那船桅长约二丈有余,逃得慢的,眼见便要被砸上,一旦被砸到,非死即伤。
正在危急之间,颜丹心一眼瞥见了舱顶上一根拳头粗细的麻绳,当即交剑左手,一把抓起绳子,迅疾挽了个绳圈,右手用劲奋力甩出,那绳圈便疾飞过去,一下正套在那断桅的横杆上,这下正是他在蒙古练熟的套马技术,一时情急生智,便在此派上用场。他见断桅被绳圈套住,当下用劲一收绳子,奋起神威,向大船外侧的海中跃起,他这一拽之力,力道何其雄劲,生生将要倒在船上的断桅扯得飞起三丈有余,朝着大船外和海面飞去。
颜丹心身在半空,借力打力,但见断桅从头顶飞出,当即一轻手,左手乘势在桅杆上用劲一送,那断桅向远远飞向十数丈外的海面之上,只听一声巨响,海水溅起老高,哪断桅便落入海水之中。此际那断桅距离围在四海帮大船周围的五湖帮船只仍有数丈之远,无一只船受到损坏。颜丹心也借刚才一送之间,一个倒翻,稳稳落在大船舱之上。他这一着真是又巧妙又潇洒,既救了船上帮众,又保护了周围船只及船上之人。船上诸人都看得呆了,过得一会,才震天价喝起彩来。
只听那圆球“咭咭”怪笑道:“小娃儿,真有你的,我老人家喜欢你,哈哈,哈哈。”众人一听觉得奇怪之极,这圆溜溜的怪物忽然说起话来。颜丹心从舱顶跃了下来,抱拳说道:“请问尊驾是何方神圣?”哪圆球又道:“我老人家便是大名鼎鼎的东海一怪。吓到你了吧?哈哈,哈哈。”姚南湖陡地听到这个名字,顿时面呈喜色,他刚刚见颜丹心将柳寒冰废了,情知大势已去,脚步正慢慢向身后人群中后移,想要设法开溜,这时东海一怪突然出现,心里面又盼着他将颜丹心杀了,重新控制局面,挪动的脚步又停了下来,静观当场的动静。
颜丹心听那声音一问,略想了想,摇头说道:“东海一怪,没听说过。”那圆球忽然张了开来,一个声音大声叫道:“没听说过,没听说过,竟然连我大名鼎鼎的东海一怪老人家都没听说过,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声音又沙又哑,极为刺耳,颜丹心定睛一看,见圆球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不满三尺的侏儒,脑袋又圆又亮,头发极少,面皮又干又瘪,像橘子皮一般,至少也有六七十岁光景。他一边说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再看他哪圆球,却设计得极为巧妙,象两扇圆形的贝壳,球的外面全部密密麻麻布满了利刃,刃口向外,一旦两扇外壳合上,刀锋便直立而起,一旦打开,刀锋便立即回收平贴于球面之上。哪两扇外壳是用一种极富韧性的海兽皮子做成,弹性颇好,那怪人一旦合上两扇外壳,运用内力,摧动球体飞行,球面上的利刃便竖了起来,向对手攻击,极具杀伤力。而他在里面却安全无恙,对手想要伤他,却是极为不易之事。
那东海一怪见柳寒冰躺在地上,低低地痛苦**着,双手血肉模糊,鲜血流了一地。他手指颜丹心,高声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小娃娃,竟然伤了我的搭档,废了他的武功,只可惜我来晚一步,呜呜。”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在地上打起滚来。众人见他长相滑稽,语无伦次,忽哭忽笑,象三岁的孩子一般,都觉得好笑,但又都不敢笑出声来。颜丹心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想要劝解,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在为难之际,忽见那东海一怪突然纵入扇壳中,一收球壳,便向颜丹心飞撞过来。
这一变故实在太过突兀,此时颜丹心不过相距圆球四五尺的距离,想要躲避开来,却是万万不能,在场的人都失声惊呼,眼见颜丹心便要被球上利刃穿身,他左手仍提着长剑,百忙中运劲举剑一刺,哪剑被圆球强烈一撞,竟一下折成几截,当当当掉落于地上,哪圆球却是丝毫无损。颜丹心乘哪圆球顿得一顿的时机,双足一点,从圆球之上跃过。哪圆球行动极是迅疾,忽地又从他身后飞撞过来,直撞他的后心。颜丹心只觉背后风声飒然,不容细想,猛然回身,右掌用力拍出,这一掌用了七成功力,却是他”翻云覆雨掌”中的第一式”翻手为云”,哪圆球被他掌力一激,一下子飘出一丈开外,颜丹心不待他缓过神来,左掌接着拍出,却是第二式“覆手为雨”,这两掌掌力何其雄劲,想当时他与海潮对抗之时,连续拍出十掌,连哪翻滚汹涌的巨潮都要平息,哪圆球被这两掌一击,只听“嘭、嘭”两下,如击败革之音,哪圆球便被击得裂了开来,圆球便滚落于甲板之上。东海一怪从裂缝中钻将出来,但见他满脸血红,嘶声道:“你这老不死的小娃娃,好厉害的掌力,打得你爷爷好疼。”说着便“哇”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颜丹心初次使出这套自创掌法,不料直拍了两掌,竟有偌大的威力,也不禁呆了一呆,殊不知他此时内力深厚,已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这两掌拍出,那东海一怪如何抵挡得住。东海一怪吐了两口鲜血,歇得一会,忽然又“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双手揉眼抹泪,坐于甲板上,又腿又搓又蹬,只不过他此时已受内伤,不能翻滚撒泼。颜丹心适才差点命丧于他的手下,此时见他又故伎重施,怕他又耍花招,当下不言语也不进击,只凝神戒备。船上诸人见东海一怪行为举止怪异,均想:真不愧称东海一怪,果真是一怪胎。但又想到他刚才利用诡计差点暗算了颜丹心,又觉此人阴险歹毒尤胜柳寒冰。
东海一怪哭得一会,从指缝中偷眼看颜丹心反应,见他不为所动。又“呜呜”哭诉道:“你这小娃娃好不要脸,竟然欺负我这样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真是没天理,没天理,呜呜。”边哭边偷觑四下动静。原来这东海一怪常与柳寒冰合伙作案,二人可谓是一对黄金搭档。柳寒冰仗着剑法精绝,性格又冷傲残忍,往往与人明刀明枪,以真功夫取胜,杀了对手。而东海一怪常常在紧要关头出场,一出场便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故而稀里糊涂死在他手中人不计其数。他又小又老,乍见之下,对手往往被其外表迷惑,产生轻视之心,遇到武功高过自己的敌手,他往往装可怜博同情,待看准时机,一击中敌,所以往往屡奏奇效,反败为胜。是以他比柳寒冰更难对付,也更为阴险毒辣。眼下见颜丹心武功实在太高,不由心念电转,趁假哭的当儿,脑子转得飞快,又再思索应对之策。
此时有人将另一把剑递到颜丹心手中,颜丹心伸手接过,上前两步,指着柳寒冰对东海一怪说道:“这人助纣为虐,杀害四海帮中数十兄弟,实是罪无可恕,我要将他杀了为帮中众人报仇,还请阁下不要阻拦。”见柳寒冰奄奄一息,身体蠕动不已。东海一怪嘴里只“呜呜”哭着,边哭边说道:“我不管,我不管。”哭得又委屈,又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突然将手一甩,一坨鼻涕向颜丹心面部横飞过来,颜丹心急忙将头一扭,哪鼻涕便擦着耳边飞过,乘颜丹心扭头避让的间隙,东海一怪突然一跃而起,迅疾抓起躺在地上的柳寒冰,钻进圆球,向海面急飞而去。这一变化实是太快,只是眨眼间的事,待颜丹心反映过来,东海一怪挟着柳寒冰在圆球中早已在数丈开外,颜丹心见又上了当,心中一怒,向着哪圆球奋力拍出一掌,掌风呼啸间,只听哪圆球传出“啊”的一声长呼,便扑通一声落入远处的海面,不会儿,便沉入了海水之中。
姚南湖在一旁心生侥幸希望东海一怪将颜丹心杀了,但见东海一怪实非颜丹心敌手,心中着慌。此时船上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颜丹心和柳寒冰、东海一怪的激烈打斗之上,三个高手对敌,这些寻常帮众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精彩场面,都看得入迷了,浑然忘了身外之事,竟将姚南湖这个罪魁祸首都忘记了,这时干弋已止,才突然想起他来,龙圆圆看到他一步步慢慢移向人群之中,想要乘乱逃走,便大叫道:“姓姚的恶贼要逃,快抓住他。”五湖帮中人等此时早已经了解了整个事情始末,个个恨姚南湖入骨,当下早有数人手持刀剑抢了过来。姚南湖将身边尾随自己的几名帮众向前一推,一帮人便乱哄哄丁丁当当斗了起来。姚南湖乘乱之时,跃上了船舷,纵身向大海跳去,想要遁海逃生。
颜丹心一眼瞥见,脚尖弹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姚南海落海之处射了过来,口中喝道:“恶贼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