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来的远比众人想的早。
就在邓亦通等人表明立场的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的蒙古军已经出现在重庆府外,将这座千年古城团团包围。
闻知消息后,姚若愚赶紧带着许烜熔、宋凯及刚刚投靠过来的旧金一系赶到了经略使府。
刚刚跨过大门,众人就见徐静淼、左虎松等重庆府文武齐聚在前院中,其中开州的知州蔡照正施展着他的明镜化神灵法,以一面面光芒凝聚的镜面映照出城池十七座城门外的蒙古大军。
瞧见姚若愚他们到来,徐鹏、王平等人都是低哼了一声,邓亦通等人自然是面无表情,紧紧跟随在姚若愚、许烜熔、宋凯三人身后。
待得姚若愚来到近前,左虎松一指上空的数面光镜,皱眉道:“有点古怪啊!”
“怎么说?”姚若愚刚来,匆匆扫了几眼那些光镜,随口问道。
左虎松沉声道:“蒙古军现在所剩兵力大概十五万左右,分兵到每座城门后,每处军队人数都不足万人,凭这点人数,忽必烈他们有什么把握能攻破重庆府?”
姚若愚眉头一皱,回头看向身后几人,宋凯刀削眉一挑,沉声道:“蒙古军来了多久?”
徐静淼一怔,看向徐宽鸿,后者赶紧答道:“已有两炷香时间。”
“两炷香?”宋凯眯起眼眸,思忖片刻,倏然蹙眉道,“他们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众人都是有些疑惑,曹誉莹忍不住问道:“宋先生,他们为何要拖延时间?”
摇摇头,宋凯没回答她,而是淡然道:“准备一下吧,至多再有片刻,他们必然会发起进攻。”
倪鼎迷惑道:“宋先生,可否为我等解释一二?”
“唔,本侯有些明白了,”左虎松颇为惊叹地看了眼宋凯,随即沉声道,“不过蒙古军想要将我等一网打尽,兵力分配后各路太过薄弱,所以必然只有几路集结重兵,其余各路不过是虚张声势。”
邓亦通也明悟过来,沉声道:“忽必烈所率大军中的六境大约有七人,按照那蒙古国师的性格,很可能会将这些六境每两人一组,也就是我们需要着重防守的大约有三座城门。”
徐静淼颔首道:“那先派遣斥候探查他们集结重兵的位置,然后徐某和文王、渝虎侯分别坐镇一处城门吧?”
“可以,”姚若愚看了眼邓亦通、马守才等人,稍稍沉吟,道,“我们文邦只有三人,就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行动吧。”
“好。”徐静淼也不拒绝,点头应允。
说话功夫,左虎松已经派出了麾下的数名精锐,分别前往十七座探查城外蒙古军的虚实。
看见那些人离开,许烜熔忽地秀眉微蹙,低声道:“恐怕丁哥没那么容易让我们发现的。”
“是啊!”姚若愚轻声感慨道。
片刻过后,左虎松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接连升起的十七道狼烟。
按照他的命令,一旦那些精锐发现城外驻军有两名以上的六境,立刻燃放狼烟。可是现在竟然有十七道狼烟,难不成蒙古军有足足三十四名六境?那还玩个屁啊!
“相传法家除了判定律法外,还有锁气寻踪、追捕凶寇的神通,”屈枫忽然皱起眉头,缓缓道,“听闻那蒙古国师乃是法家传人,如果没错,或许是此人以秘术伪造了那些六境的气息,故意迷惑我们。”
倪鼎皱眉道:“可是现在时间不足半柱香了,要想一一分辨清楚……”
“交给我吧!”姚若愚抬起头,灵识自眉心延展开来,犹如潮水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不过顷刻,已经将偌大的重庆府尽数笼罩,继而越过城墙,往外面的蒙古军席卷过去。
随着姚若愚步入七境,灵识可笼罩的范围已经突破到了十万丈以上,尤其如今他的功力是七境三重,灵识可笼罩的范围更是暴增到了三十万丈。
面对着他属于七境的威压,丁言志以法家秘术捏造出的六境气机一一破灭,到了最后,只有八道六境气机已然存在于姚若愚的感知中,恰好两两一组,分别处于东面的四座城门外。
“都在东面!”姚若愚仔细感应了一下,道,“朝天门、通远门、金汤门、定远门。”
左虎松当即一声厉喝,命令麾下两名六境赶带兵赶往朝天门,通远门则由徐静淼、王平二人率领重庆府各地驻军坐镇,樊虎、穆烈两人则带着麾下军队前往金汤门,至于最后的定远门,则是许烜熔、宋凯二人带着旧金一系的文官们负责看守。”
许烜熔、宋凯、邓亦通三人刚刚领军抵达定远门,城外蒙古军已然有了动作,大批甲士结队出阵,盾兵、弓手、刀兵数人一组,看似松散,实则紧密地压向了城门。
看见这一幕,许烜熔和宋凯同时看向邓亦通,后者也当仁不让地担任起了临时的统帅,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名夔州、万州的精锐边军迅速接替了城头数百名渝州府军的岗位。
许烜熔、宋凯二人都是六境灵师,也不惧寻常箭矢,索性立在墙垣前俯瞰城外蒙古军阵势。
“看得出对面统领在哪里么?”宋凯扫视数眼,忽地问道。
摇了摇头,许烜熔捏起一缕发丝轻轻揉捏,蹙眉道:“对方藏得很好,不过待会儿一旦打起来,他必然无法继续隐藏。”
嗯了一声,宋凯颔首赞同。
只是简单的进攻,那名蒙古军统领自然能藏于幕后,可是一旦双方发生近距离交锋,要想指挥战事,那名统领必然无法继续隐藏自身,届时,也将是他们破局的时机所在。
说话功夫,城外两千余名蒙古军已经接近了城墙,邓亦通一声令下,数百名旧金出身的弓手纷纷提起铁弩,对准下方一番激射。
金国善于骑术,弓马向来相兼,所以金人的射术也不弱,只是面对以弓骑兵威慑华夏的蒙古,他们自然不敢随意摆弄射术,所以夔州、万州两地的射手装备的清一色都是力道惊人的铁弩。
无数弩弦惊鸣之声组成了一曲冷酷刺骨的杀戮之乐,伴随着这一波箭雨的射尽,足足三百多名蒙古兵惨死在城下。
“收弩,起盾!”邓亦通一声厉喝,城头弩手纷纷收起铁弩后撤,退入身后士兵们高举起的大盾下方。
下一刻,城外炸响起无数凄厉的弦鸣,比先前众人齐射气势更加恢弘、声音更加凌厉的箭雨好似一道逆冲激腾的庞大瀑布,密密麻麻的箭矢交织起瀑布上方的苍白水雾,铺天盖地的落向城头。
虽然所有弩手已经及时退入了大盾之下,可是面对着数之不尽的箭矢,仍然有四百多名宋兵因为皮盾被击碎而惨死在箭雨下。
面对瓢泼大雨一般的密集箭矢,许烜熔只是一拨头顶的混沌钟,将所有射向她的箭矢尽数荡开,同时也庇护住了她四周大约三百丈内的宋兵。
事实上,若非许烜熔以混沌钟庇护众人,只怕宋军的损失还会更多。
一番交手,蒙古军折损了三百余人,宋军折损了四百多接近五百,虽然都还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是明显是宋军落入了下风。
瞧见己方损失如此之大,邓亦通眼底浮起几分阴翳,虽然将士们严格遵照了他的指挥,但是蒙古军的射术不愧是名震华夏,纵然有皮盾严密掩护,依然被生生击碎了四百多面皮盾。
“换箭,反击!”心中念头转动,邓亦通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一声沉喝,一众弩手再度跨出一步,抬起铁弩一番激射,再次射杀了两百多人,随后快速退入皮盾之下。
连续四次交换射击后,马守才忍不住道:“邓大人,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弩手就要死伤殆尽了!”
“蒙古军精于射术,我方落入下方是自然的事情,”邓亦通手扶墙垣,眼神冷冽如刀,“可是如果不是不惜代价的反击,你以为我们还能安稳的站在城头上?”
马守才一呆,许烜熔叹道:“邓大人所言甚是,凯哥?”
嗯了一声,宋凯眼中透出几分冷厉:“等蒙古军靠近,我就出手。”
“这么快?”邓亦通皱了皱眉头,随即颔首道,“若是先以底层士兵拼杀,我方不占优势,还会落入蒙古军圈套,宋大人率先出手,的确也有破局机会。”
“话说,蒙古人到底有什么圈套?”奉节知县樊桂有些疑惑地问道。
许烜熔、宋凯、邓亦通三人对视一眼,许烜熔抿抿嘴,道:“蒙古军现在不过十几万兵力,又分兵攻打重庆府的十七座城门,根本没有攻破任意一座城门的可能。”
“我们能够知道,忽必烈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们既然这样做了,必然有其阴谋,”许烜熔看了看众人,解释道,“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要彻底封死我们逃走的机会,将整个重庆府最后的兵力彻底剿灭在这里。”
“怎么可能?”马守才瞪大眼睛,诧异道,“每座城门的兵力连一万人都没有,如果我们要跑,他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挡不住,但是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挡,而是拖延,拖延我们逃走的时间,”邓亦通叹息了一声,眼中透出几分锐气,“因为他们真正的兵力,还没到来呢。”
“什么?”马守才、樊桂、晋峥等人闻言俱是大惊失色,其中樊桂更是惊道:“他们哪里还有兵力?”
“蒙古人现在在大宋的军队,还少么?”宋凯冷冷地反问道。
樊桂一滞,邓亦通则是沉声道:“想要攻破重庆府,光靠援军还不够,忽必烈他们必须在援军抵达前,想办法制造出一个缺口,一个可以容纳援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的缺口。”
“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的城门,”许烜熔秀眸清冷,肃然道,“其他的城门也许不会遭受太大的进攻,但是我们这里,他们的攻势必定极为猛烈,各位,你们要做好阵亡的准备。”
此言一出,城头顿时一寂,马守才、樊桂、晋峥等刚刚明白过来的人都是面色发白,哪怕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可是突然得知他们所站的城门居然是蒙古军重点进攻的目标,难免心头会有几分忐忑。
看见众人面面相觑,宋凯一声冷笑:“怎么,怕了么?”
马守才虽然脸色苍白,闻言却是一皱眉:“宋大人此话有些过了,我等跟随大军一路奋战至此,哪怕屡战屡败,也从未有过逃生之念!”
“那最好!不过,”宋凯稍稍一顿,语气中透出几分凉薄,“是说的好听,还是能说到做到,都要看行动啊!”
看出宋凯是在激励士气,只是这等方式太过刻薄,邓亦通不禁微微皱眉,只是见许烜熔朝自己悄悄摇头,才忍住了说话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