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赵忠起身正要走出宫去,夏晖和郭胜等人也在慌慌张张地准备着逃亡用的物品,突然耳边响起了这样的一声,顿时停了下来,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张让缓缓地站起身来,不置可否地说:“袁绍大举领兵入宫,冒着这么大的危险,难道就仅仅只为了我等几条贱命?”
郭胜用自己的公鸭嗓转过头来,脸上的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哎呀,我的妈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这么多,那袁绍不是要杀光所有咱们这样的人吗?肯定人少了不够阿,又怕我们跑了,所以领了大军进宫呗。”
“不不不,”张让拜拜手,继续面容严肃地说,“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嗯?你的意思是?”赵忠此时也听出了什么,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走上前来听着张让的解释。
张让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一起来探讨一下吧,反正可以确定的是袁绍此举绝对不只是冲着我们来的,甚至我们还是配料,他真正的目标还要更大。”
段珪听了也无心离去,凑上前来疑惑地问:“张大人,请问为什么可以下这样的定论。”
“因为代价!”不等张让开口,赵忠就抢过话头向段珪解释,“如果袁绍针对的仅仅只是我们宦官,我们九人就算可以代表全部了,只用一个狱卒便足够将我等除去,那么袁绍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嗯,”张让点了点头,“而且即便是袁绍为了给何进复仇,真的要将宦官尽数除去,那也不可能要大举领兵入宫,如此暴虐破坏,肆无忌惮,就算是杀了我等,那等到明日圣上治罪他冲撞宫廷,他又怎么办?”
“哦~”郭胜和段珪这才明白。
但是几人的讨论在解释完了之后也就此停止,因为现在只是知道肯定有问题,但谁都没有想出袁绍真正的目的。
宫外渐渐地有了火光,隐隐地已经可以听见了袁绍和其他众多大臣的联合军的喊杀声。
封谞冲到窗前眺望远方,急忙地跑回屋子的中间,怒气冲冲地对着愁眉不展的四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死期将至,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管什么隐情不隐情的!现在他们可是要杀我们呐!还不明显吗?就算是今天是来造反杀皇上的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马上走!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这话一出,立刻有程旷、侯览等人出声附和,不过几人都不敢像封谞那般大声呵斥,只是轻轻地低声诉苦。
赵忠怒目而视,立刻压下了众人的议论,其实众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只不过是死亡的威胁逼近而有些急躁,这时赵忠表示了意见之后也没有人再反驳,都安静了下来。
十常侍为乱天下近二十年,二十年来均是以张让、赵忠两人为首,可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资历最老,平日里的诸多事项都是这两个人拿主意,积威之深厚自不用说。
这边众人不再闹腾,那边的张让听了封谞的一句话却是浑身一震。
封谞那句话中的“造反杀皇上”这几个字,如同一道阳光一般贯通了张让心中笼罩的疑云,一切都明白了,要杀尽宦官制造混乱的原因,联合军真正的目的。
“我知道了!”张让霍地站起身来大喊。
“是什么?”赵忠连忙凑上前询问。
张让转身抓住赵忠的肩膀面色沉重地说:“是陛下。”
不等面色错愣的赵忠发问,张让甩开了赵忠就冲向了宫外,边走边继续解释道:“联合军要杀陛下,甚至是整个汉室的血脉,他们想要造反!”
“唉!”郭胜本来打算拦住张让但是没来得及,张让已经冲了出去。
郭胜转头问赵忠:“张常侍去干什么啊?”
“联合军要造反?”赵忠正在消化张让得出的结论,想得愣了神,口中喃喃地念着,“哦不,不一定是所有的人,或许只是军队中混杂着的一支,是袁绍?不对,袁绍没有谋逆这样深远的谋略。那是杨赐?不对,杨家就算是杀了少帝也当不上皇帝,袁家的势力比他们要打得多。那就还是袁家,没错,一定是袁家,不是袁绍,那就是袁隗!”
“对,一定是袁隗,只有他有这样的算计。”
赵忠越想越慌乱,“袁隗,这个老狐狸,没错了。这样看来一切都是他算好的,北军都被他渗透了,西军成立时又被他把袁绍安插了进去,蹇硕的死正好成全了他,何进的死也是
他促成的,现在洛阳的军队都在他的手上,巧借这个时机打着为何进报仇的旗号,除尽我们使宫中混乱,趁乱杀死皇帝和汉室血亲,好深的算计。”
“但是不对啊,袁隗怎么就能保证没了刘家人就能让他袁家继承大典呢?”
赵忠不住地思索着,眼神不住地在周围扫视,看见了不解的郭胜,心急如焚的封谞,听了张让之言而面色沉重的段珪。
段珪!
赵忠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段珪刺杀何太后为什么被联合军阻止了?”
“哦!我知道了,留下太后也是袁隗的谋划中重要的一环,只要汉室没了,天下只剩下了太后有权册立新君,而何太后没了何进的支持,何家也不是豪门世家,为求自保必定会被袁隗控制,册立袁家。”
“嘶”赵忠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袁隗好深的算计啊!我等与何进均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夜色肃穆,可夜空下的皇宫内却是尸海骨沙,血火交映,一个个的宦官被毫无理由地屠杀,不知边际的广袤皇宫中到处都是尸体,铺满在了宫道和庭院,而此时的联合军还仅仅只是推进到了南宫的一半,也就是说算上北宫的话还有三倍的地方没有经受这样惨烈的屠杀。
张让抽出一个卫士手中的长剑冲出了宫殿,砍断了束马的缰绳,翻身直奔少帝的寝宫而去。
联合军中的袁绍也终于来到了灵帝赐予十常侍的宫前,看着宫门后面那富丽的殿院,心中冷冷一笑,将手中的火把向着已经堆满了木柴的宫门上狠狠地掷去。
“哼哼,十常侍,你们的死期到了!”
此时的汉宫中已经四处火起,熊熊的火焰烘烤着这座经历了两百年沧桑变换的皇宫,自从光武帝建立东汉以来,这座依托嵩山而建成南北两个宫城的天下权力中心,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煤球,成为了冲天烈火的燃料。
曹操失魂落魄地坐在马上,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这里不是什么人群密集的地方,只有很少的几次,有一两个侥幸逃到了这里的小宦官被联合军追上,钉死在了地上。
火势蔓延,加上今天夜里正好是北风吹过,宫内的大火都慢慢地向南移动,一屋,一房,一殿,一宫,终于来到了曹操的面前,点燃了曹操前行的街道的两旁。
曹操抬起头来,看着火势顺着墙上的檐蔓延向前,正好点着了曹操即将经过的那道宫门。
天气干燥,朱砂助燃,厚实的红木大门很快就在中间烧出了黑炭,外侧的木头还在燃烧,成了一座火门。
曹操骑着马儿走近了宫门,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那门上的黑炭,已经烧朽的大门片片剥落。
“啊——!”
曹操从马上跳了下来,脱下外套的盔甲狠狠地拍打着门上的火焰,铁质的盔甲撞在门上传来铿锵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重,仿佛密集的鼓点和雨声一般急促,曹操一边拍打着还一边疯狂地叫喊,形似癫狂。
拍打火势打了半晌,没有一丝减弱,曹操停了下来,无力地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将头依靠在马儿的身上,脸上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