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草叶四散,尘埃高扬!
巨响声中,行走在附近的路人吓了一跳, 循声回头,看见巨大的广告牌砸下来, 周围顿时大哗,骚乱跟着产生。
冷汗比赛似的,争先恐后从岁闻额头上冒出来。
在他感觉身体一阵阵发凉的当口,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较之平常更重的力量不止按住了岁闻的身体,还按住了岁闻的魂魄。
岁闻转头一看,看见时千饮。
时千饮:“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
岁闻:“千饮……你刚才看见广告牌落下来了吗?”
时千饮:“看见了。”
岁闻惊魂未定,依旧恐惧和茫然:“那是我弄的……”
时千饮不解反问:“然后呢?”
岁闻心事重重, 欲言又止:“你……如果我变成了大魔王, 你会为了人类的生命, 和我战斗吗?”
时千饮匪夷所思:“你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岁闻:“可如果你不阻止我, 会有很多人受伤死亡……”
时千饮理所当然:“那又怎么样?”
岁闻抹了一把脸。
我就知道。
毫不意外。
时千饮的立场就是没有立场。
时千饮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真是甜蜜的烦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两人回到家中, 岁闻终于放弃了心里若有似无的逃避想法。
他开始坐下来和时千饮认真地讨论引发自己的梦境。
岁闻开门见山:“我最近一直做梦, 梦中……我的内心充满着负面的情绪, 想要杀人, 想要毁灭一切,而且这些负面的情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 做梦次数的增加, 而一路递增……”
说这些话的时候, 岁闻还有点担心,时千饮接上一句“想干就干”。
但时千饮并没有那么说,他听完之后,反问:“你的身体想要这样做,但你不想要这样做?”
“不。”岁闻否定,“疯狂想要那样做的就是我自己。等我回到现实,我能够明白在梦境之中,我所设想的一切都是错误的、非我本意的;但在梦境之中,我全身心的沉浸入那种疯狂的状态。”
这就是岁闻对梦境最感恐怖的一点。
既然他后续所做的梦,也是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成为的、回溯的,不再是正常的自己,而是被物忌影响之后的自己……然后,这一疯狂甚至穿越了时间的壁垒,影响到了现在的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时千饮忽然说,“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改变让你恐惧。”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岁闻说,“而我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你变成了他,你就是他。”时千饮纠正岁闻。
岁闻一愣。
“你就是他。”时千饮再重复,“你不用伤害他,你只需要控制你自己。”
岁闻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
但不得不说……时千饮说得其实没有错。
过去的两个我都是我,只是正面的那一半情感温和,并不会磨消我本来的意志;而负面的那一半情感激烈,往往拖着我沉浸泥淖之中,让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神想自己的事情。
但过去的两个我也都不是我。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站在现在,回望过去。
岁闻恍然清醒,一把抱住时千饮,用力亲了对方一口。
随即,他左右看看,一把将书桌上的咖啡茶叶等等刺激精神的食品扫到柜子里,重新给自己冲了一杯爱喝的热牛奶,一口喝了大半杯,才说:
“待会我就去做梦!”
“嗯。”
“千饮,你要陪着我。”
“好。”
“睡在我身旁。”
“可以。”
“抱着我。”
“当然。”
“唱歌给我听。”
“???”
说笑时间结束了。
岁闻真的上了床,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怀着厌恶与躲避的心情,而是平躺床上,放松精神,暗示着自己早早进入梦乡。
他感觉身旁躺下来了一个人。
随后,这个人抬起了手,先将手放在他的脸上,接着,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再接着,又将手放他的腰上。
他被揽得近了一点。
对方的体温覆盖过来,脑袋很快埋入了他的脖颈,交颈鸳鸯一样的姿势。
岁闻的心情更放松了,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点笑意。
千饮喜欢这个姿势也不奇怪。
也许鸳鸯和翙,八百万年前是同一种鸟呢?
心情一放松,积累多日的困意一下席卷回来,他的意识沉下去,沉下去,沉入漆黑的深处,再在熟悉的阴冷与混乱之中苏醒!
置身这一半灵魂的刹那,浓烈的情感就像之前几次一样,来势汹汹,几乎将岁闻淹没。
想要毁灭……毁灭……毁灭……
不对,这是陈旧的过去,我是现在的岁闻!
猎物……撕碎……猎物……
不对,我是岁闻!
挣脱这里……挣脱这里……
我是岁闻!
无数次的艰难重复之后,岁闻终于在越来越疯狂混乱的这一半灵魂的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理智。他小心翼翼地缩在一角,尽量不去打扰愤怒的灵魂,转而围观控制着身体的冷静的灵魂……
轻轻一触,岁闻就感觉到自己雀跃愉快的心情。
他很久没有感觉自己这样轻松了。
岁闻有点讶异,环顾了周围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室内,室内的小矮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两只杯子,旁边有小火炉,这壶酒就放在小火炉上温着,跳动的火苗如同他雀跃的心,只等另外一个人来到,恰是最宜入口的时候。
这是一年的约定已到,我正在等时千饮的归来?
岁闻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一想到能在梦里也见到时千饮,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像过去的自己一样,耐心的等着时千饮的出现,猜想着待会两人会说的话……
幽夜照暖月,风吹紫藤树。
簌簌的落花时时落地,好几朵淡紫浅白的花串飘上长廊,落在光暗交错的明与昧间,闪闪流光。
想了许久,等了许久。
可本该出现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夜风不停,炉中的炭火越来越小,最后,于无声之间,静悄悄熄灭了。
火焰熄灭的同一时间,一声雄健的打鸣声在远方响起,岁闻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室外,看见东方的黑色亮出了一线白。
不知何时,第二天到了。
当天上的太阳射出新的光芒,照耀到端坐在室内的人身上的时候,多少的期待化作多少的失望,来势汹汹的痛苦就像死水,没过这具早已疲乏不堪的身体。
蛰伏体内的,属于混乱疯狂的另一部分,抓住机会,从囚笼中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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