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初展芒锋
他的眉眼间慢慢堆满了沉默,清苦的眼神平静的滑过她无情冷漠的双眼,对着她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眸,尉然的瞳孔不经意地缩了缩。
他看着梁凤衣,看了好久,温热的眼中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良久,他缓缓地说:“好。”
他嗓音低沉,这一声好,也似乎是隐忍下万般的痛楚才说出口的。
尉然深信她说的都是真的,这就是她心里想的,可他有多么希望她在骗自己,但他却连这个被她欺骗的资格都没有。
他笔直挺立的身姿站在梁凤衣的面前,眉间不展,低头看着她,声音极淡。他说。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成全你。可是瑛凰,你不该这样,不该这样践踏我对你情义。”
尉然抬起头,慢慢转回了眸子,他没再说一句话,走出了凤鸾殿。
从他说那番话到他离开,梁凤衣始终未曾瞧过他一眼,有些事一旦在心中定格,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心结,人也一样,只要恨过,便很难去释怀。
尉然说他没有要取梁祁君的性命,可梁祁君的确是因他们尉家而死,大梁十万精兵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渭水,这仇,这恨,别说几年,就是一生,梁凤衣也不会忘记。
离开王宫以后,尉然喝的烂醉如泥,言柯将他扶回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将军您喝醉了,别再喝了。”言柯皱着眉,他从小跟随尉然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见过男人像今日这般放纵自己,他的心里一定很苦,苦到不觉得这酒灼烧人心。
尉然艰难的睁开眼,他眸中附着湿润,慢慢的抬起头,望着头顶那轮清冷的圆月,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酒瓶,举过头顶,对着那耀眼明晃的月亮,自嘲自语。
“你……你怎么……怎么那么冷,我要怎么做……才能把你捂暖。”他眼底一瞬间湿润了,痴痴的望着月,他撇开言柯的搀扶,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
他伸手模向那月亮,在眼前抓了抓,嗤笑了声,放下手,痛快的将瓶里的酒喝下。
“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尉然扯着脖子对天嘶喊,他的手狠狠的抓着自己心口前的衣服,生生的拉扯。
他眼眶通红,像被火烧一样,就算在这幽黑的深夜,也能将他眼中布满的血丝看的清楚。
言柯看着他,他能够感同身受男人的心痛和无奈,他上前扶尉然,“将军您喝醉了,属下扶您进去吧。”
“醉,醉的不是我,是她。”
尉然的笑让人看了心酸,自从先王将女人嫁给他的那刻起,整整七年。他为北梁出生入死,开疆拓土,即便受尽她的侮辱和讽刺,他仍旧坚守自己的心,将她奉为自己的妻子,终生爱护。
尉然以为即使她对自己有再多的怨,也不会不顾及先王,可是尉然没想到她的心就像这月一样冷,他怎么守都守不住,怎么暖都不会有任何的温度。
“属下扶您进去。”言柯从地上将他扶起,他醉醺的意识不清。
听到外面的声音,沈良致披着衣裳出来,她揉了揉的眼睛,见言柯扶着男人,急忙跑了过去。
“言哥哥,将军这是怎么了?”沈良致满脸担忧,她鼻子抽抽,闻到很强的一股酒味儿,再看到男人手里攥着的酒瓶。
她颇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愣愣的栽头问,“将军他喝酒了?”
在沈良致的印象里,男人一向理智,从来不会将自己喝的萎靡大醉,她搭把手,陪同言柯将尉然扶了进去。
言柯将他挪到床上,硬生生掰开他手里攥得严实的酒瓶,沈良致蹲下来要给他脱鞋,言柯见了,立即接过手。
“我来。”
沈良致只能起身让开地方,她看着喝醉了男人,有些担心,想过去给他盖被,又被言柯从中作阻,只好呆在一边儿瞅着。
“言哥哥,将军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将军不开心了?”她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清纯干净,天真的问。
言柯掖了掖被角,起身低眼看着男人,“东胡可汗答应了北梁的要求。”
“真的?那不是很好吗,将军也可以放心了。”
“但猊鹍提出的条件,是让将军娶了东胡的猊尊。”
“什么?娶……娶东胡的……猊尊?”沈良致一听,整颗心都慌了。
她瞧向男人,咬了咬嘴唇,转头看着言柯,“那……女帝同意了?”
言柯点了头。
沈良致眼圈微微一红,温热顿时涌上双眸,浸湿了她的双眼,她楚楚道:“她怎么可以同意呢?她与将军的婚事是先王赐下的,她就算不顾及将军的面子,难道也不顾先王了吗?她让将军成为众人前的笑话,难道就不怕北梁落为笑柄,就不怕她自己受人指点吗?”
沈良致的一张嘴喋喋不休,她心里有气,因为尉然喜欢梁凤衣,所以她不喜欢那个女人。
可是她又清楚梁凤衣对尉然没有任何心思,对她就没有威胁,但如果嫁来个素不谋面的东胡女人,她就很难保证那个女人不会喜欢上将军。
“说完了吗?说够了吗?”言柯消沉的眼睛严厉的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刚才的那番话足以要了你的命。”
沈良致听后,神色有些慌张害怕,她一双四散游离不定的眼睛转来转去,目光躲躲闪闪,愣是挺着脸蛋儿反驳。
“我……我又没有说错话,她不过就是生的好,生在了帝王家,难道就可以仗着自己的权力随意……”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沈良致才深深的明白,在这个世上,唯有强者,才能有为自己说话的权利。
她捂着火辣疼的脸,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清泪涟涟,楚楚可怜的望着言柯。
“良致,我打你,是想让你记住,你可以嫉妒这世上任何一人,但绝对不能是她。”
“这样肆无忌惮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
沈良致委屈的看着他,泪水不止的往下淌,留在她脸上两道痕印,她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样冷酷无情的女人,却会得到她在乎的人一一喜欢和尊重。就连她视为兄长的言柯,都要为了她出手打自己,沈良致心里有怨,有气,还有不解。
“是良致一时糊涂,惹言哥哥生气了。可言哥哥,将军真的会娶那个女人吗?”
“或许吧。”
“可是将军根本不喜欢她啊,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怎么会在一起呢。”沈良致情绪有些激动,她在尉然身边多年,从一个小女孩儿到落落的姑娘,她明白自己的心,怎么会看着别的女人抢了她该有的一切。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暗含深意的问向言柯,“言哥哥也不会想让将军不快乐的,对吗?”
言柯细听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你想说什么?”
沈良致咬牙说:“若是东胡的猊尊到不了北梁,将军也就不用娶她了。所以我们不如就在她来梁国的路上,暗中解决了她。”
“言哥哥?”
沈良致见男人沉默不语,侧着头再一次问:“行吗?”
“言哥哥?”
言柯看着她,隔了会儿,才说:“良致,你长大了。”
沈良致有些懵怵,她听不懂言柯话中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将军这里有我。不用担心。”言柯走到桌子前,将布放入热水里浸湿,拿出来拧干上面的水,给男人简单的擦了擦脸。
“言哥哥,那我刚刚说的……”
“出去!”
沈良致被他这一声震慑住,她勉强忍耐,看了眼尉然,才离开。
言柯的手在她关上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在他心里,沈良致仍旧是那个天真懂事的小姑娘儿,他没想到那番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她竟还想着去暗害东胡猊尊,猊鹍能在这个时候将女儿送到北梁,就没在乎这人会不会活着回去,他在乎的是人死在哪里。
只要东胡的人死在北梁,猊鹍不会善罢甘休,之前尉然做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流水。
“言少将,九都司总令司官大人求见将军。”
听了侍卫的禀报,言柯的手一滑。
他走进厅堂,就见官姝背对着门口,站在画像前,他刻意轻咳了声,官姝回头就要行礼,但看见是他,脸色立即变了。
“怎么是你?尉将军呢?”
“将军睡了,有什么话和我说吧。”言柯倒了杯茶,回身时,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你对他也会是这样的态度吗?”言柯看向她,走过去。“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替他求情吗?既然敢来,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官姝扭头盯着他。
她背着梁凤衣来将军府,就是想向尉然替御风垠求个恩赦。御风垠在楚国待了多年,北梁朝堂上很多人对他,都心生疑虑,这一次女帝涉险,牵连北梁,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官姝不求别的,她知道那些臣公都信尉然的话,所以几经思量,才只身前来,想求尉然在朝堂上替御风垠开罪。
“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和我是没有关系,我只想告诉你,将军帮不了你。女帝的心思,旁人不知,官大人还不清楚吗?女帝要有意放过总司大人,还用的着你四处求情?女帝若不想放过谁,你官姝就算求了大罗神仙,也没有用。”
官姝听着,听他说完,咽了口气,扭头走了。
"帝女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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