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回到轩馆,下令彻查毒害龙媒的凶手。
春禾因见小都督盛怒,前来陪伴,不料昌平无心理她,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回去。
侍卫很快寻到龙媒饮茶的杯中被涂上剧毒,昌平追溯源头,很快就将奉茶侍女找了出来。
奉茶女本在休憩,被一群侍卫闯入,带到小都督面前,既不明缘故又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连呼冤枉。
小都督亲自审问,而那奉茶女当真是对杯上有毒一事浑然不知。侍卫又细查过她卧室等处,确实没有痕迹。
于是,昌平又说,“你好生想清楚,可有谁碰过杯盏。”
奉茶女想了许久,想起春禾过问过,但是顾忌春禾乃小都督爱妾,不敢启齿。
昌平看出她有所忌惮,摆手让众人出去,再问说,“是谁?”
攸关自身性命,奉茶女战战兢兢地说了出来,“春禾夫人接近过。”
昌平追问,“如何接近的?”
奉茶女将廊上遇见春禾和送参侍女的一幕和盘托出。
昌平一听还有认证,微微颔首,暂且命她出去。
奉茶女出去后,昌平一人静思片刻,直接往春禾房中去。
一入卧室,小都督先看见桌上那盒人参,也瞄见提款处有龙媒之名,对春禾不禁更为恼火。
春禾不明缘由,照例往昌平身上靠去,甜甜一笑,“小都督是为何事烦心?”
然而这一回,昌平一把推开她。
春禾摔向坐榻时,怀中的砒霜正好掉了出来。
两人都怔了一下,春禾伸手去拿,被昌平先夺了过来,放在鼻尖一闻,瞬间就更认定了是春禾所为。
春禾也不能解释这砒霜的来历,要拿过来丢弃,却再也近不了昌平的身。
“你要杀龙媒?”昌平将砒霜丢还给她,厉声质问。
春禾否认,“没有。”
昌平怒喝一声,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扔回榻上,“说实话。”
被这一下恐吓,春禾当即跪下,“妾身过错。”
“你敢动龙媒,”昌平捏紧了双拳,青筋爆出,竭力克制着不动手。
春禾除了求饶,不敢有半句辩解。
昌平一只手慢慢握住了剑,“你几次三番耍弄恶性,本都督不能留你了。”
春禾见昌平是真要动手,绝望之下,凄声说,“可我只是存了害她之心,并没有动手。”
“是吗,”昌平晦暗的脸上压抑无限憎恶,“可龙媒,中毒了呢。”
“不可能,”春禾也吓得脸色煞白,接连摇头。
昌平几乎是丧失了理智,看到她小腹,念及胎儿,深吸了几口气才抑制住怒火,摔门而出,一去不返。
春禾在屋内,眼见昌平离开,这一走,恰如诀别。她一时情绪失控,仰天悲嚎,绝望之音,震得整个王庭府邸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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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昌平一走出轩馆,重山毕恭毕敬地将他请去了主殿。
昌平随他走上主殿,庆云已等候多时。
小都督一入殿,庆云上前相迎,问说,“龙媒可好?”
“幸而无碍,”昌平说。
庆云松下口气,“可知凶手是谁?”
“是春禾,”昌平直说。
庆云顿了一下,凝声问,“小都督是要如何处置呢?”
昌平看了庆云一眼,淡漠相对,“这是本都督内务,君侯也要过问。”
庆云说,“龙媒是王庭的武士。”
“龙媒是本都督的人,”昌平决然一语,堵了公子的口。
庆云坐回正位,昌平居侧入坐后,公子示意重山将近来探知的消息告之昌平。
昌平捧手端坐,一脸肃穆冷峻。
重山先给小都督行过礼,随后如实道明,“自春禾入王庭府邸以来,私放摄魂女妖的侍女景爰,随后勾结北境邪王,今日又意图毒杀龙媒……”
昌平大约也听闻过,不等重山说完便止住他,转向庆云,“君侯是想如何处置春禾呢?”
庆云说,“春禾是小都督的姬妾,由小都督处置更合适。”
昌平当下想来,这才觉得为难。重山所列的罪状,样样是死罪,可春禾终究是自己的姬妾又怀有身孕,当真痛下杀手也委实无情。况且春禾这些所为的初衷无外乎助自己打压庆云,以及女子间的嫉妒。权衡之下,他说出一个流放边陲来。
庆云浅笑一下,“小都督很偏袒春禾。”
昌平则顺势问,“君侯以为呢?”
庆云脸一沉,只吐出一个字,掷地有声,“杀。”
本以为自己决议的事庆云不会干涉,不想此刻,他头一次地提出异议。昌平虽恼也难以反驳,顿了良久,方才说,“春禾是武士之后,不宜处极刑。”
“那就依小都督留她一条命,”庆云痛下一令,“那就依小都督留她一条命。剜去她口中舌,废去她双足。西奈山金顶上,本君的名字被南乡除去,就让她重新为本君刻上吧。”此言,他说得平静而又坚定。
昌平心知此等惩罚无异于要了春禾的命,忽然冷笑一声,“君侯如此痛恨春禾,是因为春禾欺辱过南乡吧。”
庆云脸颊抽了一下,反讽说,“小都督看中春禾,不会是又动了情吧。”
提及小都督大忌,昌平站起身,丢下一句,“就依君侯所言,”说完,径直离去。
庆云给了重山一个颜色,重山即刻前往轩馆处置。
此事尘埃落定,公子也起身回书房。
南乡正在书房内等他,见他进来,问说,“小都督走了?”
庆云不应,而是柔声问,“听见了?”
南乡点头,迟疑着说,“春禾,好歹有孕在身。”
庆云笑了下,说,“留她多事。”
南乡始终坚信庆云所为必有他的道理,这一回,仍旧如此,便也不再多加议论。
天空忽降滂沱大雨,从四面倾泄而下,一时暴雨成墙,隔断了主殿与外界犹如两个世界。
空气突然清冽,庆云瞧着她容颜憔悴,郁郁寡欢,引她到前殿廊下,指着雨幕下的晏河城说,“雨过之后,我带你去逛逛长街。”
“不必了,”南乡说,“王庭府邸内尚有外人潜入,外头必定更加危险。”
就在此刻,一辆滴血的马车从轩馆出来,冒雨驶出王庭府邸。
春禾纵有再多绝望,再也喊不出一下声响,听不见半点人声。
庆云怕南乡见了血腥,挡在她身前,顺手解下自己的长袍披到她身上。
南乡低声说,“我怕,有朝一日忘记了顾渚。”
庆云听得清楚,搂过她来,无不动容,沉静一语,犹如诺言,“我们,一起记得顾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