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又理了发,短硬如刺一般的黑发衬着他硬朗英俊的轮廓,更增加了他的男人味,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此人堪称行走的荷尔蒙。
幼琳收起对他容貌的欣赏,收回了目光。
他不愿理她,那她最好也不要打扰他比较好沿。
就在幼琳从他身侧经过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不冷不热,不轻不重的语气,似是在问,又似是质问,“才从医院回来?”
幼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他也转过身来,最后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抛进他身后的垃圾桶,那烟头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幼琳没有应声,他走近了她,在她的面前,他的影子将她整个人覆盖住了,在这晕黄的路灯灯光下,她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清瘦英俊的脸,真想伸手抚在掌心里。
心里有着对谌子慎的亏欠,她不能心安理得的这么做。
霍泽南将她眼中犹豫看得清清楚楚纺。
“他如何了?”霍泽南问。
她只是摇头,低垂下了眼帘。
霍泽南突然伸手,将她的小手攥紧,攥在他温厚的长着薄茧的掌心里,良久,他低沉内敛的嗓音再次响起,“不怕的。他可能就是前些年做生意,商场人心诡谲,尔虞我诈,心里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休息,等他休息够了,总要醒过来。”
幼琳抬头瞧着他,他却将他攥着的那条细细胳膊往怀里轻轻一拉,幼琳被他拥在怀里,他低声跟她道歉,在她耳边道,“那天我态度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幼琳突然就想哭,想好好的哭一场。
在单位被人排挤她不怕,和霍泽南分开许多年她不怕,她最怕的是自己在乎的人毫无征兆的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视线——谌子慎和霍泽南一样都是她最在乎的人,她不想他有事,她只想他醒过来。
……
……
两个人坐在喷泉池子旁,阿当无聊极了,在不远处散步。
幼琳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这一遭意外之后,话就更不多了,她和霍泽南坐在一起,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的聊一次天,说得多的,也都是关于谌子慎的话题。
“那天公演,怎么没有你?”
霍泽南突然问起这个事,幼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只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想多花些时间陪他。”
霍泽南闻言,点了头,“我猜也是这样。”
公演那天,文工团一众演员给首长献花,霍泽南站在台下,接过谌子萱递过来的花束的时候,周遭的掌声里夹杂着口哨声。
部队里知道霍泽南结了婚的人不在少数,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难免经常开玩笑,没少拿霍泽南裆.部那玩意打趣,说他常年住在部队宿舍甚少回去,偶尔嫂子来一趟部队慰问演出,不禁精神上慰问,生理上也慰问了……公演那天站在霍泽南旁边那个上校在谌子萱送完花之后就忙不迭的笑问霍泽南,“一会儿去招待所要不要来一发?”
霍泽南冷冷看他一眼,他嘿嘿的笑,一掌拍在他的肩头,“已婚男人装什么正经,嫂子这跟那些军属去部队探亲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当晚霍泽南是去招待所了,也只是去关心谌子萱的身体状况,至于那个上校以为的他要留在招待所和她共处一室,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
公演过后,袁艺表演的节目被领导选中,极有可能跟随外交部出国访问。但她现在有处分在身,暂时被调去资料室做文职工作,到时候能不能出国还不知道。
但是她对幼琳心存感激,不管能不能去,她都当面跟幼琳致了谢。
至于谌子萱,公演回来之后就被沈君仪放了大假,相当于停薪留职待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
母女二人摊牌,谌子萱承认是她指使袁艺去做的那件事,沈君仪气得不行了,一度恼羞成怒要动手教训她,是谌启良拉住了她——
子萱是该教训,二三十岁的人了竟然干这种不着调的事,对方还是她的亲嫂子,她这样做要是传了出去,不但坏了团里的名声,更是让人笑话他谌家教出了这样的好女儿!
当然,这些事情幼琳永远也不可能在霍泽南和谌子慎面前提,连她都心烦的事,这两个大男人又怎会乐意听?
霍泽南和幼琳一起走到谌家院子门口。
阿当突然嗷呜嚎了一声,幼琳一回头,看着它突然就笑了。
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阿当的脑袋,“泽南你有没有觉得,阿当,其实很像旺财。”
霍泽南也缓缓蹲下,先看了看阿当,再抬眼瞧幼琳,眼中温柔又多了几分,“是挺像的,都挺蠢。”
幼琳笑了。
好久不见她这样笑,她一笑,霍泽南一颗心仿佛豁然开朗,挡在眼前的一切乌云,那些阴霾,都不再让人心存不安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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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子慎是在昏迷后的第三个星期醒来的。
当时幼琳正在拿热毛巾给他擦洗身体,小远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打游戏机,谌子慎被幼琳拿着正在擦拭的那只手,指尖突然有了动静。
幼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就在她要为他擦另一只手的时候,他的眼睛就这样缓缓睁开了。
他睡了太久,不太能适应病房里从外面照射进来的明亮的阳光,在幼琳低头给他擦手的时候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幼琳。”
幼琳一怔,全身僵直。
他又叫她,声音虚弱道,“幼琳,把窗帘拉上好吗?”
“子慎?”
幼琳见他醒来,太过喜悦,一时竟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忙着要去叫医生。
等幼琳小跑着出去,小远已经过来了。
在谌子慎抬手遮挡住眼睛的时候,他爬到床边小声叫他,“爸爸,爸爸你记得我吗?”
谌子慎:“……”
“我是小远,我是你儿子啊,你快看看我。”
小远伸手拉开他的手臂,要他看他,“爸爸,你真的失忆了吗,你不记得小远了吗?”
小家伙眼睛红红的,趴在谌子慎的胸口,“还说要带我去吃麦当劳呢,你这个骗子,连我人都不记得了,吃个毛!”
“小兔崽子说脏话……”
谌子慎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哑哑的声音,一时发笑,“一会儿我告诉你妈咪。”
小远睁大了眼睛,“爸爸,你记得我妈咪?”
“嗯,没忘。”
“那你快看看我,看看记不记得我?”
“不记得了啊……”
谌子慎骗他,骗得他眼睛红红的,眼看就要哭了,谌子慎将他的小手握在大手里,贴着他的脸对他说,“宝贝,爸爸就算忘记了全世界的人,都不会忘记你和你妈咪。”
幼琳和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医生回头看幼琳,她眼中温馨,不无对幼琳的羡慕,这样的男人,世间又有几个?
……
……
谌子慎重新做过了全身检查,除了脑补还有些许淤血没有完全散完,其他方面一切正常。
医生建议至少还要在医院住半个月,但他等不了那么久,公司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去处理。
在他醒过来之后的第四天,他执意要出院。?助理小陈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幼琳在病房里收拾他的行李,他坐在沙发上,想要去自己整理,幼琳不让他动手。
善解人意的幼琳,温柔的幼琳,心地淳朴的幼琳,在谌子慎眼中,就是他最想要的女人——她不需要多美,但她的确很美,不占风尘的美,脱俗的美……他只想要她。
在他默默无言看幼琳的时候,幼琳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也转身,看着他。
他一身光鲜的样子,西装革履,永远不会有狼狈的时候。
最初出现在幼琳视线中的谌子慎是什么样子,往后的岁月中,幼琳看见的他就是什么样子,富家子弟的高贵气质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我做什么?”他淡淡的问。
“没什么。”
幼琳在和他对视几秒之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整理他的LV行李箱,那里头,都是他的日常用品。
半晌,谌子慎站起身来。
他迈着长腿,一步一步的,缓慢踱步到了她的身后。
幼琳没有看他,听着脚步声也知道他过来了。
通常幼琳不怕他,他不会平白无故耍性子跟她胡搅蛮缠,除非是哪天她惹了他,亦或是喝了酒借酒撒风。
眼下的他是理智的,他站在距离幼琳不到一米的地方,看了她许久,开口道,“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为什么非要孤注一掷?”